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弹窗完本耽美小说
本文首页 当前位置: 腐小书> 古代耽美>

好友(112)

作者:饭山太瘦生 时间:2024-02-26 11:04 标签:强强 情有独钟 美强惨 宫廷侯爵 古代幻想

  他说:“我有时候觉得,人们有心反而是种拖累,不如没有心好。我初读汉家之书时,看到儒门有几句话,一直觉得疑惑,那几句话我记得很清楚:‘子服尧之服,诵尧之言,行尧之行,是尧而已矣。’①意思是说:你穿尧的衣服、说尧说过的话、行尧所行的事情,那你也就是尧了——那人的心呢?如果这个人只是行为上按照尧去做了,他做了好事,可是他心里不那么想,他心里想杀了所有人,那他到底算什么——他是尧那样的圣人,还是一个坏到无可救药的恶人?一个人如果怀着好心做了坏事,他本来想救人,却杀了一百个人,那他又到底算是好人还是恶人?心和行为、行为的结果,哪个重要?我想不明白。可是我看过太多的死人,我现在只觉得结果更重要,所以人还是没有心更好。”
  佛子对韦衡说:“小韦将军,我在岐山佛门听人辩法,曾听一人这样说过:忠孝仁德只是虚名,为了达成好的结果,人可以不要虚名、不择手段。小韦将军怎么看?”
  韦衡说:“佛门有言:‘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不喜欢前两句,只能稍微认同后两句:重要的是不是心里怎么想,而是手要真的放下,是要做出一个结果。”
  佛子说:“那是禅宗和净土宗会说的话,我在法相宗求师,不认同这四句话。恶人不会因为一丝善念就抹去过去做的恶,他的恶行一笔一笔都要被记得。”
  韦衡笑了一下,说:“那你不就是和我想的差不多吗。一个人做过恶,所以才会有恶行。假如有一个人,什么都还没做过,在一切行动之前、一念刚刚生出之时,选择了成佛、成魔,那这几句话是可以说通的。只可惜,人如果活着,就必须行动,否则就不算活着。当人行动的时候,一端连着人的心意,一端连着行动的结果,我见卢州死了太多的人——卢州有很多有好心的将领,他们只有好心,但是做不出好的结果,他们的行动只导致卢州一批一批人惨死在尸疫里。我见过太多死人,几万、十几万,为了不再见到死人这个结果,我必须选择从结果看待一件事情。”
  奉玄听韦衡这样说,忽然明白了——韦衡从来都是韦衡。韦衡看重结果,心里这样想,也确实就这样去做:宣德有难,他不想看见宣德继续死人,于是就敢在没有朝廷许可的情况下行动,直接带兵南下。韦衡要李延龄死、要贺兰奢杀陈坪,要割疯道士的舌头,那时他的心和他去救宣德时的心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他没有变,奉玄觉得他变了,是因为他尚没有看清他——韦衡从来都是这样,他要一个结果,而达成这个结果的手段和行为是否残忍、是否合理,不是他主要考虑的。
  韦衡穿了一件暗红色的襕袍,他身侧的红色蜡烛静静燃着,已经燃烧过半。渐觉流珠走,熟视绛花多,宵深色丽,焰动风过②……长久地凝视灯焰容易带来错觉,奉玄看见融化的红色蜡油顺着烛身滴了下来,好像是一滴一滴泪珠滑落。他想起在鹿施郡,佛子为他念过的乐府诗:“红泪文姬洛水春,白头苏武天山雪。”③
  奉玄的目光从蜡烛转向韦衡,韦衡那一头银发在烛光下看,真像是一头白发。佛子念过红泪的典故,红泪是很悲伤的泪水,那支蜡烛好像是在替人垂泪。知行不是总能合一,奉玄原本以为心是最重要的,但是现在他难以回答心和结果哪个更重要,他也难以评价韦衡。
  作者有话说:
  ①子服尧之服,诵尧之言,行尧之行,是尧而已矣。——《孟子·告子下》
  ②渐觉流珠走,熟视绛花多。宵深色丽,焰动风过。—— 萧纲《对烛赋》
  ③红泪文姬洛水春,白头苏武天山雪。——温庭筠《达摩支曲》
  ————
  南朝四朝:曹、卫、吴,沈。
  北地前朝:赵。


第88章 祸种3
  “我有喜欢的人。”
  奉玄觉得自己不算是一个敏感的人。
  奉玄并非对各种情绪无动于衷,他能察觉到各种情绪,但是自己很少有激烈的反应,很少动怒、很少愤恨、很少有狂喜的感受。在察觉情绪时,他可以称得上敏感,但是在察觉之后该做出反应时,却往往显得很淡漠。
  他经常感受到自己的反应淡漠,有时候以偏概全,将自己的反应当成情绪的全部,结果误以为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情绪。他一方面误以为自己没有情绪,一方面因为早早离开了母亲和亲人,也习惯了压制情绪,于是自己就这样被自己骗过去了,以为自己是一个不动心的人——孟子说“我四十不动心”,真是神奇,奉玄似乎年纪轻轻就做到了孟子四十岁才做到的心如止水。
  在龙海郡,奉玄和韦衡在郡外遛冲雪,他那时忽然发现了自己的心里原来有很强烈的情绪,他自己也觉得惊讶。他后知后觉正视了自己从来没能坦白面对的情感。
  韦衡和奉玄、佛子一起北上,到达陈弋郡之后,韦衡要往西北走,去龙海郡,奉玄和佛子应当直接向北走,去海边的沧阳郡。不过,韦衡邀请奉玄和佛子一起去了龙海郡。龙海郡就在沧阳郡西边,离沧阳郡不远,韦衡说不久之后他姨母要离开卢州入京述职,他得自己待在龙海郡,觉得奉玄和佛子不如和他一起去龙海郡看了打铁花,再去沧阳郡看海,于是奉玄和佛子就先去了龙海郡。
  韦衡回了镇军府,安排好奉玄、佛子的住处,自己去见韦将军。韦衡没见到冲雪,奉玄先见到了冲雪,冲雪看见奉玄高兴地一直叫,奉玄捏了捏它的耳朵。
  奉玄在龙海郡认识的人不多。曾用十四束长箭射虎的崔涤不在龙海,夏天长安闹了时疫,疫痢多发,崔涤的父母因此去世了,崔涤丁忧去职,回了长安,他是武家人,要回家为父母守孝一年。裴昙他祖父原本给裴昙看好的夫君的母亲也是因为疫痢去世的,他是旧贵子弟,要守孝三年。
  旧贵子弟和门阀子弟的守孝期比武家子弟长,旧贵和门阀常常借此讥讽武家子弟不够孝顺。不过,武家子弟不孝于家是为了尽忠于国。许朝建国后,南北未曾统一之前,朝廷多次征战,征战中战死将领的大多是武家人,武家子弟要是都去守孝,那仗可就没人打了。到许朝太宗朝,太宗去世前要求宗室不要停兵、攻打南朝,太宗去世后,高宗要求出兵,朝中几位北地旧贵出身的老臣提出于礼不合,几大武家立刻联合,声明武家子弟往后只守一年极苦的重孝,剩下的十五个月为国效力,将守一年苦孝变为武家定制,以此声援宗室,嘲讽旧贵老臣迂腐守旧、不知变通。在武家的联合支持下,高宗宣布南伐,此次南伐重创南朝。
  佛子是武家子弟,佛子的父亲去世后,佛子也依照武家之礼,穿粗麻素衣、睡土榻草垫,为父亲守了一年苦孝。
  崔涤不在龙海,奉玄还是见到了熟人。去年陪奉玄、佛子一起去鹿施郡的一位士兵退出了卢州军,住在龙海郡,自己做些小生意,有时帮韦衡在郡里跑腿。韦衡回府,他来请安,韦衡不在,他碰见了奉玄和佛子,奉玄和佛子向他问好,他说自己一切都好,就是觉得愧疚——奉玄和佛子没遇见过狼,他可是遇见过很多次狼的,可是他在西同村外又看见狼的时候,想得太少,把大家带入了险境。奉玄说不必自责,如果那时不是他和另一位士兵在,自己和佛子今天就不会站在这儿了。奉玄其实也觉得愧疚,他那时能做得太少,最后所有人都受了伤。
  韦衡见完韦将军,回了自己的住处,冲雪那时正在院子里歪着头观察佛子。冲雪在院子里跑了几圈,已经摇着尾巴看了佛子半天了,隔着一段距离看了又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它看着佛子,忽然听见熟悉的脚步声,耳朵一下就竖了起来,也不再继续看佛子,转身就跑了。
  韦衡回自己的住处,在路上看见一团巨大白色的活物冲了过来,立刻喊:“停!停!”冲雪扑向韦衡,韦衡差点被它扑倒。韦衡站稳了身子,冲雪对着他又闻又舔,在他身上扒来扒去,他笑着揉了揉冲雪的脑袋,对冲雪说:“宝贝儿,走,咱们回去。我换一身衣服,带你出去遛遛。”

作者部分作品更多

好友

[返回首页]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
用户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