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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级律师[星际](94)

作者:木苏里 时间:2018-07-16 18:10 标签:强强 星际 情有独钟 架空 未来

  顾晏一脸平静地说:“不能。”
  贺拉斯·季:“……”
  他嘴唇动了一下,有点欲言又止,不知道是想骂人但忍住了还是想反驳但没找到词。他绷了一会儿脸,突然开口说:“我之前就听说过你的名字,好像最近还上了什么公示名单?我以为这么年轻就能当上一级律师的人,会特别有职业操守。律师的职责难道不是维护当事人的利益?这个实习生真的很不讨我喜欢。”
  顾晏:“过奖,不过我并不是一级律师。”
  真正的一级律师就在旁边,顶着个“碍事实习生”的帽子,刚气完人,正在装无辜。
  “我当然会维护你在这件案子里应有的利益,这点毋庸置疑。至于实习生……”顾晏拉开一把椅子,冷淡地瞥了贺拉斯·季一眼,不咸不淡地反问,“他作为我的实习生,讨我喜欢就够了,为什么要讨你喜欢?”
  “……”
  他就像在辩护席一样,冷冷静静不急不躁地回应了贺拉斯·季刚才的抱怨,还是逐条回应的,一个问题都没落下。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贺拉斯·季气裂了。
  顾晏:“还有什么问题?”
  贺拉斯·季扭头抹了一把脸,抿着嘴唇缓了几秒,点头道:“好。”
  他走回病床边坐下,智能营养机跟着他的脚步嗡嗡移动,自动挪到了床边。他又重复了一遍,“好。”
  说完,他的目光又投落到顾晏身上,深棕色的眸子眯起来,重新打量了自己请来的律师,“我还是头一回碰到你这样的律师……还有这样的实习生。能说有其师必有其徒么?”
  某种意义上,这话也没说错。只不过师徒关系反了。
  燕绥之朝顾晏瞥了一眼,笑着对贺拉斯·季说:“过奖。”
  贺拉斯·季:“……”
  我他妈并不是在夸你们好吗?!
  他又抬手把自己两鬓的头发往后捋了一下,在这过程中,脸色几经变换最终又平静下来,“行吧,虽然刚才的交谈并不那么……令人愉快,但你的能力应该还是值得相信的。”
  顾晏没答他这句,而是在椅子上坐下,道:“说说案子。”
  “你们说,我记录。”燕绥之坐在他身边,膝上搁着一面简易版记录页,手上握着一支电子笔。
  贺拉斯·季想了想,问道:“从哪里说起?解释警方掌握的那些证据?还是这段时间我都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燕绥之挑了挑眉。
  这位贺拉斯·季先生的反应总跟常人不一样。
  刚才对监控的态度也是,这会儿回答问题也是。
  一般人在真正提到案子的时候,反应大致就是三类——
  一类是像陈章那样,有隐情没法说,所以满满都是抵触情绪,沉默,或是直接拒绝配合。
  一类则是像约书亚·达勒那样,会在讲所有事情之前,先表明“我没罪,不是我干的,跟我没关系”。当然,是真无辜还是假无辜另说,但这句最需要强调的话一定会在最开始就说出来。
  第三类则是默认自己有罪的,不妄想完全洗脱罪名,只希望能从轻从宽。这种因为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所以会下意识地选择一个切入口开始讲述事情经过。
  贺拉斯·季三类都不是。
  他没有直接声明自己无罪,也没有找到切入口。
  来这里之前就听说这位贺拉斯·季先生嘴很紧,撬不开,他们以为会碰到类似陈章那样的沉默以对,结果也不是。
  这种反应说明什么呢……
  没有强调自己的无辜,说明他确实跟案子有关联,或者他并不在意自己会不会被认定为无罪。
  没有找到切入口,说明他对案子并不完全清楚,一时间无法下脚。
  没有沉默以对也没有抵触情绪,说明现在的局面不存在“被迫”,而是出于他的自我意志,自愿的。
  还有刚才贺拉斯·季对待监控的态度……
  有什么人会在这种场合下希望监控开着,或者说担心监控关闭?
  很明显,贺拉斯·季怀揣着一丝担心和不安,他担心监控关闭之后会有人对他不利,所以希望监控一直开着。
  燕绥之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已经将这位当事人条条缕缕地理了一遍——
  贺拉斯·季应该是感受到了什么威胁,出于自我保护的目的,将自己安置在了警方的全天候盯守之下,甚至也不介意干脆被关押一段时间。
  这个隔离区的特殊病房,有监控,有警方,有不断往来确认他身体状况的医生护士。因为他的嫌疑人身份,这些医生护士还不能关门,不论是做检查还是做治疗,都要在警方的眼皮子底下。
  这对贺拉斯·季来说,大概是最有安全感的地方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在隔离病房还能长胖,能招虫逗鸟,就太容易理解了。
  这点不怕顾晏想不到。
  燕绥之对顾大律师的能力完全放心。
  不过这终归只是一种猜想,具体还得再看贺拉斯·季会说些什么。
  顾晏一点儿情绪都没放在脸上,他心里在想什么别人根本看不出。听了贺拉斯·季的话,他也没多言,只从存储器里调出案件资料翻了两页,道:“从红石星10月3号那天开始说吧。”
  他收到的案件资料其实包含一部分证据信息,更多的部分高级事务官亚当斯还在整合,估计这两天能再打一个包给他,但他并没有把证据一个一个扔出来问贺拉斯·季。
  按照联盟律法规定,上庭之前,这些证据信息是不能直接告知嫌疑人的,嫌疑人无权翻阅。这就像一名律师不能同时为同案的两名被告人做辩护,怕沟通串供一样,都是防止嫌疑人编造谎言洗脱罪名的手段。
  证据中显示,红石星那名老人10月3号带了工具去边郊钓秋鱼,那片湖附近没有任何摄像装置,根据现场痕迹来看,应该是被嫌疑人引到了林子外的路上,弄晕塞进车内,带去了位于黑岩区的一处废弃仓库。
  黑岩区曾经矿线多,地下贮存仓库也多。后来经过几十年甚至百年的时间,矿线被开发得差不多了,需要换线,那些仓库就都成了废弃地。
  因为宜居星球多,地也多,那些废弃地很少会被修缮改造挪作他用。
  这是很多星球老矿区的常见情况。
  “摇头翁”案中的仓库,就都是这种。
  跟“摇头翁”案中大多数老人的情况一样,那位叫做麦克·奥登的老人是个寡居的,所以失踪很久也没人注意到。
  他在10月3号傍晚被困缚于黑岩区9号中型仓库,装在一个铁笼子里,笼子一侧装有一个铁槽,槽内分两块区域,一边放水,一边放食物。
  老人如果饿了渴了,就得趴在那侧栏杆上,伸手去槽里捞点吃的喝的。
  奥登老人含糊的话语表明,他被人“切开了皮肤,扎了针”,还认为“有狼和怪物往身上扑,必须将他们弄开,所以抓挠割撞什么方法都试了”,这应该是他身上那些虐待痕迹的由来。警方的证据则表明,奥登体内有某种致幻毒剂的残留痕迹。
  这种毒剂会让人先出现幻觉,然后逐渐陷入疯癫。
  奥登被找到的第二天,他体内的毒剂残留痕迹就开始骤然淡化,第三天就检测不出来了。
  这些细节的部分,在外面纷纷扬扬的报道中没有出现过。顾晏还是今早从亚当斯那边收到第一批案件资料时才看到,看完他就带着燕绥之直奔医院。
  一方面是尽早会见当事人。
  另一方面……这种致幻毒剂的反应状态,让他们想起了柯谨。


第99章 猜测(一)
  这一行做久了会有点儿职业病, 非常忌讳毫无证据的推论。
  一般人看见某些东西进而联想到别的事情,有证据证明联系的会称为顺藤摸瓜,没证据的会称为直觉。碰到直觉有人半真不假地说出来, 当做调侃, 有人心里想想就罢。
  燕绥之和顾晏不同, 这两位一脉相承的职业病患者在直觉来了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去找点印证。找得到就保留猜想, 找不到就理性忽略。
  不知道这是不是“无罪推定”的日常生活版。
  但这次算个例外,他们从早上拿到案件初期资料时, 就总会想起柯谨。直到他们见完贺拉斯·季,这种并无证据的联想依然没有淡化。
  两人从病房出来的时候是上午十点, 距离他们进去正好一个小时,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这不是在看守所,真要拖个五分十分钟, 其实并没有问题。
  但对他们来说,真是一点儿拖的必要都没有。
  因为贺拉斯·季这人哔哔了一整个小时,就给他们编了套假得不能再假的说辞。燕绥之那张简易版的记录页, 怎么打开的又怎么关上,一个字都没记。
  不过这种情况对他们来说并不出乎意料。
  一个谁都撬不开嘴巴的人, 总有他想瞒着的东西, 怎么可能一上来就交代实话?
  这种情况他们见得多了, 连脸色都没变,全程淡定地听着。燕绥之甚至还随口问了几个问题,活像他信了似的。于是贺拉斯·季编得更来劲了, 喝了两口水就一直扯到了最后一分钟。
  临走前,贺拉斯·季指了指燕绥之的记录页,问:“你不用记点什么?”
  燕绥之扶着门框,回头瞥了他一眼,要笑不笑地说:“那倒不用,就是放在非联盟时期,史书也用不着把各星皇帝漏气出恭的细节都记下来。”
  说完,他就摆了摆手关门而去。
  徒留贺拉斯·季一个人坐在床边,愣了两秒然后拖着尾音骂了一句:“操——”
  跟出恭放一起的漏气能是什么意思,不就是说“放屁”么!
  门外的警员看见他俩出来还愣了一下,“这就结束了?”
  顾晏点了一下头:“嗯。”
  紧接着,贺拉斯·季那句长长的骂声就隐约传了出来。
  警员:“……”
  把当事人会见成这样的还是头一回见,他们有点儿懵。
  两位律师倒是不大在意。
  燕绥之甚至还抬手冲警员们打了声招呼,“先走了,辛苦。”
  他们跟警员并没有什么仇,虽然在庭上要面对面,但在庭下并不对立,所以态度放松又有礼。
  这么一来,几位警员反而有点儿不好意思,毕竟两人进病房前还被他们瞪过一会儿。
  他们“噢”了一声,想想又别扭地加了一句“慢走。”
  他们经过护士站的时候,碰到了之前那个病房里的小护士。对方急急忙忙跑过来,塞了一张单子:“刚好一个小时,这是单子,你们再去检测一下。检测中心在3楼。万一……我是说万一真有问题,我们院会负责的。”
  “谢谢。”顾晏道:“病房的监控可以开了。”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燕绥之靠在扶手上,“这位贺拉斯·季挺有意思的,似乎是个急脾气,又似乎不是。”
  随便一两句话就能轻易地气到他,但是他又总能很快把脾气压下去,不会因为在气头上一时冲动就乱说话。
  他的谎话编得很糟,糟到一眼就能拆穿。这其实会给人一种“心机粗拙”的感觉,好像只要找到漏洞反驳他几句,让他防线崩溃,他就兜不住要说真话了。
  但燕绥之和顾晏很默契,没有一个人出声反驳。
  因为他们知道,这只是“好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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