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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僧(虐)(85)

作者:时镜 时间:2018-06-26 17:51 标签:虐恋情深 情有独钟 三教九流 江湖恩怨

  他们拜过了佛,游过了寺,也赏过了桃花,便在山腰上一座亭中坐了下来,沈独倚栏远眺,看着周遭山河锦绣,善哉则借了寺中僧人给的刀弦,开始刻那朽木做琴。
  日近黄昏时,竟真雕出了形状来。
  一层层腐朽的木料剥开,里头藏着一段上好的木芯,叩之有清脆之声,凿之坚硬而留形,立柱上弦,虽然简陋,却也是一张货真价实的琴了。
  若是旁人见了,知道前后的经过,怕是要赞善哉一声“法眼如炬,慧眼辨真”,竟能从一块朽木里发现一段能制琴的好木。
  可沈独见了,只是看了很久。
  看着这一张陋琴,也看着善哉调弄琴弦的手指,莫名笑一声,问:“朽木里成琴,可其质本劣,如何能出圣音?”
  善哉便回眸看他,只是此刻夕阳西沉,薄暮晕黄的光芒落了沈独满身,都在他背后,便让他那一张脸上的神情都在昏暗里模糊,看不清晰。
  但又何须用肉眼去看?
  他收回目光来,只将那修长的手指,压在了琴弦上,用那流泻而出的琴音代替了自己的回答。
  的确算不得上好的音色。
  可那曲调慢慢出来,渐渐由一两个单调的音连成线时,便给人一种别样的感觉。
  分明很简单,质朴,可却动人极了。
  沈独听着,慢慢靠在僧人身旁坐下来,仰头看着将尽的天色,还有山间还巢的鸟雀之影。
  他是魔头,听不懂圣人的琴。
  于是只想起来曾读过的一个典故,玩笑一般道:“善哉,峨峨兮若泰山;善哉,洋洋兮若江河。善哉,善哉……”
  善哉知道他说的是高山流水,也知道他现在是在用里头“善哉”两个字开他玩笑,却也没什么别的反应,只是一笑抚琴,任由他没骨头一样在自己身上靠着。
  沈独眨眨眼,觉得有些困。
  但他还是想说话:“和尚,不是朽木可雕能为琴,只是你有一双慈悲妙手,能化腐朽为神奇,所以连朽木都有圣音罢了。”
  善哉抚琴不言语,沈独却起了谈兴。
  他仰首看天,说着话,还强迫僧人来回答。
  “这张琴,一定是叫‘沈独’吧?”
  “嗯。”
  “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我是个恶人,做了很多错事。若早许多年遇到你,我应该是什么模样,又会做什么事情。可想完了又觉太贪得无厌。得遇便是幸,何况乎你也喜欢我?”
  “喜欢。”
  “和尚,我死之前,你都不要走,好不好?”
  “……好。”
  “不骗我?”
  “不骗你。”
  血红的晚霞,悄然隐匿进群山的轮廓。
  山寺敲响了晚钟。
  琴音袅袅也汇聚进那钟声的余响之中,一时竟有一种苍然的淡泊,又好似茫茫山野间回荡的一声叹息。


第91章 死蝶┃我为他动过凡心,也为他重遁空门。
  “施主, 您醒了, 正好, 赶紧趁热用点斋饭吧。”
  一道由担忧转为惊喜的声音,在他睁开眼之后,很快在他耳旁响起, 一下让沈独有些恍惚。
  他顺着声音转过眼眸,就瞧见了一名僧人。
  眼下他所在之处,竟是一间禅房, 一应摆设都颇为简陋。方才说话的便是站在他床榻旁的僧人, 一身灰色的僧袍,神情里除了惊喜之外还有几分好奇。
  正是清晨时分, 外面一片鸟语之声。
  沈独一下觉得脑袋有些发蒙,转过头向那半开着的窗外看了一眼, 就看见窗外那一片碧色中斜斜伸出来的两枝桃花。
  和尚。
  桃花。
  山上。
  寺里。
  芳菲镇,小明寺。
  几乎不用问, 沈独就已经清楚自己是在什么地方了,便怔怔地坐在那边,记忆倒流回昨日, 与善哉一道上山游寺时的种种便在脑海中划过。
  但后来发生了什么却没了印象。
  自己好像是在山腰那凉亭里面靠着和尚就睡着了?
  一种奇异的心慌忽然冒了出来, 沈独掀了身上薄被便要起身,谁料双脚一落地便觉周身经脉一片绵软,四肢百骸之中更传来蚀骨之痛,猝不及防之下竟然往下倒去。
  旁边僧人见状大惊。
  这突然之间也实在难以反应过来,待过来扶他时人已经摔倒在了地上, 手掌上的皮被蹭破了一块,已经淌出血来。
  “施主,您可小心啊!”僧人吓了一跳,又见着没伤得太重才松了一口气,忙将他扶起来,“昨日跟施主你一起来的那一位不言法师说过,施主身体染恙,需要静养,可不敢随意乱动。”
  “不言法师?”
  一股寒意悄然上涌,沈独犹如木偶一般被这素不相识的僧人扶了起来,轻而易举地感受到了自己此刻糟糕到极点的身体状况,只盯着自己掌心那淌出来的鲜血,终于是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那他人呢?”
  “法师昨夜送了施主上山,说与施主是朋友,但您身体染恙不宜舟车劳顿,所以只劳我们寺里借一间禅房,帮着照看施主一下。”僧人看着他满面苍白连点血色都没有,眉目间还藏着一股奇异阴郁的紫黑之气,又想起昨夜那一位不言法师沉默的神情,心底便叹了一声,“至于法师,他昨夜便走了,只留下了一张药方,还有一封信。”
  走了。
  哈。
  走了……
  沈独坐在那床榻边,麻木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忽然笑了一声,可不知为什么眼底竟是一片的红,只道:“信呢?”
  “施主稍等。”
  芳菲镇这种小地方的寺庙,寺中的僧人也都没有修行多久,个个粗浅没有功夫,更不了解江湖上的事情,自然认不得此刻坐在这里的是个怎样的魔头,只看出他神情不对来,所以去旁边取信。
  “这便是了。”
  信取了递过来。
  干净的信封上一个字都没有。
  沈独在看见信封的时候,心底那种不祥的预感便被证实了,情绪起伏之下,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周身血气乱串,连面色都红一阵白一阵。
  “施主,施主,您没事吧?”
  僧人见他这模样吓了一跳,担心得不行。
  “咳咳……”
  沈独尽力地平复了呼吸,可手指还在颤抖,无论他用力握了几次,也无法完全平复下来,于是觉出了一种难言的悲哀。曾纵横捭阖的大魔头,如今也不过落得这苟延残喘下场……
  信封并未封口,只是折起来而已。
  按理说根本不需要花费什么力气就能取出信来看,可也不知是手颤抖得太厉害,还是心颤抖得太厉害,沈独手指伸进去好几次都没能顺利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
  于是忽然便将那信封撕扯开来。
  这陡然间的动作透着一种奇异的凶邪之感,分明只是撕一封信,却像是猛兽在撕扯猎物的血肉一般,又像是孱弱的猎物在猛兽爪牙下最后的挣扎……
  矛盾极了。
  既让人觉得凶狠,又让人觉得脆弱。
  僧人忽然就被吓得退了一步。
  而此刻拆开信纸的沈独却像是被凭空而来的长钉给钉穿了身体一样,一动不动了。
  信封里并没有信。
  那空无一字的信封撕扯开来之后,落在地上的并不是任何一页信笺,而是一只死了的蝴蝶。
  一片残翅枯叶似的飘了起来。
  失去了所有生命力的蝴蝶就躺在沈独的脚边,所有斑斓的色彩都变得灰暗。
  死蝴蝶。
  昨日诸般问答悉在心中,此刻尽从沈独记忆深处翻了出来。
  “和尚,我死之前,你都不要走,好不好?”
  “……好。”
  “不骗我?”
  “不骗你。”
  原来出家人是会打诳语的。
  这个骗子……
  像是一把刀插过来,一股怆然骤然炸起,也不知是那毒压不住了,还是气血翻涌太甚,沈独看着那地上的死蝴蝶,喉头一甜时,一口血已吐了出来,整个人面色迅速灰败下来,竟是一头栽倒在地!
  “施主!施主!”
  *
  山野间一片郁郁葱葱,已渐渐能看着几分往夏日走的迹象。清晨时分,道中都没有什么行人,唯有一道雪白的身影似幻影一般前行,仔细看时觉得慢,但一眨眼好像又远了。
  若沈独在此,一定能认出来。
  这道中人不是旁人,正是天机禅院那一位大名鼎鼎的慧僧善哉,而此山已在五风口附近,是去往天机禅院的必经之路。
  历经一夜的血战之后,已颇有几分没落的五风口,忽然就重新恢复了它在江湖上传奇又悚然的地位。有关于妖魔道、天水盟、斜风山庄几方之间的争斗,更是众说纷纭。
  这些天来的五风口,更是热闹了起来。
  善哉也没进去,只是从这一片荒城外面经过,便听见了好些武林人士的议论,原本也没放在心上,只是某一个名字,还是让他停下了脚步。
  “妖魔道现在也不好过啊,大魔头一失踪,听说失踪之前还平白杀了个崔红,连尸首都没收摆在那里呢。那个裴无寂也不见了,现在就留一个姚青撑着,怕是要完啊。”
  “什么要完啊,你是还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
  “嗐,那个姓姚的贱女人前两天被抓起来了,昨夜人刚带到五风口,过两天就要当众砍她脑袋挂上去呢!”
  “什么,被抓了?谁这么大本事啊?她可是间天崖右使,厉害得不行啊!”
  “还能是谁,天水盟呗。”
  “天水盟?”
  “假池饮据说是什么东方戟,但那天死的人可货真价实都是人天水盟的人,真少主现在才被人找到,这不就要报仇吗?前两天不是放出风来说沈独在哪里出现了吗?这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可不就中计了?这一下被池少主生擒!嘿嘿,可有好戏看了!”
  “池少主竟这般厉害……”
  ……
  人在茶肆之中,善哉向那说话的两名江湖人士看去,只发现这两人脚步虚浮武功粗浅,说话也没避着人,好像故意要被人听见似的。
  周围不少人听见也果然议论了起来。
  他静静听着,低眉敛目,没作声,喝了两口水之后便起身离开,似乎既没有任何入城的打算,也没有半点要去救姚青的意思。
  他只是觉得,这样……
  也许刚好。
  螳螂捕蝉,焉知没有黄雀在后?
  雪白的僧袍在风里飘荡,这些天已经习惯了身边有人同行,此刻再一个人孤零零走在道中,一时竟生出一种说不出冷清与落寞。
  善哉想,终究还是骗了沈独。
  可他分明喜欢他,便是他自己可以坦然地接受即将到来的死亡,可他无数次审视自己的内心,却始终无法释怀。
  明知人都有一死,只是有的人早,有的人晚,一如这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一般,他本该看透,本该参透。甚至的确如沈独自己所言,救他解毒也不过这一时,苟活上两年罢了。他体内已经大成的六合神诀阴邪之力,乃是药石罔救,早晚也是一样的结果。
  可又怎么能参透呢?
  由爱生忧,由爱生怖,便是再精研佛法,读了千万卷经书,也敌不过心底那一丝妄念。
  便是只争一日,他也想沈独活下去……
  同样的一段路,去时是从天机禅院离开,所有清规戒律无边佛法全都抛却,像一个初尝情爱的少年,莽撞而冲动;归时是从山河湖海中返程,心底依然是那个人,可他又成为了那个有慧僧之名的善哉,没有了冲动和莽撞,所有浮动的爱恨都寂灭成一道惨白的香灰,躺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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