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共(52)
卫燎听说傅希如过来,沉思片刻就知道他是为了什么来,然而正因如此才没有遣散身边玩到兴头上一时忘了身份规矩的小宫女,反而转身往铜壶里又投进去一支箭镞,漫不经心道:“宣。”
他向来擅长迎难而上和不动声色,就算知道傅希如是来兴师问罪的,也因为近日他们之间相敬如宾并不觉得害怕,反而刻意要做出游刃有余的样子来气人。
谁料傅希如进来的时候阴沉着脸,几步就跨到卫燎面前,和他意味晦暗不明的对视片刻,才俯身下拜。
卫燎愣了神,叫起就慢了一点。他沉得住气,手里把玩着一只钝头箭镞,整了整神色:“爱卿来得匆忙,是有什么要事吗?”
外臣进到这里来的是少数,宫女们虽然在御前也曾经侍奉过宴席,不过也知道这人是谁,笑语欢声低了下去,纷纷掩袖窃窃私语,打量傅希如的容颜。
他当年也是无数春闺的梦里人,宫女们在内学读书识字,也听了不少前辈口口相传的秘闻,难免好奇。
紫琼的规矩严,卫燎却一向没有什么规矩,并不阻拦她们陪自己玩乐的时候放肆一些,因此这些小宫女倒是都在这件事上有点胆量,并不因为傅希如脸色难看而害怕,毕竟臣子不可能冒犯天威。
傅希如最痛恨这样的若无其事,避重就轻。他一向克己守礼,不会七情上脸,然而眼下却再次突破了卫燎的预料:“还请陛下屏退左右,臣有要事禀报。”
这在他,就几乎是发脾气了。
卫燎心头猛跳,有一种不安的预感,也没再说什么,挥挥手示意小宫女们退下。
人刚一散,傅希如就伸手拿走了卫燎手中的箭镞,低头看了一眼,折断了箭头,在手心敲了两下掂掂分量,似乎是觉得满意,点了点头,莫名其妙说了一句:“臣要失礼了。”
卫燎并不明白他准备做什么,不过似乎也不必他明白,就被钳制着往后殿去了。
后面是临时休憩的场所,卫燎几乎没有用过,然而也陈设俱备。傅希如一手握着他选中的箭镞,上来一伸手撩开袍子,准确的摸到了卫燎的裤带。
这看起来绝不像是偷欢,卫燎心里有了预感,却不可置信,像个小姑娘一样手忙脚乱的推拒,色厉内荏的喝止:“放肆!你想做什么!住手……”
然而皆不奏效,傅希如三两下就扒了他的裤子,推着他趴在几案上,只说了一句命令:“扶好。”
卫燎并非没有蛮力,他只是尚不能真切的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才一转身,下意识支撑好自己,就感觉到裤子委顿于地,柔软袍料被撩起来,一道刺骨痛意迅速的从软肉上泛起。
他被傅希如当做犯了错的孩子揍了,用的就是从他手中夺走,又折去箭头的那支箭。
卫燎其实从没有挨过打。皇子犯错,那一定是伺候的人不好,这样的出身,其实哪怕是春宵帐中也不曾真的吃过什么苦头。他对傅希如颐指气使,为所欲为,无非是知道这人多么宠溺自己,又多么下不去狠手,娇嫩皮肉一沾上疼痛,才悚然一惊,意识到眼下这情状令人羞耻,又叫人愤怒。
他本以为傅希如要质问他,要对他失望,又一次不欢而散他承受得起,反正也不差一场争吵,却怎么都没有料到,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诫意味的责打。
他凭什么?他哪有这个权力?他算是什么人,就要代替父职来打他?
卫燎先是一阵愤怒,旋即又涌上一阵心酸和委屈,屁股上啪啪啪又落下几道肿起的红痕,他总算明白过来,自然不肯像个童子似的乖乖领罚,当下就挣扎起来。
傅希如手劲不小,然而并未用力按着他,似乎也正等着他的还击,他一扭身就抓住了一只手,卫燎忘了脚下堆着白绫裤子,一迈步就向前倒下去,傅希如下意识伸手来扶他,却被他一用力扑倒在地。
“你混蛋!”卫燎动了真怒,挣出自己的手,用力一拳打过去。他的身份注定,没有什么亲自动手的机会,从前也不曾和傅希如打过架,眼下却是破了戒,放弃了身份地位,也放弃了自己的尊重自制,只想叫傅希如知道他有多难受。
两人都不算软弱无力,这一拳猝不及防,傅希如闷哼一声,居然丝毫不退,既不说话,也不松手,一屈膝顶在卫燎腹部,趁着他吃痛翻身把他压在身下顺手抽出了他的腰带,用蛮力压制着正不遗余力挣扎扭动的卫燎,捆住了他的双手。
胜负已分。
卫燎怒吼一声,从地毯上直起上半身,半坐半跪,双眼泛红,不肯屈服的瞪视傅希如:“你还想做什么?”
他已然落败,似乎应该聪明点服软,先搞清楚傅希如到底是为了什么对自己动手,又或者就应该告诉他君臣有别,自己要砍他的脑袋,然而他现在这神情,自己都知道是快要气哭了。
傅希如居然对他微微一笑,牵动了脸上的伤口,于是下意识的舔了一下嘴里的伤口,慢条斯理的捏了两把他还在发烫的屁股:“陛下既然不知悔改,咱们这笔账,就只能从头算了。”
卫燎隐约知道这顿打恐怕是逃不了了,汗毛倒竖,却挪不开看着他的视线,像被冻在了原地。
“你恨我也好,”傅希如干脆扔开了箭镞,伸手过来扯开他袍子的襟口,剥开覆盖在卫燎身上的布料,两人距离是如此之近,近到呼吸相闻,近到耳鬓厮磨,说出的话却叫人害怕:“爱我也罢,都是私事而已,我不愿纠缠在这样的事上,反而坏了你我相识多年,留存至今的情分。可是当年我早就警告过你,国库,藩镇,党争,州牧,这些事,哪一件你真的处置妥当了?”
卫燎猛然抖了一下:“你……”
他似乎是要分辨,又似乎是要追问,然而傅希如并不想听他说话,至少眼下,什么都不想听,随手扯了一截布料往他嘴里一塞,轻声道:“你真叫我失望。”
一用力就按着卫燎重新倒在地上,只剩下一个屁股高高翘起来:“你不惜舍弃我也要守住的东西,真的守住了吗?”
卫燎呜呜叫着,两腿乱蹬,他想逃跑,也意识到了恐怕是不能,方才宫女出去了,外头的人也就都知道里面的事不能打扰,眼下他又不能说话,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他被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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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家暴前奏。
是挺欠揍的吧,不惜分手决裂也要守卫权力的唯一性,结果干的都是些拆东墙补西墙的屁事……傅希如气死了要。
第六十四章 离枝
卫燎从没有这种经验,其实养尊处优,虽然向来打猎,弓马也都娴熟,然而那里料得到挨打可不光是捱疼,傅希如弃了箭镞,每一巴掌都叫他羞耻难堪,无以忍受,乱蹬的腿也被按住,伏在傅希如膝上,闷声喊叫,简直恨不得昏过去。
傅希如虽然质问他,然而也是无头无尾,并不准备听他分辨解释,一腔说不出的愤懑苦痛经由多年煎熬,都成了隐忍的恨意,简直恨不得把他吃了,才能化解淤积心中如山海般高深的爱和恨。
他从没有伤害卫燎的意图,却一步步被逼到今天,自觉面目惊人丑陋,已然无法回头,纵使如此心里对他总归是有一份信任,以为既然当时卫燎有那样恩断义绝的勇气,总该将他这万里江山,百年基业守护牢靠,未料他居然连这个也做不到,简直不知道自己和他闹成今天这样,又有什么意思,都是为了什么。
人生本来已经这么苦,他真料不到,痛苦的波涛是一浪接着一浪的,好似直到死的那一刻都停不下来。
他知道自己并非迁怒于卫燎,而是这一切的起源都在卫燎身上,从多年前就全盘失控,好像世上只要有这两个人,他们的命运就注定如此,无可回避,只能猝然照面,仓惶相逢。
以手掌责打,其实是个足够收敛的办法,盖因每一次落掌,也就自然而然知道分寸了。
两人又都是男人,虽然卫燎已经呜咽起来,傅希如也知道这并不算什么,望着他已经通红的屁股,心里忽然掠过一丝不合时宜的心软。他向来是个冷静的人,思绪一乱,一时愤怒也就无以为继,停下手来不动了。
卫燎仍旧伏在他膝上,滚烫发热,浑身上下都有一种发苦的龙涎香味被蒸发,低回围绕着这两个心中发苦的人。他正瑟瑟发抖,这一回不是因为被挑逗,也不是因为受惊,而是因为委屈和疼痛。刚被打过,哪里抬得起头来,闷头缩着肩膀一声也不吭了。
傅希如把他扶起来,干脆脱光,扯掉他嘴里咬着的衣料,松开绑缚的双手。
卫燎屁股太疼,一时之间自己坐不住,往前扑过来,被傅希如眼疾手快的架住。两人都不出声,卫燎虽然还忍着没哭,然而双眼之中也早就盈满了水波,一闭眼就落下来两滴温热水珠。
他软绵绵的往下倒,傅希如没有办法,伸手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趁着这机会迫近了对方的脖颈,卫燎不及多想,张嘴狠狠咬了上去。一接触到皮肉,原本只是想报复的幼稚心思也就变了个味道,不容他控制自己了,舌尖触到略咸涩的汗味,又接着尝到血的腥甜,傅希如一动不动,好似殉难一样受着,越发激起卫燎的暴戾与无处宣泄的憋闷,两手用力掐着他的腰,力气大到足够留下淤青,同时从他怀里攀援而上,紧贴着傅希如的身子。
两人还是像一副凝固的画一样静默无声,卫燎把眼泪都落在傅希如肩上,咬着他的侧颈不肯松口,浑然不顾自己已经赤裸,无以蔽体。他是皇帝,自然理直气壮,同时更因为这种贴近而小腹绷紧,胸腔轰鸣,产生另一种总是与傅希如的出现相伴而生的欲望。
他饮一口鲜血,才舔舐伤口,终究因为方才被塞着嘴而齿锋无力,自觉并不严重,于是无力的滑落下来,委顿在傅希如怀里,半阖上眼睛,竟不打算追究:“我要午睡了。”
傅希如会意,看了他片刻,只见一张苍白的脸,泛着薄红的眼睑,染着血色的唇瓣,终究一语不发把他抱起来,往床榻上去。
这里因着不常用,陈设虽然齐备,然而并不是卫燎最喜欢的,更缺了些必用的东西,然而只睡一觉倒也够用了。卫燎的身子落在床上,顺手就抓住了傅希如的袖子,防备着他抽身而去。
他睁开眼睛,似乎有无限的犹豫与迟疑,又似乎虚弱得一碰就碎,好似云絮,又好像只能躺在锦缎堆里,否则落在地上就会死去,宛如琉璃。
傅希如最爱他这幅依赖自己的模样,只是向来不曾出口,于是也就顺着他的意留下来,看他要坦白什么。
他其实原本也不准备走,只是想出去寻点药膏给他涂了,免得疼太久,又被人知道了端倪。虽然未必有人敢往真相上揣测,然而毕竟也是不好的。
眼下虽然面上什么都看不出来,照旧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可实际上整个朝堂却仿佛浮在冰山上,他是什么心情都没有的。
说的是倘使分开,一别两宽,好歹各自欢喜,可谁料得到到头来居然有可能要在天下大乱里聚首?
卫燎所选的那几个地方要员,全都是搜刮的好手,接连几年供奉都比他人多,因此才入了他的眼,想也知道要是让这几个人继续为政,接下来就是民怨沸腾,眼下真正的烦心事绝非仅此一桩,与回鹘终须一仗,到那时又生内乱,治理怕是就来不及了。
一思及此,傅希如甚至都不想再和卫燎多说什么。他虽有才能,然而终究尚需历练,还算不上经天纬地的人才,想到这些和放任事态发展至今的卫燎,只觉得又是恨,又是灰心,竟然真的像是子女不争气的父亲一般,无计可施了。
终究这些事都在卫燎手里,他执意如此,傅希如只能从旁劝谏,却是不可能犯上作乱,替他做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