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母今天也还想做人(43)
诡异空白的面孔对上代号A,骤然扭曲成更怨毒的怪物。
代号A:“你丑,母亲,不喜欢。”
“他”不打算杀了它。
“他”改变主意了,“他”要吃了它。
疯狂残酷的杀意猛地贯穿了曼斯塔王族的联结,其他几只还在雅斯顿主星外的星域游荡的王族们被刺激得露出了完全的形态。一时间,无边的星海出现了各种奇形怪状、让人看了恨不得发疯的庞大虫族。
它们窃窃私语。它们不解。它们愤怒。
[埃德加多——]
[你隐藏着什么?]
[你在追杀另外一只王族?]
[不是王族]
它们低语,不是真正的王族。是残缺的。是弱小的。是废物。
和埃德加多同出一源。
几乎一样的联结骤然出现在王族们的意识网里,难以分辨出究竟谁是谁。
但那恶毒阴冷,突如其来的杀欲,必定属于埃德加多。
从一开始就被埃德加多隔绝在外的王族可不是蠢货,它们本身具备的智慧远比埃德加多要完美。能引起它这么狂暴的原因,除了另外一只不完整的王族与它同出一源之外,更有可能的是它们遇到了虫母!
不然,虫族一般情况下,不至于对虫族下手。
而埃德加多更是一只孤寂冰冷的虫,平时别说是吃虫,从来都不见它在联络里动弹。
埃德加多的庞大阴影依旧无声地盘踞在意识海里,但森然的杀意翻涌咆哮,透过无形的联结传递四散了出去。同为王族的它们都差点无法接受,更何况是低阶的虫族?原本追随着无形的指令来到红宝石号附近的虫族们骚动起来,一种奇怪的嗡鸣声此起彼伏,在它们交织的联络网里互相侵袭。
那种过于强大的压力完全挤占了它们自己的意识,把它们仅剩无几的逻辑都彻底碾压,只剩下纯然冰冷的杀意。就在那些围绕在红宝石号——或者说,埃德加多的本体外的虫族们开始露出猩红的复眼时,一道古怪的、柔软的意识突然出现。
那道意志,以一种摧枯拉朽般的强横压垮了它们的联络。但也只是一道残缺的、模糊不清的意识。
……在说,吵。
然后又是一声含糊不清的呓语。
——别闹了。
粘稠的,仿佛含在嘴边的絮语,就像是在梦里,带着某种不耐烦的粗暴,却又是无可奈何。仿佛本能里已经接纳了这种种族无法抹除的嘈杂,所以只得暴躁着接纳这群蠢动的小怪物。
窸窸索索的虫族们安静下来,它们存在的方向不一,距离不一,可是此时此刻,所有的虫族都诡异地扭向了同一个地方,它们竭力伸长脖子,试图去凝视着一切的一切,逐渐恢复的复眼倒映着星辰万物——即便那是死寂的、毫无生机的星墓,却也璀璨如歌。
低低的虫鸣,此起彼伏,是无比浩瀚的生命力。
腹甲微微收缩,间或地蠢动两下,簌簌的轻响穿越而过,遍及亿万的子民。与它们凶残冰冷的外表相反,此时此刻,它们安安静静,背甲上隐约有流动的光彩。仿佛倒映着它们穿梭过的无尽星海与冰冷宇宙。
时间有时失去了意义。
朱利安无意识的呓语平息了埃德加多的杀意,尽管那并非主观意愿,可也给了代号A逃跑的机会。代号A是一只拥有智慧的虫虫,尽管本能依旧促使着它和“他”争夺那位,可“他”的存在同样能完美地保护那位。
这时逃跑不是错误,不是悖逆,不是叛逃。
代号A悄无声息地隐去了踪迹。
“他”冰冷地注视着代号A离开的方向。
整艘飞船都在“他”的本体里,之所以还没被消化,只是因为那位的存在,既然如此,代号A不管去往哪里,同样在“他”的注视下。只是“他”一时间懒得去再找代号A的麻烦,而是抱着朱利安陷入了沉思。
丑。是什么意思?
刚刚学会人类的语言,就要立刻消化理解这些词汇,可实在是太难为“他”这只孤独虫。“他”沉默了一会,感觉到朱利安就要醒来。
已经明确那位就在埃德加多体内的王族们正在蠢蠢欲动,带着某种无法抵抗的渴望。就在这时候,它们感觉到那片庞大的虚影突然扭动了一下,而后,慢吞吞地舒展了开来,虫生头一回搭上了联结,顿时,一股意识冲了过来。
过分。过分!
王族们尖啸着,为这个不将道理的臭虫虫,那意识的分量重得过分,但勉强让人理解了埃德加多的意思。
它在问,怎么做人?
王族们:?
这不是想变就变的吗?
接收到同族传回来的意识后,“他”呆呆站了一会。
然后,曼斯塔王族再一次意识到那该死的、有病的埃德加多又一次恢复了死寂的空白,就像人类在打通讯的时候突然挂断,它们再联系不上埃德加多。
它们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尖啸,不像是面对仇敌的冰冷,但也是充满着无尽的恼火和不甘。
想揍虫。
埃德加多小心翼翼地把朱利安放下来,然后上半身诡异地倒转,仔细地观摩着朱利安的外表。“他”能感觉到这身体的孱弱,又透着过分的精致和美丽——美丽?
“他”做出一个不解的歪头,近乎发出一声咕哝,仔细看完后,又爬到了另外一个人类的头上,两对复眼认认真真地观察着,刀状的触足在他的脑门晃动了两下,像是在思考着要不要把皮囊扒下来。但过了好一会,“他”还是选择了放弃,继续去观察下一个人、
“他”贴在他的耳边盯着他的耳朵——哦,还有这个东西……
“他”最初是爬行,伴随着一个个看过去,他的眼睛突兀掉了一对,被吞进去身体里。裂开的口器蠕动着缝合,没留下任何痕迹。第三只手已经被塞了回去,又捏了一对耳朵出来……还有头发。
“他”盯着队长的脑门,看着郁郁葱葱的头发,奇怪地抓了一把。
黑色的草,奇怪的人类。
为什么人类要把草种在脑袋上?
“他”接连不解地咕哝着,然后又爬——不,这一回是走回去,“他”伪造了人类的骨骼,总算真正地走动起来。
背后的羽翼合拢,又分开,最后贴着背脊舒展开。
当“他”开始真正思索着人类,以及人类的存在时,变化的确是无声无息。
…
朱利安半昏半醒,迷糊着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一张苍白冰冷的脸倒悬在他的视野里,吓得他立刻清醒过来,一下子就要猛地要坐起来,却撞上那人坚硬的脑门。
砰!
……他的脑门是用矿石做的吗?
朱利安疼得眼泪都出来了,眼角发红,捂住额头往后缩了缩。
他发现,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裸男,等下,裸男?
那个男人很高,看起来比一米七九的朱利安还要高上不少,他的面孔苍白到近乎透明,脖颈随着他的动作拉出富有张力的线条。他的五官带着某种无机质的冰冷,棱角分明的轮廓带着锋利的气势,额头白色的头发微微盖住了他的眼睛,但透过些许暗影,能看得出那是一双浅灰色的眸子。
他裸/露的体格匀称,健硕修长,俊美得如同凝固的雕塑,带着如同刀凿的力度。可本该是让人欣赏的类型,却莫名让朱利安升起一种古怪的不安感。
尤其是那双眼睛的颜色,或许是巧合,但浅灰色……那可真是带给他无尽噩梦的眼睛。
密密麻麻,就好像交织在他的梦里。
朱利安听到自己干巴巴的声音响起来,“你是……谁?”
艰涩的语言挤出来,带着他都难以觉察的轻颤。
本能。
本能总是远比人类自己都要提前觉察到危险。
作者有话要说:
埃德加多:我学fei了!
*
卡耶,头发卡掉光了(没有!!)
*
第26章
朱利安和裸男面面相觑了好一会, 那种无名的僵持才被第三人给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