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而行的你(177)
“你管得着么你。”钟子铭没好气地怼了他一句。
闵长平性子平和,不像他们那样爱开玩笑,只是问:“真有了?”
钟子铭脸上带了点不悦,语气也不大好,“我没碰她——”
“得,有定力!”冯聪夸了他一句。
哄笑声又来了。
闵长平说:“等以后生活稳定下来了再说,要孩子可不是儿戏。”
见他们简直没完没了,钟子铭直接说:“她水肿,这两天没休息好。”说完,他又开始瞪眼睛。
冯聪见好就收,“行行行,知道你护犊子。”
第233章 这不是你的错
几个人胡侃了一会儿,气氛十分松快,没有人特意去提钟子铭手术的事情。
钟子铭知道他们,明面儿上损,心里边儿护,是一帮能交心的朋友。
没过多久,冯聪从玻璃窗处看到了什么,脸色也暗了下来,指着房门的方向,腮帮子紧了紧,“是不是那孙子?嗯?”
郭霁川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见一个与钟子铭身形相似的人。
郭霁川连忙拦住他,“老冯,你干什么?”
冯聪脸色铁青,呼吸变得急促,扫了钟子铭一眼,“老子连一滴酒都舍不得让你沾,他倒好!敢伸手推你!”他迈步向前,“子铭,你给我等着,哥们儿替你出这口气。”
钟子铭眼里闪过一丝痛楚,沉默地靠坐在床头。
正说着,田昕走了进来,见冯聪来势汹汹,一下子就警惕了过来,“你要做什么?”
“你让开!”冯聪没好气地说。
田昕站着没动,语气很镇定,“你干什么?还嫌不够乱是不是?”
冯聪回过头看了钟子铭一眼,见他面色沉沉,心里愈发不好受,想着他现在身体不好,冯聪喘着粗气,“子铭,一句话的事儿,你自己说。”
病房内有些沉寂。
良久,钟子铭哑着嗓子说:“算了吧。”
冯聪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的鼻子,想说什么,又忍了下去,只是挤出一句:“没出息!”
闵长平把一切看在眼里,悄悄问田昕,“是不是钟恺凡?”
田昕点了点头,声音很轻,“嗯,他没打算进来,陪阿姨喝完汤就准备走。”
郭霁川打量钟子铭,只见他面色苍白,再无深仇大恨的气势,看样子,这俩兄弟吵一架也好,省得他们一天天提心吊胆。
要不是见钟子铭病着,冯聪肯定又要骂人。
眼看着时间不早了,闵长平提议:“那行,我们先回去,你好好休息。”
郭霁川拍了拍冯聪的肩膀,安抚道:“要揍也得挑时候不是?等子铭好了,咱们再找他哥算账。”其实郭霁川心里清楚,钟子铭从心底里还是觉得钟恺凡是他哥,否则不会对林远手下留情。只是因为他们二人积怨已久,没有办法握手言和,这么不冷不热的,总比势如水火要强。
田昕这才松了一口气,缓缓迈开步伐。她刚才进来,就是怕冯聪他们撞见钟恺凡,想让他们错开。还好钟恺凡并未打算久留,陪着阿梅喝汤,问起钟子铭的情况。
钟恺凡当时被钟子铭刺激到了极点,俩人闹得不可开交,但知道钟子铭是他亲弟弟,他还是来医院了。田昕算是看清楚了,这俩兄弟一样倔,两个人谁也不愿意低头。
医生已经跟阿梅和田昕聊过手术风险,不管怎么样,现在都不能再拖了,之前钟子铭打算带着他妈妈去欧洲玩一圈儿,回来后再考虑接受手术。现在看来,旅行计划得推迟,积极配合医嘱才是最重要的。
钟恺凡离开医院时才八点多,行驶至僻静处时,车子靠边停车,他给宋阿姨打了电话,说起林远最近的情况,问她明天是否方便跟他一起去上海,生活上的事情他会安顿好。
宋望舒说:“好,我之前就想去看看阿远,他上回跟我说,要好了以后再回来,我还是不放心。”
钟恺凡语气平静:“那行,明天早上八点,我来接您。”
“好,我等着你。”
挂了电话,钟恺凡心事重重,他在想林远为什么反应这么激烈,就像安然说的,恐吓快递在娱乐圈司空见惯,尽管这种行为不对,林远不至于吓成这样。
想到这里,钟恺凡有些担忧。
隔天,钟恺凡跟宋望舒顺利抵达上海,段琪随行。
本来钟恺凡不愿意占用段琪的周末时
间,段琪知道缘由后,坚持道:“没关系,我去了,还能陪宋阿姨说说话。”
抵达上海后,钟恺凡亲自开车,让段琪和宋阿姨坐在后座,一路上倒也平稳。
没过多久,车子停在林远所住的小区楼下。
考虑到林远情况特殊,钟恺凡对宋阿姨说:“阿姨,您先在车里待一会儿,我上去看看阿远,您等一会儿再上来。”
钟恺凡见过林远情绪失控的样子,宋阿姨才休养好身体,他怕阿姨承受不了,等他安抚好林远,再让他们母子见面。
“好。”宋望舒握紧了双手,有些不安。
段琪在一旁劝慰道:“阿姨,您放心,钟总会处理好的。”
“哎。”宋望舒这才点了点头。
交代完毕,钟恺凡径直下了车,步伐沉稳地朝林远的家走去。
上次林远给了他一把钥匙,今天倒是派上了用场,钟恺凡直接用钥匙打开门。一进玄关,钟恺凡发现客厅里坐着两个人,是李萌和陈楠。
钟恺凡问:“林远呢?”
李萌面色卡白,指了指主卧的方向,“在里面。”
钟恺凡嗅觉灵敏,鼻尖动了动,蹙眉道:“什么味道。”
“尸体腐烂的味道。”陈楠坐在沙发上,脸庞清冷。
钟恺凡的心头猛地跳了跳,李萌连忙解释:“就是那个快递盒子。”
钟恺凡朝主卧走了过去,注意到门缝处的血迹,转头看向李萌。
李萌说:“其他地方已经打扫了,主卧他不让人进,已经快两天了。”她捂住鼻息,“我们敲门他偶尔会应声,就是不出来。”
钟恺凡闭了闭眼,问,“家里有主卧的备用钥匙吗?”
“有,”李萌顿了顿,“但昨天我进去过,他情绪很激烈,我怕他受刺激,就出来了。”
陈楠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依着我的意思,赶紧把那东西弄出来,否则邻居闻到这种气味,非得报警不可。”她想了想,接着说:“本来这种恐吓就该报警。”
钟恺凡对李萌说:“你去把钥匙拿来,我进去看看。”说着,他看向陈楠,“你最近怎么样?”
陈楠瞧了钟恺凡一眼,“还好,我就是担心李萌一个人应付不来。”
李萌很快把钥匙递了过来。
钟恺凡声音很轻:“行,你去旁边儿待着。”
李萌刚准备说什么,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是安然姐,“我先接个电话。”
钟恺凡没有着急用钥匙开门,先是敲了敲,“阿远,是我,你在里面吗?”
屋子里没有声响,钟恺凡又敲了敲门,“你不说话,那我就进来了?”
锁孔弹撞声清脆,房门发出沉闷的声音,钟恺凡缓缓推开门。屋子里没开灯,窗帘放了下来,午间阳光照在窗帘上,整个屋子充斥着昏黄,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和腐烂的味道。
钟恺凡以前读医时,经常要上解剖课,学校里有很多课要在小白鼠身上做实验,他对这种气味很熟悉。又因为实习的经历,钟恺凡在医院里看到了很多生老病死。
如果只是恐吓快递,看到虐杀动物,钟恺凡要比寻常人镇定。
定眼一看,林远坐在靠近衣橱的角落里,左腿伸直,另一只腿曲着,大腿上放着一个纸盒。他穿了件白色圆领卫衣,面前是斑驳的血迹。
钟恺凡站在门口没动,喊了他一声:“阿远?”
良久,林远回过神来,侧脸白皙,眼神很空洞,整个人像蒙灰的珠子,光芒浑浊。
察觉到他身上没有激烈的情绪,钟恺凡朝他走近了一些,蹲在他面前问,“阿远,你怎么不出来。”
林远怔怔地望着钟恺凡,好像不认识他似的,他仰着脖子,视线
停留在窗帘上,没有说话。
钟恺凡看清了那个正方形纸盒,外包装极为普通,靠近箱底的位置被血浸湿,不过已经干涸了,反倒像铁锈。抬起视线,林远身上那些血迹恐怕也是来自这个纸箱。
纸箱开口虚掩着,钟恺凡耐心地说:“阿远,把盒子给我。”
林远收回视线,古怪地看着钟恺凡,下意识地抱紧了盒子,很坚决地摇头。
钟恺凡问:“能不能让我看看盒子里面是什么?”
林远的手指松了松,不过目光还是充满戒备,他的喉结动了动,因为长期没说话,声线有些干涩,“你不能抢走。”
钟恺凡点头,“我不拿走,就看一眼。”
林远把盒子稍稍推远了一点,好让钟恺凡能看清,盒子仍在他膝盖上,他伸手左手,轻轻翻开盒盖,停留了一会儿。
钟恺凡凑近了几分,里面是一只死相极其惨烈的猫,从毛发上看,应该是只橘猫。他沉痛地闭了闭眼,轻声说:“阿远,我看见了。”
林远把盒子收回,呼吸有些发颤,爱怜地看着纸箱,仿佛在凝视婴儿。
良久,他一字一顿地问:“这么可爱的动物,为什么只剩下一只眼睛?”
“头和身体也分离了。”
“肚子里空荡荡的,应该很饿吧。”
“死之前,有没有吃饱饭呢……”
“这么多血,都流干了。”
“现在是四月份,外面太阳很好,为什么它没有躲在拖鞋里打呼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