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赝君(104)

作者:麦客 时间:2021-11-17 10:41 标签: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不把五脏庙伺候好了,他就是来了有钱人,咱也抢不动啊!”小弟叫苦不迭。
  大道正路上行人多,可山贼也不敢去,十里一墩五里一堡,全是官兵。背道尽管掩人耳目,却守得海枯石烂也不见个影儿。
  那贼头眼见天色擦黑,心知今日又无收获,正待偃旗息鼓,忽然尽头传来一声吆喝。车队的影子缓缓爬上来。
  哟?众贼人忙屏息埋伏,见那车队驶进,装着几只铜锁大箱子,似乎货物满载,登时视其便如同一群肥羊。
  “打劫!”
  “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钱!”
  车队人吓傻了,纷纷抱头蹲地。小弟心花怒放,钢刀劈了铜锁,挑开木箱,其中迅疾飞出一道银光。
  贼头:“?”
  小弟表情古怪地回头,发出呃呃几下怪声,喉咙喷出一道血箭,就此倒地。
  “放下兵器!”
  “束手就擒!”
  先时晦暗的背道,瞬间光芒大放,沿途与林中点亮无数火把,犹如满山星光。车队反身抽出箱中刀兵,兵器制式乃是始兴守备军。
  一伙山贼入了圈套,数十个人瑟瑟发抖,气势全无,一个接一个丢盔弃甲。贼头还欲挣扎:“官兵?官兵怎么了!去你爷爷的,合作得好好的,说翻脸就翻脸!”
  官兵让出道路,山道抬上来一顶肩舆。打头两盏戳灯,明晃晃照着坐舆之人——一顶进贤冠,天青的文官服,官员以手支额,非常疲惫,见面先打了个哈欠。
  “早些动手多好?非得拖到这时辰,瞌睡都给本官等出来了。”
  裴徽略一招手,官兵将一伙山贼押解到跟前,是个个委顿不堪,裴徽以慰问似的亲切语气道:“吃晚饭了吗?还没吧?行,打道回府,送几位朋友尝尝牢饭滋味。”
  郡守府,连续几日大动干戈。大人不知发了哪门子疯,下令抽干池塘,掘地三尺。为这府上已连续吃了数日红烧鱼、清蒸鱼、松鼠桂鱼、鱼粉鱼汤鱼丸……吃得都快生鱼蛋了。
  裴徽一边吃鱼一边监工。水已抽干了,今日动工挖掘,堆积的湿泥如小山包。属下向他汇报:“始兴的山匪较之周边郡县最为猖獗,严禁不止,连官道大路有时都会遭到劫掠。抓到的那一伙贼人交代,之前与官府有过协议,劫财分成,就不去找他们麻烦。”
  裴徽拿鱼刺剔牙道:“嗯?话可不能乱说,污蔑朝廷命官,罪也不小的。”
  属下答:“说的是上一任郡守徐酬,不是您,大人。”
  “徐酬已死,死无对证,空口无凭啊。”
  府中下人送来两封信,裴徽瞄过一眼,一封竹信,一封纸信。搁在食案上没有搭理。
  这是池塘底下作业的人大喊:“大人!大人!”
  裴大人一个打挺跳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泥地。
  “大人!池子底下怎么有块石板?”
  随着挖掘面扩大,那俨然不是块单独的石板,而是一片石底,结结实实压在池塘之下。众长工困惑不已,裴徽却十分满意,叫人拿来铁钎,将石板底捅了个对穿。
  不及旋踵,一股腐朽的铜锈气味便从破洞里钻出来,青烟似的。长工大喊:“钱!好多钱啊!”
  裴徽伸个懒腰,大功告成一般,挥手将岸边听令的属下召来,指着池塘底下埋藏的钱库请他看。
  属下:“……”
  “看不出来么?”裴徽耐心道,“这是证据啊证据,把徐大人的小金库起出来,和牢里那几个饿死鬼对对账。口供,画押,人证,物证,全部办好。”
  “是,是……”
  裴徽提了前襟爬上岸边,依旧吃他的鱼,读他的信,被泥土污了鞋面,似乎也满不在乎。
  读毕,喃喃自语:“嗯,该回去了。”
  给他带信的心腹手下立刻道:“大人,回去望都城么?”
  裴徽看他一眼,心中纳罕,身边怎么一个聪明人都没有。
  “回去补觉!又是抓贼又是挖塘,就没好好休息过……”
  章仪宫,天禄阁。
  梁珩正阅览始兴裴徽的奏表。段相坐他下首喝茶,撩起眼皮斜睨沈育,今天是他儿子当班,在门外调戏那个叫思吉的小太监,沈育无事一身轻,却在皇帝身边守着,眼看是越来越得圣心。
  段相兀自摇头,不禁认为段延陵长成这副吊儿郎当的做派,是自己会生不会养。难怪天下父母都挤破头,要将孩子送进汝阳四学受教。
  “裴徽出兵剿了山匪窝?”梁珩奇异道。
  “然也。”
  “还翻出了徐酬生前的赃款?”
  “然也。”
  “连带搜到了徐酬‘进贡’的账本?”
  “然也。”段相捏着唇须微笑。
  “好啊,”梁珩道,“这下罪证确凿,仇致远便是想抵赖,也黔驴技穷了。”
  最感慨的还属他和沈育。早八百年前,徐酬回城述职,与仇千里在解绫馆相会,梁珩沈育只在一墙之隔,查起来却是什么证据也没有,办了汝阳郡的路甲,而让徐酬与仇致远逍遥法外。
  后来徐酬受牵连而死,罪名甚至是为沈矜辩护,实是令人哭笑不得。
  沈育道:“裴大人倒是目光如电,怎生看出徐酬将赃款藏在池塘底下?”
  段博腴道:“当然,并非他早有预知,而是此人惯来喜欢吃鱼,因此喜欢钓鱼。最近鱼都病死了,他给池塘换水,下人们清洁时才发现池底玄机。”
  “那他又是如何想到剿匪?”
  “剿匪有何不妥?岂非一郡之守份内工作?”段博腴微笑反问。
  沈育不语。
  段博腴道:“沈大人心细如发,如有疑问,待裴大人入宫述职,再一一询问便是了。”
  终归是个好消息。
  段延陵推门进来,思吉并未跟着。
  “不是让你看着他?”梁珩提醒道。
  段延陵沉着脸色,非常不爽:“去茅厕了。别再让我干这事了成不?那小子真恶心,鲶鱼精么,滑不溜秋的。”
  段博腴起身:“臣告退。”
  段延陵进来,本想同梁珩说话,余光似乎看见老爹的暗示,当即嘴巴一闭,不露声色地跟着出去。
  奏表堆积如山,顶上便是裴徽那一份,梁珩拿起看两眼,又放下,有点心神不宁。
  沈育从他手中接过,仔细看起来。
  梁珩问他道:“骨戒有下落了么?”
  “暂未。”
  半天没声儿,沈育才从奏表上抬起眼,发现梁珩沉默中带股子幽怨。
  沈育只好详细解释道:“已派人监视三宦府邸,除了童方牛仕达曾去过仇致远府,没有别的动静。我推测,应当不在别处,就在府中,只不知道是谁掌握。这是他们最后的护身符,明抢暗偷只怕没戏,只有等他们自己拿出来。”
  梁珩拿了公文读起来,沈育见他不理人了,也低头接着翻裴徽的奏表。
  木牍上的字,蚊蝇般,在梁珩眼前乱成一团。他时时神思恍惚,随着仇致远三人的罪证愈来愈多地摆在眼前,似乎审判日正在逼近,此般症状也愈来愈严重。
  起初,他自然心情舒畅,期待翻案的那一天,然而最近则更多地感到惶惑。为什么还没有找到骨戒?没有找到,沈育却一点不着急?
  他难道不知?如果让仇致远亲手拿出武帝骨戒,那相当于宣判了梁珩死刑。
  梁珩目光越过书案,见沈育专心致志,好像裴徽那懒洋洋得快趴下的字,是什么值得研究的对象。
  “……”
  书房被禁锢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
  有人在外请示,得了许可进来,是一名阁卫——原来是阁卫,被沈育抓去做车夫后,就变节成了台卫。
  俯身在沈育耳边嘀咕几句。
  沈育:“?”
  他看向梁珩道:“南军接了一辆棚车,拉进了仇致远府。”
  “什么?”梁珩皱起眉头。 Fx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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