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先生今天又跑了(16)

　　莫辰听见动静，瞥了一眼徐小良，问道：“去哪儿了？方才他们都说找不见你。”
　　“出去走走……”徐小良走到莫辰身边，示意两个小厮可以先退下了，他跪坐在旁边替莫辰烘干头发。
　　“走走？外面还下着雪呢，你不会是变傻了吧？”莫辰嫌弃地说，说完见徐小良耷拉着脑袋，不敢看向自己，他玩心大起，故意板着脸看向徐小良，“徐小良，你不会是犯了什么大错，不敢告诉我吧？”
　　徐小良心中一愣，整个人更显瑟缩，不敢说话。
　　莫辰挑眉，难道让他不小心给蒙着了？徐小良真犯了什么错？
　　“说吧，犯了什么错？”莫辰问道，“是偷溜出去喝花酒看上人家姑娘没钱赎身，还是去赌坊玩的时候输了赊账还不起？亦或是弄丢了我什么宝贝？”
　　徐小良摇摇头。心里却想，何止弄丢您的宝贝，还是最宝贝的宝贝……
　　“你不说，我可就没办法替你解决了。”莫辰翻着闭关期间收到的傅楚希的信，想从上面找到一些漏看的关于归期的字眼，可翻来覆去还是没找到。
　　过了会儿，莫辰道：“头发干得也差不多了，帮我绑好，一会儿我要去趟白安城。”
　　徐小良内心无比纠结，他知道莫辰去白安城是为了什么。
　　“岛主，今夜外面大雪，还是别去了吧？不如明日一早再差人去傅先生府上看看？”徐小良劝道。
　　“你懂什么？我就是要一出关就去，才显得我有诚意啊！”莫辰笑道，“再说今日上元节，城中没有宵禁，说不定还能约傅先生出来走走，他猜灯谜十分厉害，你等我回来时给你赢个花灯。”
　　徐小良听了，更加愧疚，他知道莫辰进了城也见不着傅先生。
　　与其让莫辰去傅先生家中问了才知道傅先生从未回来，并且一直失去联系，还不如现在说了，也省得莫辰白跑一趟之后更加生气。
　　徐小良给莫辰绑好了发髻，后退几步跪在地上道：“岛主……其实我和马堂主都骗了您。”这锅，决不能一个人背，徐小良心想，马堂主在岛上地位那么高，岛主总不能把他怎样。
　　莫辰蹙眉：“骗了我？”
　　徐小良嗫嚅道：“其实……其实从您闭关之后……傅先生就一直没有音讯……”
　　莫辰愣住。
　　徐小良不敢抬头看莫辰的脸色，他盯着地板，继续说道：“马堂主派了许多人，找了小半年……都没有找到傅先生。”
　　过了许久，都没有听见莫辰出声，徐小良小心翼翼地抬头望了一眼。
　　就见莫辰眉头紧锁，似乎正在琢磨他话中的含义。他的手中扔捏着傅楚希的那几封信，信纸正垂在火盆上方，火炭腾起的火星溅在纸上，很快便冒出青烟，信纸燃烧起来。
　　“岛主小心火！”徐小良惊呼。
　　莫辰回过神，见手中信纸燃烧起来，下意识地松了手，信纸落入火盆，莫辰意识到这是傅先生给他写的信，便立刻伸手向火盆中抓去——
　　“信也是假的！”徐小良忙叫道。
　　莫辰动作一顿，那几张纸瞬间被火苗舔舐殆尽，变成一团灰烬散落盆中。
　　徐小良抱着反正躲不过去了的心态，和盘托出：“信是马堂主找善模仿笔记的兄弟仿了傅先生旧信写的，马堂主还说……连朱雀堂都找不到的人，恐怕是……早已不在了。”
　　“你胡说什么！”莫辰听到最后一句，猛地一脚将徐小良踹翻在地。
　　他宁愿相信是傅楚希躲起来不想见他，也不愿相信傅楚希真的死了。
　　莫辰套上靴子，穿好外袍，系上腰带，提起剑快步地走了出去。他必须去找马堂主一趟，他得问清楚，在他闭关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
　　上元节，白安城里热闹非凡，家家户户还都在过年的氛围中没有脱离。
　　上元节三天取消宵禁，这让一入夜便只能待在家中的人们有了新的乐趣，几乎每家都是吃了晚饭就阖家出行，去街上赏花灯，猜灯谜凑一凑这一年难得一次的热闹。
　　今日虽是大雪，也没能令人们对出门的热情减少半分。
　　莫辰快马赶至白安城时，城门正要关闭，莫辰入城直奔马堂主的府邸。
　　马堂主一听是莫岛主到了，心中便知晓莫辰是为何而来，他亲自出门迎接，莫辰却不进去，只下马站在门口询问他派人出去找寻傅先生的细节。
　　马堂主也没有什么细节可讲，只说江湖各大门派所在都已经翻遍，京城也守了数月，都不见傅先生的踪影。
　　莫辰压住心中的怒火没有在马堂主家门口发作，只斥责道：“你们朱雀堂就这么大的本事？连一个人都找不到？”
　　马堂主面有难色道：“每次傅先生离开，都是傅先生同我们单向联系，属下甚至不知道傅先生京城府邸所在，平时与何人相处，家中又有何家眷，这实在是无从查起啊……岛主可否告知属下傅先生的详细情况，属下即刻命堂中弟子重新去查。”
　　莫辰手指紧紧地攥着缰绳，他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
　　傅先生京城府邸在哪儿？他不知道。傅先生家中有何亲人？他不知道。傅先生平时交友都有谁？他只知道傅先生在白安城里和戏班班主以及白家的梓睿走动较多。
　　对了，白梓睿！
　　莫辰翻身上马，挥鞭疾驰而去。
　　马堂主立在门口望向莫辰离去的身影，马堂主的脸色便凝重起来。若是今夜岛主找不到傅先生，以他的脾气，明日陌尘岛恐怕要有一场大乱。
　　*
　　白府内到处悬挂彩灯，看着便很是热闹。
　　有仆人来报，门外有位莫公子求见的时候，白妍芷正在和哥哥嫂嫂一家一起吃饭。
　　一听是莫公子来了，白妍芷忙问道：“哪个莫公子？可是莫辰？”
　　仆人道：“是的。”
　　白妍芷面上一喜，放下筷子就道：“哥哥嫂嫂你们吃着，我出去看看！”
　　说罢，提起裙摆就向外跑去。
　　白梓睿和夫人对视了一眼，两人皆会心一笑。看来这次白妍芷是真的芳心萌动，他们这大妹妹的终身大事总算有了着落。

　　逼问白梓睿

　　白妍芷一想到莫辰在门口等着，也顾不上雪天路滑和自己大家闺秀的形象了，提着裙子一路跑到了大门口。
　　白妍芷跑到大门口时，莫辰握着一把剑站在门外，头发上和肩头都落了一层的雪，乍一看像是个立在雪中的雕像似的。
　　“你出关了啊？”见到莫辰，白妍芷放慢了脚步，走路也显得淑女了一些，她走下了台阶站在莫辰面前，看着他笑，“算你还有良心，出关还记得找我，那我就姑且原谅你之前不准我上岛的事吧。”
　　白妍芷说完，等着莫辰回答。可是在莫辰的脸上没有半分笑意，看着不像是来找她玩耍，倒像是寻仇的。
　　莫辰面无表情地看着白妍芷，问道：“你兄长白梓睿呢？我今天是来找他的。”
　　白妍芷一愣：“你找我大哥有什么事？”
　　莫辰道：“傅先生失踪了，我来问问白公子这阵子可曾有傅先生的消息。”
　　“傅先生失踪了？怎么可能？我哥哥前些天还收到傅先生的来信——”白妍芷说到这，突然住了嘴，傅先生相关的事，是白梓睿明令禁止她同别人说的，她面对莫辰一激动就给忘了。
　　前些天？莫辰眼底是一抹冷意，为什么傅楚希会和白梓睿联系，却不肯与他联系？他是不想见自己，还是已经厌倦了在陌尘岛的日子？
　　莫辰抬眼望向白府内，循着白妍芷来的路提着剑便进了白府，白妍芷见他气势汹汹，生怕出事，连忙跟了上去。
　　莫辰知道，现在只有白梓睿才能告诉他傅楚希到底人在哪里。
　　用剑拨开毡帘，花厅中一片祥和景象，白梓睿同白夫人带着一对三四岁的儿女坐在桌前正在吃饭，两个孩子手里各自抱着一个布老虎，边吃边咯咯地笑。
　　任凭莫辰有多想知道傅楚希的下落，也不忍心在这样的氛围下质问白梓睿，吓到女人和小孩。
　　白梓睿见到莫辰进来，倒有些意外，他还以为白妍芷会直接和莫辰去街上玩去。
　　不等莫辰开口，白妍芷就抢先道：“大哥，他是来找你的，问傅先生的消息。”
　　白梓睿面色微变，他侧身同夫人说了几句话，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道：“莫岛主，请书房说话。”
　　莫辰跟着白梓睿来到书房。书房里亮着灯，墙两旁的架子上摆了不少的书本，屋里还有未散去的檀香气味。
　　白梓睿吩咐下人奉茶，回身道：“莫岛主，请坐。”
　　莫辰道：“不坐了。你告诉我傅先生现在何处，我这就走。”
　　白梓睿不紧不慢地拢着袖子在椅子上坐下，望向莫辰道：“那恐怕要让莫岛主失望了，我答应过傅先生，不会向你透露他的消息。”
　　白梓睿的这句话，像是一把利刃划过莫辰的脊背，让他浑身一震。
　　傅楚希竟然真的是不想见他……
　　“不过，我这里倒是有傅先生留给你的一样东西。他说等哪天你来找我时，就把这东西交给你。”白梓睿说着，走到书架旁，从书架上取下一个木盒，递到莫辰面前。
　　莫辰接过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张折起来的泛黄的纸，他将纸取出来，把盒子放在旁边的桌上，然后展开了泛黄的纸，整个人就愣住了……
　　这是一份契约，一份请傅楚希做陌尘岛财务总管时签的为期五年的契约。如今已经过去三年多，纸张早已泛黄，然而上面傅楚希的名字和手印都还是如此清晰，他能想起那天所有的细节，这让他觉得这份契约仿佛就是昨日才签下的。
　　白梓睿笑道：“傅先生说，你看到这样东西，就会明白他的意思了。”
　　莫辰手指紧紧捏着这一张薄纸，他想起自己曾经对傅楚希说过的话，他说只要他想走，将他们当初签的五年契约归还于他，他便放人。
　　现如今，傅楚希将这份契约还给他了。
　　可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傅楚希要骗他说会回来？转头却将这契约托白梓睿交给他，还嘱咐等他找来时再给。
　　莫辰喉咙有些干涩，他望向白梓睿问道：“为什么？”
　　白梓睿没明白他的意思：“什么为什么？”
　　“傅先生为什么要走？他去了哪儿？”莫辰几乎是吼出来的。
　　白梓睿摇摇头：“无可奉告。”
　　“噌——”的一声，白梓睿话音才刚落的时候，莫辰手中的剑已出鞘，寒光中带着杀气逼近白梓睿，等白梓睿察觉时，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如果不说，我就杀了你！”莫辰冷声道。
　　“你敢！”
　　门突然被推开，一直躲在门外偷听的白妍芷手握蝴蝶双刀冲进来，她将刀抵在莫辰颈间：“莫辰你今日若敢伤我大哥，我就杀了你！”
　　若是平日里，莫辰还会听白妍芷说话，会去包容她，迁就她。但是今天，他一心只想要得到傅楚希的下落，顾不上别的了。
　　莫辰手腕一转，身体都未曾移动，手中的剑已经刺向白妍芷，白妍芷见剑光袭来，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就在这一瞬，手中的两把刀被莫辰的剑猛地挑飞，钉在书柜之上。现在她才知道，莫辰以前同她打，只是在和她闹着玩，而他发起狠来，竟是如此不留情面。
　　白妍芷的手被脱手而飞的刀柄震得生疼，她眼眶通红地看向莫辰，莫辰手中的剑再次指向白梓睿，冷声道：“告诉我，傅先生现在人在哪里，我只要他一个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