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合活(203)
见薛清极似乎很感兴趣,肖点星也毫不隐瞒地对他讲起家里那一藏室的剑。
薛清极背在身后的手指搓了搓,面上不动声色,温声道:“肖氏……听说是炼丹起家?不知道藏室内的剑都是什么样的,可否借我瞧瞧?”
肖点星兴奋起来,很有些小时候带小朋友去家里参观的激动,大手一挥:“行啊,这有什么,就算那把古剑我也能让你看!”
“不如现在就去?”薛清极笑道,“或许,我也能再找到一把趁手的剑。”
肖点星愣了下,没想到薛清极这么积极,但随即点头:“没问题,我爸我哥现在估计不在,我带你们直接去藏室看,不过那边儿不太能乱走,地下还有个丹场。”
薛清极一顿:“哦?丹场?”
“对,挺大的,我们家祖辈儿留下来的,”肖点星道,“现在基本用来给门里做些基础的丹药。”
薛清极回身看了眼严律,却发现后者眉头紧锁。
严律对电话那头低声说了几句后挂断,再抬头时对上薛清极的目光:“小龙跟我说,大胡联系不上了。”
“大胡?”隋辨问,“会不会在雪花姐那边儿?”
严律慢慢摇头:“我给医院打了电话,那头说大胡昨天过去了,但现在却不在病房。”
“或许是临时有事。”
严律的眉头皱得愈发紧起来,他对胡旭杰很了解,这小子除了偶尔因为雪花的事儿听不到电话响之外,严律什么时候联系他他都会立刻回复,哪怕是凌晨两三点,胡旭杰也基本不会漏接严律的电话,即便是漏接,第二天他也一定会打回来。
想起临走前大雨中胡旭杰回头时,伞下那模糊的表情,严律心里没来由地“咯噔”一声。
一只手抚在他眉心。
“既然是昨天去过医院,或许那位雪花会知道什么。”薛清极的用手指漫不经心地抚平严律眉间折痕,低声道,“不如先去那边看看。”
严律呼出一口气儿,感觉到薛清极的体温顺着额头渗入皮肤,心里稍微定了定:“我也是这么打算的,你——”
薛清极接口道:“听说肖家有一藏室的剑,我正要去瞧瞧。”
严律:“你都有两把剑了,还不够啊?”
“但两把都不是我的剑,而且也略有些脆弱,我怕时间久了会断裂,”薛清极笑道,“我需要一把更耐用的剑。”
肖点星一听,吓了一跳:“年儿,年哥!你可别又把我家里的剑给弄断了!”
他还没忘了自己手里这把剑是因为谁才不得不重铸的。
严律之前并没听薛清极提过剑不顺手的事情,有些疑惑,就听薛清极又道:“听说肖家有一处颇大的丹场,或许也可以顺道瞧瞧。”
这一句话说完,严律顿住了。
他抬头看了眼薛清极,后者无声地点了下头。
“……行,”严律站起身,看着薛清极,“你过去瞧瞧,但只是瞧,有什么事儿立刻联系我。”
薛清极听出这话里的担忧,嘴角翘起:“放心,我又不是孩子了。”
他俩这针插不进的气氛让肖点星懵了好一会儿,忽然大叫一声:“啊?你们——”
还没说完,被隋辨一把捂住嘴巴。
第80章
哪怕是再反应迟钝, 肖点星被隋辨手动闭嘴后也明白了。
肖小少爷顿时满脸通红,低着头开始四处乱看。
隋辨问:“你干嘛呢?”
“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瞅见这破小区好多地缝,”肖点星小声回答, “我准备找一个钻进去。”然后又转过头纳闷地问隋辨,“他俩咋能谈上呢?听说老早前仙门不是跟妖族还干仗呢么,他俩咋能谈上呢?我对薛小年的记忆还停留在他小时候疯劲儿上来满屋子咬人的时候,他俩咋能谈上呢?”
曾经的“薛小年”皮笑肉不笑地转过头, 指着门外道:“外头地缝多, 你钻那边的。”
严律在心烦之余竟然有点儿想笑,余光瞥见隋辨和肖点星忍气吞声地挪到门口,还在嘀嘀咕咕。
隋辨吭哧了几声:“鹿姐说看对眼了就是这样的, 黄昏恋总是突如其来防不胜防……”
大龄妖皇提高了声音:“门拉开, 不说了外头地缝多吗?”
两个小辈儿敢怒不敢言地拉开门去外头等了,隐隐还能听到几句“真是一个鼻孔出气儿了”“以后这辈分儿真算不明白了”飘来。
之前的尴尬褪去, 严律竟然有了点儿破罐子破摔的自在,拍了拍薛清极的手臂:“听到了没?六峰和老堂街都知道我谈了个以前疯起来会咬人的对象。”
他这声音并不刻意压小, 门外两人也听得清楚,顿时传来两道咬到舌头的吃痛声。
这对两人关系的坦然承认让薛清极眼中笑意更深, 他心情很好地虚心请教:“‘黄昏恋’是什么意思?”
严律:“……”
严律状似关心道:“不说这个。你穿这身儿出门太冷, 老忘了给你买换季的衣服,先穿我的,赶紧的, 赶时间。”
薛清极似笑非笑地跟着严律去卧室换衣服, 不计较他回避“黄昏恋”这个问题。
严律对穿衣搭配从来不讲究,自己随手捞了个外套, 自己低声用古语问:“你怀疑肖家的丹场有问题?”
薛清极抽出一件儿衣服要换,就被严律按住, 另挑了件儿高领的递给他,薛清极挑挑眉。
“穿这个,”严律咳嗽了声,“整的跟我怎么着你了似得,明明倒霉的是我。”
顾及到妖皇大人的脸面,小仙童十分友好地穿上了专门给他挑的高领:“只是觉得太过凑巧,不说丹场,先前在仙圣山时我便觉得不太对,一是董鹿所说前脚我们从地下出来后脚肖氏就已经赶到,好像早有预料,二是那个混种少年对肖揽阳的忌惮,他先前并未见过肖揽阳,但只要这人一靠近便有意躲开,我思来想去,倒像是不大喜欢那人身上的气味。”
“药味儿?”严律也想起来了。
薛清极:“混种少年曾说,虽不记得与山怪有联系的风水先生是什么样子,但记得同来的一位中年人身上有股浓重药味,我只是奇怪肖揽阳的年纪不大能对得上。或许时间久了,那孩子分辨不出具体是什么样的药味。”
“……也或许是那味儿淡了,他没认出来,毕竟妖的血统已混的太稀薄了,”严律沉吟道,“肖揽阳本身很健康,但我之前专门问过小龙,肖暨病的很厉害。”
“现任家主?”
严律:“之前听肖点星提起,肖暨妻子死前招来孽灵寄生,他强行拔孽反倒遭到反噬,身体从那之后就够呛。可能是妻子离世刺激到他了,这么多年一直到处求医问药,开口就要能治百病的,那玩意儿上哪儿搞去,但这么多年他也没放弃,所以常年服药。他基本都把大儿子带在身边儿,所以肖揽阳身上沾了肖暨的药味儿也正常。有时候肖点星身上也带味儿,你没发现么?”
“妖皇明鉴,我毕竟是人,没有你那狗鼻子。”薛清极无奈道,“如此说来,年龄倒是对得上了。林生抵触的并非是肖揽阳,而是他身上和肖暨类似的气味。”
两人说完,忽然都沉默了一瞬。
世家牵扯进快活丸里,所有人都早有预料,但肖家偏偏还有个肖点星。
严律咬上一根烟,慢慢道:“虽然脑袋染得花里胡哨,但那小孩儿是个实心眼儿的……或许未必是我们猜的那样。”
“即便真的是,那也不能怎么样。”薛清极眸中冷厉之意闪过,“或许残忍,但人活在世上,谁没有要面对残忍的时候呢?你不该心软,路从来都是人自己选的,怜悯并不值钱,别忘了,一粒上乘的快活丸要死多少更可怜的性命。”
千年前仙门妖族两道都常说妖皇杀伐果断,但严律时不时觉得,薛清极才更担得起这四个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