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龙(16)
这是一封信,里面有两封,其中一封内容很长,是梁国公让静妃转交给他的,大概意思便是说,宦官当权、民不聊生,梁国公愿意辅佐他真正上位,而并非由着穆晏华摆布,但此局需要长期筹谋……
信的内容真的很长,宁兰时单论信而言,觉得其字字珠玑,也是句句诛心,将如今的局势、他未来登基要面临的局面全部都分析得很清楚。
宁兰时并不觉得他说得有错,但拉穆晏华下位……
宁兰时垂眼,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
他慢慢将信折好,无声地呼出一口气。
他不是不想,他甚至愿意将这个位置让给他人。
只是……
穆晏华倒了,他真的还能活吗?
静妃的态度是好,梁国公的言辞也十分恳切,可他们真的能信吗?
而另一封,大概是想要用来做伪装的,都是一些没什么威胁的,问他是否安康,聊及和他母家是旧友如何如何。
宁兰时攥紧了手里的信。
他自小便知道一件事,在这宫中,人能信的只有自己。
至少现在有一件事肯定的。
穆晏华活,他才能活。
他没有靠山,没有母族,除却皇室这冷漠的血脉,再无血脉相连的亲人……
他是那无根的浮萍,十八年来,他的池子只有嬷嬷。
如今嬷嬷出宫,他的围墙便又只有穆晏华。
可是……
梁国公他们还什么都没有做,要是交于穆晏华,他们会如何?
宁兰时深吸了口气,脑袋思绪混乱无比。
他不确定…穆晏华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这封信。
他甚至有点不信穆晏华不知道。
宁兰时靠坐在了椅子里,闭上了眼睛。
.
午膳时,还是宁兰时独自用的。
他吃的也没有往日多,小圆子有点担忧:“殿下可是身体不适?要不要叫太医来看看?”
“没事。”
宁兰时冲他笑了一下:“只是有些没胃口。”
心里揣着大事,能吃半碗饭就已经不错了。
“……厂公,可有说何时归么?”
小圆子愣了下。
主要是…这是东宫,不是穆府,穆晏华来这儿,不是“归”。
但小圆子没说什么,只是道:“千岁约莫会在晚膳前入宫,殿下要等厂公一块儿用晚膳吗?”
他补充:“厂公交代过了,他若是过酉未归,便让殿下先用。”
宁兰时说好,却又说:“等他到戌时吧。”
小圆子应声:“是。”
宁兰时起身往书房走,小圆子跟上:“殿下要写点什么吗?”
宁兰时:“看看奏折。”
小圆子:“那奴才为您研墨?”
“好。”
宁兰时点头:“麻烦了。”
小圆子忙道:“这是奴才分内之事。”
下午过半时,宁兰时也刚好批完最后一本。
他便听见外头响起了一片又一片的声音——
“千岁。”
“厂公。”
宁兰时放下笔起身,便见穆晏华直接推门进来。
两人对上眼,宁兰时注意到他的眸光有几分淡,他扫了小圆子一眼,小圆子便低头退了出去。
宁兰时朝穆晏华走了两步,穆晏华却已迈开步子,掠过他的同时,也是直接揽住了他的腰。
宁兰时还未反应过来,人就在书房门闭合上的同时,被穆晏华捞到了椅子上,坐在了他腿上。
他身体微僵:“……厂公。”
穆晏华语意不明地应声:“嗯。”
他隔着腰带捻了捻宁兰时纤细劲瘦的腰身:“他们说你早上中午都没吃什么东西?怎么了?”
宁兰时这几日其实已经在他膝上坐多了,也没有之前那般不自在了,他就是有点不习惯穆晏华刚才那个动作……
跟强盗似的。
“有些没胃口。”
“我看看。”
穆晏华说着,就捏住了他的手腕,像模像样地给他搭脉。
他还会这个?
不知道是不是把这句话摆在脸上了,穆晏华转而握住他的手腕时,就扬眉说:“你以为东厂都是些什么?要学的东西可多了。”
他轻捻着宁兰时手腕内侧的软肉,惹得宁兰时不由颤了颤,他的眉眼才终于染上了点笑意:“也没生病,怎么就没胃口?”
宁兰时哪知道。
他不敢挣开他狎丨昵动作的手,只换了个话题:“厂公。”
宁兰时低声:“我有事同你说。”
穆晏华扬眉:“说。”
宁兰时动了动手腕:“你先松开我才能拿……”
“这个?”
穆晏华已然从他的袖中摸出了折好的信。
宁兰时微顿,意识到他刚才到底在摸什么了,垂下眼帘:“是。”
他把信中的内容大概复述了一遍。
穆晏华没拆开那封信,而是将其放在了桌上,一手揽着宁兰时的腰身,另一只手给他拨弄了一下他的发丝,语气温柔:“殿下,臣怎么知道你没藏什么呢?”
他笑吟吟地:“若是这一封信里有三封,你交出来的着两封是糊弄臣的呢?”
“……厂公也知道,没必要,不是么?”
宁兰时抿住唇:“可若是厂公不信,那我作何解释都没有用。”
穆晏华轻笑,指背滑落在宁兰时的脸颊上:“怎么还委屈上了?”
宁兰时还未说话,穆晏华的视线又落在了那封信上,漫不经心道:“……殿下觉得如何处理是好?要不杀了?”
宁兰时一惊,下意识地攥住了穆晏华的手腕,生怕他喊人进来去办差:“厂公。”
穆晏华挑眉,宁兰时动动唇:“我去拒了他们,断了这个念想就好,没必要……”
“殿下不想他们死?”
当然!
梁国公一族还什么都没有做啊!
穆晏华垂眼,同宁兰时带着恳切的眼睛对视了好一会儿,耐心道:“殿下这是求人的态度?”
宁兰时何等聪明的人,自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的手指不由收紧了几分。
他还抓着穆晏华,穆晏华自然有所感应。
穆晏华完全不生气,只觉得他这样子格外可人。
宁兰时闭了闭眼,凑上去,很轻地在穆晏华脸上碰了碰。
然而穆晏华没说好不好,也没给出任何的态度,只是依旧垂着眼帘,晦涩不明、似笑非笑地睨着他。
他甚至没有动。
宁兰时却无端明白了他的意思。
于是一下、又一下。
从脸到下颌线,到最后宁兰时干脆豁了出去,颤着在他唇角落了一个吻,又移到唇中……
还是穆晏华依旧没发话,宁兰时才哑着嗓音开口:“厂、厂公。”
到底要他怎么做?
能不能给个准话?
穆晏华抬起手,在宁兰时要闭上眼睛的时候,才终于开口:“睁着。”
宁兰时扼制住自己的本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用指腹蹭了蹭他的眼尾,然后听这恶鬼笑的恶劣:“别闭眼,再来一轮,漏一个,我便杀他家一个。”
宁兰时不可思议地看着穆晏华。
他根本不记得自己亲了他几下!
所以这事儿,就只能往多了去,宁兰时根本不敢少一个,他反反复复亲过穆晏华后,确认只有多没有少后,才终于低下了头。
在穆晏华兴致很好地喊赵宝时,他都没在意自己还在穆晏华怀里了,而是偏头靠进了穆晏华的怀里,把自己藏在里头。
他这辈子都未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坐在男人怀里这般……这般……!
穆晏华扬眉,掌心抚上他的脊背,眉目含笑。
赵宝进来时,就见到这一幕,惊了下便忙垂头跪在地上:“厂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