我的仆人(105)
这世上哪有什么洗不掉的脏水,如果有,他就用人们的祝福和感恩铺天盖地去冲刷掉那些丑陋的痕迹。
真心的浪潮一定比恶毒的口水磅礴,总有一天,小段顺这个名字,再也不会和丑恶的字眼联系到一起,善良,仁爱,高尚,慈悲……还有更多更多的形容词,一定都是好词儿,他要让小段顺这个名字,在以后的任何日子里,但凡被提及,都有最美好的语言来做定语。
段顺侧过头看他,整颗心脏如同被烈日晒干的棉花,蓬松绵软得不像样。
温励驰的意思他懂,别人用脏嘴往他身上呵臭气,温励驰就在他旁边种花,等到花都长高,成熟,那时候,不需要刻意清洗,也不需要跟路过的人疲惫解释不是他身上发臭。他什么都不用做,即使只是安静地站在丛中,也永远馥郁芬芳。
“是因为你,”段顺抬起眼睛,认真地,脉脉地,很仰慕地把温励驰瞧着,“真有那么一天,他们该感激的是你,少爷。”
温励驰张嘴想说话,看那神情,是还想继续跟他客气到底是谁在做好事儿。周围那么多人,他们俩这样争,真够傻的,同担风雨,共享荣誉,这话还是温励驰自己说的呢,段顺急急拿食指抵住温励驰的嘴,赧赧地环视周围的人一圈,看大家都没在意他们俩的悄悄话,才稍微松气,“我嘴笨,告诉不了你我有多高兴,但我真的很开心,真的。”他有些语无伦次,深呼吸几口气,稍微平静一点以后,乐呵呵地,半真半假地埋怨:“真不知道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怎么突然变成这样……转运了?这么多的好事怎么会同一天掉到我头上?”
温励驰很哭笑不得,没作声。
他把人拉起来,推着肩膀朝民政局的工作人员走去。
还能为什么,他在心里嘀咕,当然是因为他这两天每天起早贪黑,身兼数职,边陪护边管公司边催律师调查,把自己当拉磨的驴,牧羊的狗,秋收的打禾机,拼命地干,咬牙苦撑不停歇,才极限拼出这么个成果。
还掉到头上,哪片天空会掉馅饼呢,歌里都那么唱,从来没有什么救世主,也没有神仙皇帝,要创造幸福,全靠人自己。
段顺极温柔地依偎着他,任他带着走,温励驰本来还稍微有点不乐意,为段顺没夸奖他,把所有收获归功于虚无缥缈的运气上,但只低头瞥一眼怀里一直沉浸在幸福里的漂亮笨蛋,心里什么嘀咕都消失了。
他忍不住傻兮兮地,也扯出一个甜蜜的笑。
好吧,就当是天上掉下来的。
假如非得有个人发疯才能让段顺消化掉这些事情重新正常起来的话,他主动承认:“我发疯,当然是我发疯。”说话间走到目的地,他转身,把兴奋地瞪着大眼睛的段顺按着坐在椅子上,在他背后微微弯腰,侧头到他耳边低声道:“等会儿再乐好吗,小段先生。”
段顺扭头,亮晶晶地瞧着他。
“欢迎莅临我们的婚礼。”温励驰弯起眼睛,放轻声音,含笑祝贺:“要结婚了,恭喜恭喜,百年好合。”
段顺学他的语气,也衷心祝福:“新婚快乐。”
第80章
病房里临时扯了一张红丝绒布。
登记完基本资料,温励驰牵着段顺在红布前坐下来。
“温先生的手搂得太紧了,哎,松一点儿,对,段先生不要紧张啊,自然的笑就好,两位新人的头不用挨那么近……”
段顺很老实地按着摄像师的命令调整动作,温励驰本来还能忍,段顺开始掰他的手让他往边上儿去点以后,他再也按捺不住了,仗着段顺看不见,他目光很冷地扫了一下镜头,表情极不友好,语气却平和:“请问什么时候才能拍?”
还挪!再挪开点儿也不用拍结婚照了,他们俩干脆各自单独拍个证件照得了。
“马上,马上!”对温励驰多有耳闻,临时被抓来拍照发现新人竟然就是温老总,一直保持兴奋状态的资深股民摄像师被一眼瞪得头上流下冷汗。
话音刚落,照相机的闪光灯“咔擦”,定格下了两位新人的照片。
“让我看一看。”段顺期待极了,马上就要起身去看。
温励驰“哎”了一声,赶紧松开抓着他头发的手,段顺的头发几乎及肩,在场的所有人不是短发就是披发,十几个人竟然凑不出个皮筋儿来。
有人要出去借皮筋,他怕耽误时间,干脆把手搭在段顺背后给他抓着头发。
只是虚虚拢了这么一会儿而已,温励驰的手上就多出了十几根黑发。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心想,幸好段顺头发多,平常人按这种掉发速度,不光头大概也秃了。
“少爷!快来!”
温励驰回过神,一抬头,不远处,段顺正弯着腰就着摄影师的手看镜头呢,那兴奋劲儿,大概是拍得还不错。
他马上走了过去,挨着段顺的头看过去。
镜头里缓慢闪过好几张照片,看了一会儿,温励驰露出了个满意的笑容,段顺瞧见了,悄悄问他:“你喜欢哪个?”
温励驰选了第一张,给出的理由是:“这张你挨我最近。”
确实是,只有那张他们俩是头挨着头,就连眼里,都闪烁着同一簇光。温励驰喜欢段顺那样依靠在他身上的样子,那是真正幸福的人才有的神态。
“你钟意哪个?”
段顺思考了一下,像大学里很犀利的讲师似的,点评:“我也最喜欢这一张,其他的也不错,各有风采,但是这一张你笑得最开心,特自然,后面是怎么了?不高兴啊。”
“别污蔑我啊。”拍到后面,笑得嘴角都僵了,还自然呢,五官没扭曲就不错了。温励驰失笑,摇了摇头,“那就第一张。”
听到他们咬耳朵,摄像师表情依然有点后怕,但憋了会儿,还是忍不住偷偷笑了。温董和他爱人真逗,他想,都向对方征求意见,结果对方压根不关心自己好不好看,都只顾着看另一个人。
照片很快洗了出来,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已经是盖了钢印的两张热腾腾的结婚证。
宣誓环节,温励驰牵着段顺的手和大伯父以及视频那头的段叔打过招呼后,双双在证婚人面前站定。
短短几句话,证婚人宣读一句,他们跟读一句,一切都进展很顺畅,他们把戒指戴到了对方指间,然后证婚人宣布“你们可以拥吻对方了”,四周水般涌来响亮的掌声。
真的很响亮,所有人都鼓得很用力,为他们祝福,加油鼓劲儿。并不突然,但段顺还是被吓了一跳,或许是抑郁症的后遗症吧,他总是很容易被过高分贝的声音惊吓到。
温励驰瞧见了,蹙了下眉,他以为段顺是不适应在人前亲密,正打算快速地结束这个吻,刚低下头,段顺忽然抬眼把他盯住,同一时间,底下的右手紧紧地握了握戴了戒指的左手。
很温柔的动作,就如同他当时挑选戒指曾预料的那样,段顺真的很珍爱这枚婚戒。
被这样缱绻地盯住,温励驰不明原由心里突然紧张起来,他好像预料到段顺有事想做,所以有些期待,也有些彷徨。
一两秒的时间后,段顺动了动,果敢地抬起两只手环住他的脖颈,仰起头主动吻住了他。
一霎那,周围善意的笑声和鼓掌声更大了。
温励驰的心颤了颤,不可置信地盯住段顺,段顺一下一下在他嘴上啄吻,很投入的样子。
他是享受的,在所有人面前主动和他拥吻,段顺竟然是快乐的,意识到这件事,温励驰简直比刚才婚姻宣誓还要激动。
段顺终于愿意走出别人的目光了,这代表什么?
即使这是最光明正大场合上的一个吻,并不能证明什么,段顺的自信心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就重建,但他还是这么认定了,这才是段顺对他最忠诚的宣誓:我爱你,更愿意爱自己,因为爱你,我愿意相信自己足以与你相配。
温励驰缓缓抬手用手掌轻柔地包住段顺的后脑勺,把人压向自己,更深地回吻了过去。
病房门被推开的时候,段顺正在抽血,查的血气,要抽动脉血。那很疼,他其实挺能忍疼了,但还是皱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