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而行的你(173)
钟鼎恒眸光一暗,只是问:“什么事?”
“工作上的事,”钟恺凡有些迟疑,“我考虑这个问题很久了,想当面跟您聊。”
钟鼎恒稍稍松了一口气,语气很轻:“行,明天你直接过来,我在家里。”
父子二人都在回避有关钟子铭的事情。
钟鼎恒作为父亲,能够坦然地跟林远聊,说出心里话,面对儿子,他却没有这样坦诚的勇气。他甚至在想,如果将来有机会,阿远那个孩子能不能跟恺凡聊一聊,好让局面能够缓冲一下。
除去必要场合,钟鼎恒很少出现在公司,手边有得力的助手,他身体又不太好,一般在家办公。偶尔觉得烦闷,他会跟老朋友聚一聚。
上次钟子铭被送往医院时,钟鼎恒听阿梅说起,恺凡已经知道子铭的事情了。俩人虽然大吵了一架,好在钟子铭没受重伤,动手术是既定的计划,只是现在受到刺激,情况不稳定,手术得提前。
知道了也好,恺凡总要知道的。
钟恺凡想了想,还是问了:“您身体还好吗?最近有没有感觉不舒服?”
钟鼎恒心里一暖,“哎,都好。”末了,他的声音有些发颤,“恺凡,谢谢你。”
钟恺凡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电话里出现短暂的沉默,很快,他敛住情绪,“那行,
您早点休息,我大概明天下午三点多的时候过来。”
“好,我等着你。”钟鼎恒语气沉重。
挂了电话,钟恺凡还觉得喘不过来,趁着工作不忙,钟恺凡想跟父亲谈聘请职业经理人的事情。最近发生的事有点多,钟恺凡觉得自己濒临崩溃的边缘,他真是怕哪一天自己突然情绪来了。
尽管他厌恶家里那些事,明天见了父亲还是要好好谈,也是为后续打算着想。
钟恺凡对父亲已经失望透顶了,不做任何指望与期待,不想生是非。至于以后,如果工作上有变动,或者想做点其他什么事,到时候他再跟林远商量。
夜里,钟恺凡洗漱完毕后临近十二点,他记得林远今晚要飞回上海。网络上的事平息了,热搜扯得干净利索,资本一旦下场干预了舆论,黑粉基本没有还手的机会。
钟恺凡靠坐在床头,一丝困意也没有,他在等林远的消息。
临近两点多时,钟恺凡收到了林远的微信:已到达上海。
钟恺凡直接拨了电话过去,“路上还顺利吗?”
电话那端传来车门扣响的声音,林远跟司机说了什么,很快又说:“都顺利。”
钟恺凡稍微放了心,“是李萌来接吗?”
林远说:“这么晚,我自己回去。”
钟恺凡笑了,揉着太阳穴,忽觉额头很有点疼,忍不住‘嘶’了一声。
是那天被钟子铭用空调遥控器砸出来的。
都过了好几天了,钟恺凡竟然现在才意识到额角有点痛。也许是心理疼痛比生理疼痛更猛烈,让他根本无暇顾及身体上的疼痛。
“怎么了?”林远有些不安地问道。
钟恺凡没有再碰额头了,“没事,刚才碰倒了台灯。”
林远说:“钟恺凡,你难道没有发现你很不擅长撒谎吗?”
钟恺凡一怔,“怎么了?”
“你碰倒了台灯,我怎么没听见声响?”
钟恺凡笑了笑,没打算解释,只是转移了话题:“你现在感觉还好吗?”
林远如实回答:“时好时坏,有时候容易失控。”
“现在呢?”
“现在好一点。”
钟恺凡叹气:“我上次看见你在酒店的样子,真的很担心。”
林远想了想才说:“那天你走了以后,我一个人在你房间坐了很久,想了很多事,好像听见钟灿在跟我说话。”
“那是幻觉。”
林远说:“也许吧,但那种窒息的感觉,我到现在还记得。钟灿跟我说,要勇敢一点,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奋力地朝你游过去。”
钟恺凡的声音里带着担忧:“阿远,我不是心理医生,你最近说的一些话,我经常听不懂。”
林远轻轻笑了一下,“听不懂没关系,我需要你的时候会告诉你。”
“嗯。”钟恺凡呼吸沉沉。
“我知道要发出求救信号。”林远想起妈妈的话,“有什么事,我都会跟你们说的。”
“好,你待会儿到家后早点休息。”
林远忽然想起一件事:“恺凡,我今天见到钟伯伯了。”
钟恺凡的语气不自觉充满防备:“他为什么找你?他找你,你怎么不跟我说?”
“就是今天下午,不过你放心,没有发生什么,钟伯伯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情。”
钟恺凡眸光幽暗,他只记得以前父亲说他丢尽了钟家的脸面,不以同性恋为耻,反倒想长久地跟林远在一起,是痴心妄想。
“你怎么不说话?”林远问。
钟恺凡蹙眉:“他说的话你别信。”反正他对父亲的信任感基本都丧失了,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他不想激化矛盾,多
一事不如少一事。
听钟恺凡的语气,林远觉得他们父子二人隔阂很深,他虽然精神状态好一些了,还是不比情绪正常的时候,没有太多力气劝慰恺凡,只是说:“将来有机会,我们再聊这件事。”
“等等——”钟恺凡语气急促,“他没为难你吧?”
林远实话实说:“没有,钟伯伯心里什么都明白。”
钟恺凡只关心前半句话,至于后半句如何,他不想辨别真伪。孩童时期钟恺凡历经家庭破裂,长年跟继母生活在一起,总算过几天消停日子,钟子铭又寄居在家里。钟恺凡没有归属感,觉得自己一直游离在家庭之外,这还不提钟子铭才是他亲弟弟的事情。
钟恺凡不想聊这个话题,只是说:“你待会儿早点休息,别磨磨唧唧。”
“我知道。”林远看向车窗外,好像快到家了,“你也是,早一点休息。”
“嗯。”钟恺凡呼吸沉沉,“晚安。”
林远笑了笑,他知道,钟恺凡的晚安,就是‘我爱你’。
“晚安。”林远挂了电话。
隔天,钟恺凡忙完工作上的事情,请了半天假,专门回家跟父亲谈事情。
下午三点时,他准点到了,郑阿姨给他开的门,“回来了?”
钟恺凡礼貌地点头,“好久没见您了。”
郑佩兰温和一笑,“哪里好久没见了,我每天都来上班的,是你回来少了。”
钟恺凡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是,”说着,他走向父亲的书房,进门前跟郑阿姨说:“不用泡茶,我待会儿就走了。”
郑佩兰刚准备说什么,心里有些失落,本来听他那句‘是’,以为他要说‘以后常回来’,没想到连茶也不愿意喝。郑佩兰转身进了厨房,心想这个家里气氛如此压抑,阿梅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第230章 为什么放不下
钟恺凡伸手敲了敲房门,屋内传来一阵苍老的声音,“请进。”
进了书房,钟恺凡抬起眼眸,父亲坐在书桌前,身穿羊绒衫,时不时握拳咳嗽着。
“感冒了?”钟恺凡坐在书桌对面的沙发上,父亲今天看起来更加憔悴而苍老。
钟鼎恒笑了笑,“没事,咽喉炎犯了,哎,人年纪大了,身体的零部件总不听使唤。”
钟恺凡将手肘抵在膝盖上,不知该如何接话。
气氛有些沉寂,钟鼎恒取下老花眼镜,清了清嗓子,“不是说有事情要谈吗?”
钟恺凡回过神来,尽量保持语气镇定:“最近一段时间,我在考虑聘请职业经理人的事情,现在局面也稳定了,公司各项制度更加完善,如果不出意外,会有更稳定的发展。”
钟鼎恒沉吟了片刻,“是因为工作不开心吗?”
钟恺凡心头跳了跳,从小到大,他爸从来不会问他开不开心这种话,今天倒是很反常。
“没有,是想休息一下,现在的工作强度有点大。”
钟鼎恒哂笑,“知道那个位子不好坐吧?”
“是。”钟恺凡点头。
见儿子态度没有那么坚决,钟鼎恒试着问:“要不要考虑换岗?”
“等聘请到合适的职业经理人,我再协调您处理一下其他工作,毕竟术业有专攻,这两年如果不是因为肖正的缘故,我可能坚持不下去。”
钟鼎恒抿了一口茶水,目光里透着赞许,“你自己也争气。”
钟恺凡诧异地抬起头,觉得今天父亲有些反常,他想起林远昨天说起的事情,忍不住说:“您以后有什么事,能不能直接来问我,不要去打扰其他人?”
钟鼎恒扫了钟恺凡儿子一眼,心知肚明地问:“什么其他人?”
钟恺凡直接说:“林远。”
“噢,”钟鼎恒语气淡然,“我没有对他做什么,也没有试图干预你的事情。”
“是吗?”钟恺凡眸光幽暗,父亲找过林远,让他的戒备心开始增强,“八年前,您是不是找过他?要不是我问了,他到现在都不肯跟我说这件事。”
钟鼎恒忍不住蹙眉,“以前是以前,你那时候不也是负气不肯回家吗?”
听见父亲这么说,钟恺凡有些烦闷,“您也不看看这家里能不能容下我。”
钟鼎恒脸上闪过一阵歉疚之意,很快,他敛住眉眼,问:“恺凡,你真的不想参与家里那些事?”
见儿子梗着脖子不说话,钟鼎恒大致猜到了,“那你之后还有什么打算?”
气氛至此,钟恺凡不肯说实话,“没什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