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了和猫结婚吧(65)
于是他反应过来,自己听见告别的时候,其实说着告别话语的人应该就已经不在了。
在崖会泉还在听着滞后信号传回的某一段长篇大论时,那头沃修已经从内部同步启动程序与引爆装置。
他在最危险的高热区多滞留了五分钟,打捞回一个从通道内飘出的破损生态舱。
做了一点无用功。
这份无用功的证据被他之后从军委资料库里载了下来,又被他好事的电子管家放进了个人印象词库里。
——再意外被他的猫所看见,映在了猫凝望词条的蓝色虹膜中。
第45章 又见唢呐 “这是老大吹的,想不到吧”……
崖会泉在整个见面会的后段都堪称心不在焉, 只是面上不显,他猝不及防间被拉入回忆里,与关于那声“再见”前后的一切在回忆中打了个照面, 回复过乌珊莎那句“能够理解”后,他就几乎没再说过话。
他的寡言少语还给狮子女士带去了一点误解。
乌珊莎在崖会泉沉默期间,暗自揣度了一下两人对话,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坦诚过分了。
对一位特殊部队未来的长期合作指挥官直言“二选一”时想要另一个“一”, 这句话换个形式,说得更恶毒些,大抵便可等同于当着本人的面,直接问对方:“当时死的为什么不是你?”
而乌珊莎只是怀念队长,她习惯说话直来直往,等那似乎容易引出歧义的话放出去有了一阵后, 她方才发觉它存在问题。
坦白说来, 如果能抛开阵营对立这一点, 把崖会泉身上的“敌对”标签抹除, 特殊部队的成员们也乐意承认这位星盟指挥官的确才能非凡,是个人才。
尤其他们的老大——沃修从不掩饰对崖会泉的感兴趣与欣赏,会客观评价宿敌的能力。
“如果对敌人的能力你都没法客观, 输了就认为是对方运气好,赢了就认为对方果然从人到战力都稀烂, 顺便还给自己贴朵小红花, 把过去所有败仗都归结为发挥问题,非要把对方的能力贬低到一文不值才心里痛快——那我劝有这种想法的人早点来我这打报告申请回家。”沃修开全体会议时公然说过这番话,他当时懒洋洋靠在自己的椅背上,开会也很没个正形,完全不如别人家的指挥官正经严肃。
但就是顶着这么一个造型, 他后背跟直起来是一种吝啬般放松着,却没人敢轻视他的话。
“早点自己交申请,省得之后还要被我亲自揪出来踢出队伍,多不好看。”沃修说,“过于贬低你的敌人,做不到客观评价对方才能,就是在贬你自己,在告诉别人‘就这水平我却一直打得不分上下,我也是个废物东西’。”
沃修那番话起到了成效,之后,无论特殊部队与光辉之翼打得多昏天暗地,两边对阵时公共频道里是不是骂得起飞,各种“域外特色”的粗口层出不穷。
至少,是没人会在能力问题上轻易看轻他们的对手了。
沃修大概就也想不到,在时间过去很久之后,崖会泉在开光辉之翼内部会时竟也说了差不多的话。
没有了高悬于头顶的“敌人”标签,光辉之翼摇身一变成了特殊部队的未来合作队伍,代理队长乌珊莎短暂出了片刻神,想了会他们至今仍不愿把对方名字摘走,老部下们都还是在心里下意识默认总指挥官是对方的队长。
她回过神,发现旁边的崖会泉还没走,也没说话。
这位星盟将军不知为什么,好像也陷入了某种思考里,面色淡淡站在一边。
乌珊莎出于想缓和一些刚刚谈话氛围,尽量别背离今日“友好交流”主题的想法,一名机器人服务员恰好从旁路过,她抬手唤过来,从服务员的托盘上取下两支酒杯,给崖会泉分去一杯,用这个小动作委婉拉回了崖将军飘远的思绪。
“对了。”乌珊莎在崖会泉把视线投给自己时开口,“我听乌珊娜说,你曾经还对另一半的品种不是很能确定,让她帮忙看过毛色——有照片么?乌珊娜说她上回没看到全貌,如果有照片,我也可以帮忙看看。”
狮子女士在想找缓和话题时毫不迟疑,还是把话题果断转向了猫。
这个思路显然是对的,崖会泉刚把目光落向她时神色冷淡,以某种女性的直觉,她还觉得,崖会泉一瞬间似乎整个人都还透着说不出的压抑感。
但当她提起猫,这就像是个能一键灭火或平复心情的“保险口令”。
崖会泉原本快凝固住的眉梢动了一下,绷紧的唇线和眼角依稀都开始放缓。
“没有。”不过这个人这么回答。
这是实话。
尽管在当代科技的技术支持下,人们不仅可以拍摄静态相片,动态视频,还能直接录制高度仿真的立体投影,基本人人都会建立自己的个人相册。
但崖会泉在这方面,也一直过得十分“超脱常人”。
他没有一张自己亲手拍摄的照片,所有有他本人出镜的照片及视频,不是出自电子管家百里,就是来自于他上学入伍期间,出席各种学院或军委官方举办的会议活动,由官方摄录的相片录影。
崖会泉给自己都不会拍照,更别说是给猫。
假如不是今天听乌珊莎这么提了一嘴,他恐怕都还没意识到,原来他个人终端里一张自家猫的照片都没有。
猫的影像资料全在百里那,百里坐拥一个庞大数据库,里面全是人工智能珍藏的数据宝贝,但除非崖会泉主动对百里开口,百里是不会把自己的“宝贝们”主动传输给他的。
这事说来还有段渊源,能追溯到崖会泉的少年时代。
那时候,恒光学院都已经读了几年的崖少爷十几岁,早没有常规意义上的家长,却也免不了要经历少年叛逆期,而在父母双双过早缺席的情形下,被他“叛逆”的倒霉鬼就是百里。
百里曾经也是个很热衷于主动跟少爷分享数据的AI,会把自己拍摄录制的照片视频都发给崖会泉看,还与主人共享着相册编辑权限,表示少爷大可以随意添加备注,提取珍贵童年纪念。
结果很不幸,叛逆期的崖少爷某天忽然就觉得,他的“黑历史”不应该被长久留存在人工智能数据库里,这些东西都该随着他的成长灰飞烟灭,就和已经被留在过去的那个更弱小的他一样,它们最配的结局是再也不会被人看见和提起。
那一天,是人工智能损失惨重的一天。
百里紧急回收权限时,他宝库里的半壁江山就已经在主人手里分崩离析了!人工智能努力后台抢救,好歹是把资料挽回了个七七八八,随后整整半个学期,都再没给封闭式住读的人写只字片语的问候信。
人工智能与人堂而皇之冷战一个季度。
崖会泉至今都还记得他当时又生气又难过,还不愿意把那点难过表现出来,于是越发摆出一张全世界都欠他一个亿的冷脸,每天冷冰冰地上课,下课,训练。
他那段时间去学院的图书馆写作业,往哪张桌子前一坐,旁边的人必定十分钟内全部走光。
因为一般人也想不到他是在跟AI生气,他一身冷气在旁人看来指向不明,别人就很容易代入自己,还以为,这位天才小小年纪就傲得起飞,这就开始学会不给好脸眼角看人了!
“难道不是我才是主人,人工智能应该无条件服务人吗?”少年崖会泉端着很得罪的人冷脸心想,对自己的人际关系毫不在意。
他只为百里的事心烦意乱。
他那时候就还下定过决心,想一个AI也能这么任性,他还懒得搭理这自主权限过高,自身想法也太多的人工智能呢。
结果那点雄心壮志坚持到那学期放假,在崖少爷到家的前半小时,就又烟消云散了。
他很不确定地在回家路上又想:“我今天进门时还有‘欢迎回家’吗?”
还好,是有的。
百里跟崖会泉说欢迎回家,人工智能还主动为冷战的事道了歉,并问少爷晚上想要吃什么。
他们很容易的就和好,崖会泉一直到放假的第二天清早,他就别别扭扭向百里表示,他再也不会随便乱碰人工智能的私家宝库,百里可以随便想留着什么就留着,他也不会把对方的数据库当做自己能完全胡来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