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铃人(57)
上次藏锋问他“天门道”这一派忌不忌荤,他也说不上来。
唐镜有些羞愧,他占了唐十一的身份,可唐十一的名声却要被他给毁完了。
走过飞来桥,去道观的路上,唐镜期期艾艾的问起了门派里的各种规矩。
陈玄融的脸色也随着他的问题变来变去,一会儿觉得“这种事情也能忘?”,一会儿又提醒自己“他是病人,情有可原”……
陈玄融的小心脏纠结得要命,最后还是耐着性子给他科普了一番:天门道属于正一派。与全真一派相比,戒律要宽松许多。
“全真一派以修真养性为目的。除情见欲,识心见性,使心地清净。”陈玄融说:“正一又称符箓派,符籙斋醮,祈福禳灾、超度亡灵,这些都是我们的分内之事。戒律方面讲究顺从天道。师兄弟有留在观里潜心修行的,也有愿意成家生子的,这都是正常的。”
唐镜点头,表示自己听明白了。在天门道,严壑是专门研究符箓的,至于和粟,则在道观里操持斋醮、祈福禳灾等种种活动。
唐镜又问,“那咱们……食素吗?”
这个问题,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但若是不问清楚,以后跟别人说起来,一问三不知的,会显得很奇怪。
陈玄融看他的眼神也是一言难尽,“……不刻意食素,但也不追求口腹之欲。”
唐镜顿时松了一口气。
如此一来,他的贪嘴也不算特别过分了。
虽然他不认为自己必须处处遵循唐十一的生活方式,但此时此刻他毕竟是以唐十一的身份在生活,要是做法太过离经叛道,也是说不过去的。
毕竟周重明还预备着要招魂呢,谁知道真正的唐十一哪天就回来了呢?
唐镜心情有些低落,板着脸跟在陈玄融身后,让干什么活儿就干什么活儿,写起平安符来也是一副冷清如仙的派头,精确的控制着自己的精神力,生怕哪一张符超过了“摔跤不会崴了脚脖子”这种程度。
毕竟是快到年节了,来道观祈福的除了信徒,还有很多普通游客。他们看什么都好奇的不行,拿着手机到处拍。
这其中仙风道骨的小道长也成了他们重点观察的对象。
陈玄融见唐镜注意力放在画平安符的工作上,完全没有注意到旁边一堆年轻人举着手机对他拍照,不由得大感欣慰。
到底是他的小师弟啊,哪怕失忆了,也不会轻易被外界的浮躁所影响。
他决定回去了好好跟师父说一说。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师弟失忆之后,感觉师父对他好像冷淡了许多。
……错觉吧?!
#第四个梦
第46章 酷
日落之前,道观关闭。
陈玄融和唐镜揉着发酸的手腕回莲花峰去了。
唐镜知道陈玄融照旧要先去主院见严壑的,他有些犹豫要不要跟着一起去。对陈玄融来说十分自然的事,却让唐镜感到有些纠结。
他还是很难克服面对严壑的时候那种既心虚又敬畏的感觉,尤其是在严壑的住处,他真的会生出一种凡人误入天宫的不安感。所以严壑不发话,他都是能躲多远躲多远,反正现在他要学的都是一些基础课程,陈玄融给他讲就够了。
也不知是不是真有神仙听到了唐镜的祈求,两个人刚走过飞来桥,就见不远处站着和粟的一个小弟子,远远看见他们,他赶过来行礼,告诉他们严壑和和粟此刻都在法坛见客,让他们回来了赶紧过去。
能踏入法坛的客人,无一不是有求而来。
但唐镜还是悄悄松了口气,有和粟和外人在,见严壑的压力好像也没那么大了呢。
陈玄融和唐镜刚走到挂着“清净”二字的牌匾下面,就见主屋的门打开,里面有人走了出来。
借着主屋里透出的灯光,唐镜眼尖的看见与和粟师伯一起走出来的是三个人,似乎是一家三口的模样:中年夫妇,以及一个十二三岁模样的男孩子。
中年夫妇穿着打扮都很讲究,很有风度的样子,那个男孩子却从头到脚透着“叛逆”两个字,身上的衣服也乱七八糟的,不是窟窿就是闪着亮片的骷髅头——穿成这样来道观的,唐镜还是头一次见。
等他们与和粟告辞,一路走过来的时候,唐镜注意到夫妇二人的面相都显得有些憔悴,带着愁容。那个半大男孩子很不情愿地跟在他们身后,满脸都是不耐烦的表情。
当儿子的,似乎与父母之间的关系不大融洽……这是唐镜对谢轻桥的第一印象。
中年夫妇看到站在院门外的年轻道长,很温雅地行礼问好。
陈玄融与唐镜回礼,而谢轻桥则大大咧咧的看着他们,目光在师兄弟的脸上晃来晃去,最后落在了看上去更年轻一些的唐镜脸上。
“嗳,”他大大咧咧的说:“你是这里的道士啊?”
陈玄融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心中已然不悦。严壑这一派的弟子在整个道门之中都有着超然的地位,很少有人会用这样不客气的语气跟他说话。
唐镜却不当一回事儿。大约是一穿过来就去了方临生那个流氓窝里,那些自诩“江湖人”的混混们整天满嘴粗话,没个正经样子,他早都看习惯了。
唐镜微微笑了笑,“是啊。”
“我叫谢轻桥,你叫什么?”大约是唐镜的态度太温和平静,谢轻桥也不自觉的收敛了几分脸上的桀骜之色。
“唐镜。”
“镜子的镜?”谢轻桥打量他,“这个名字挺奇怪啊。”
他母亲在身后轻声呵斥,“轻桥,不要这样说话。”
谢轻桥眉头都不动一下,完全是没听见的样子,“嗳,你在这里当道士,都学些什么啊?念经?坑蒙拐骗?”
陈玄融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谢轻桥的父母脸色也尴尬的不行,他父亲忍不住骂了一句,“你给我闭嘴!”
谢轻桥仍然是一副“没听见,没听见”的神情。
唐镜看着谢轻桥,目光依然温和平静,“修行者每天都要做功课,经文当然是要学的。不过我们不学坑蒙拐骗,学的是如何帮助别人解决问题。道家也讲究度人……度有缘人。”
大约很久没人这么心平气和的跟他说话了,谢轻桥的神情难得的有些发愣,“什么样的问题?”
“各种问题。”唐镜说:“每个人都有问题。”
“我也有问题?”谢轻桥的眉毛不服气的挑了起来,“我怎么不知道?”
唐镜微笑,反问他,“你真的不知道吗?”
谢轻桥沉默了,片刻后又有些狐疑的看着他,“我觉得你说话的风格很……很神棍。感觉你在套路我。”
唐镜,“……”
唐镜愕然的神色逗笑了谢轻桥,他不见外地拍拍唐镜的肩膀,“嗳,你还会什么?能不能给我开开眼。”
谢轻桥的爸爸觉得丢脸的不行,要开口训斥孩子,又被谢妈妈拉住,拽到一边去压着声音说话,两个人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
陈玄融对这熊孩子的忍耐快到极限了,他身形一动,正要上前一步,就被唐镜抬手给拦住了。
唐镜笑着说:“行,我给你变个戏法。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谢轻桥好奇心起,“什么条件?”
唐镜在他身上扫了一眼,“以后别穿这么伤眼的衣服了。又丑,又猥琐。”
谢轻桥,“……”
谢轻桥有些不服气,“不酷吗?”
“酷,是一个人内心强大所表现出来的能力。强大的人,不用在外表上炫耀,大家都能看出来。像你这样,只在穿衣打扮上瞎捯饬……”唐镜摇摇头,没有继续刺激他。
但谢轻桥已经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了:内心卑弱,才需要在外表虚张声势。他反应过来自己被这个小道士羞辱,脸都气红了。
唐镜这个时候却对他说:“你把手抬起来,掌心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