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的报恩(30)
连晁嘴角笑得十分僵硬,有几分像街边专挑老人忽悠的算卦先生。
“你懂吧,我会全力支持你,带着巧儿还有我未出世的儿子,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我们都想办法给你寻来好吧?你放过这只狐狸吧,虽然说人家是个正儿八经的地上仙儿,但也是真的狐狸啊!咱俩出生入死这么多年的情谊,我不能眼睁睁地看你走上这条不归路,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啊!”
瞧他说得诚且真,喻恒好气又好笑,扶着面前的画框问道:“你要不要看看我的新画?”
“我不要!我不行!我接受不了!”
他大声抗拒着,甚至像个无措的孩童一样张开手捂住眼睛,可当画布转向他这一侧的时候,他却又惊得合不上嘴。
那上面压根儿不是什么登不上大雅之堂的俗物,而是一只踏云而上的九尾狐将军。
黑甲红袍随风而起,金甲掩面直冲云霄,只是看着,耳畔就仿佛有呼啸的狐鸣阵阵回旋,连晁不可思议地看着床上那只把自己哼唧的半死不活的小狐狸。
“这俩是一只狐狸吗?”他发出来自灵魂的质问。
第28章 往生剑主(一)
小狐狸打算认真的和喻恒生一次气。
它感觉自己前几次生气生的太肤浅了,而且喻恒一瞪眼睛它就怂了。
所以它看到连晁不可思议的表情之后,心里虽然对喻恒的画感到好奇,却仍然要保持不屑一顾的高冷模样,并且在喻恒送走连晁后,时刻酝酿着等他过来揪它后颈毛时,迅速在他手掌上留个小牙印,让他也知道知道自己的厉害。
却不想喻恒压根没管它,关门点灯就开始伏在桌案上忙忙呼呼。
这一等,等的它差点睡着了,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人在动它的尾巴,方才的策略也一并在脑中苏醒过来,脑袋一甩呲着牙就过去了。
只是下嘴的时候真没想起来自己是个连门口的肥猫都打不过的主。
喻恒一把抓住了它的嘴,拎着一翻,它就不得不把肚皮露出来,任由喻恒往它身上套那些东西,也得任由他一件一件的拆下去。
“你生气了?”
不过这人的良心总算长回来一点,把它身上的破烂布料拽下去之后,就主动凑过来对它讲话。
瞧他笑得还算慈眉善目,小狐狸当即觉得自己把性子再耍上一耍,倒显得有一点没风度,于是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小黑鼻子,哼哼了两声就当作没事了。
“小气鬼,不就要了你几根毛吗?还你就是了。”
可能是这两天胖了,也可能是毛厚,缩着脑袋舔鼻子的小模样像极了受气包,喻恒笑他,一边从背后拿出个小物件,揪着它脸蛋上的毛,迫使它伸出个脖子来,把手里的红绳给它系上。
“你可别给我弄丢了,这就是阿姐亲自上山给我求来的平安扣,自小便戴着了,先在你脖子上挂几天。”系好后,他又用指腹轻轻摩挲着玉器滑腻的体表,上面还带着他手掌的余温。
喻恒画作之后的心情颇为不错,说话时的模样也比平日里那副臭德行温柔得多,他抓着那平安扣在小狐狸眼前晃了晃,指着一角对它说:“这里刻着我的名字,我没法时时刻刻跟在你身边,但是你带着它,就算出去乱跑,别人一瞧见这平安扣,也知道你是我喻恒的狐狸,没人敢明目张胆地动你,懂吗?”
别的没太听懂,但那句喻恒的狐狸它倒是听了个明白,嘴角一咧吐出小舌头,眼睛也眯着仿佛笑了起来。
“算了,你能听得懂什么。”
喻恒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荒唐,哭笑不得地挠了挠小狐狸的脑瓜顶,把它拎起来抱在怀里。
离开时,它忽然看见喻恒的散着的长发似乎从中间切断了一缕,被开门时窜进来的风吹拂得很高。
*
翌日一早的青云街不可谓是不热闹。
初五是明月茶楼年后头一回迎客的日子,那些个听惯了平阿公开嗓的燕南人此时也纷纷堆在门口,满面悲痛地听着店家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念着讣告。
平阿公初来燕南就备受欢迎,他深知燕南城里的百姓早就听腻了什么上古神话,什么统一前各国名将的故事,便专门挑些当今皇室,以及城内的名门之间不为人知晓的隐秘事儿,说与大家听,虽然没人知道他讲的到底是真是假。
不过人们听来也是图个乐呵,再者就是为了饭后也多了两三个谈资,谁管他真假呢?
如今平阿公这噩耗一出,人们可是要缓上一缓,只有后街烟柳的那几个戏班子还能乐呵乐呵,但他们这一缓也用不上多久,所谓的悲伤转头就被背后可能存在的阴谋给勾过去了。
“你们来说说,这老头是不是让人给灭口了啊!”
“哎呦喂!我刚就一直想说来了!”
“我觉着啊,我还觉着他以前讲的那些个故事,八成都是真的。”
“我也赞同我也赞同,你们觉得是谁干的?”
“嘘——这可就不能明说了,在这城里,二话不说就杀人的还能有谁啊?”
“哎呦,这是真的不能说!小心被这个。”那人说着,一边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随即脑袋一歪,吐了舌头还翻起了白眼。
“劳驾借过。”
忽然间,一个和老气横秋八竿子打不着边儿年轻声线混入了他们的讨论声中,几个人明显一愣,停了闲语,抬起头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这一停顿,才骤然发现周围抱团闲扯的人早就安静下来,还在叽叽喳喳的也只剩下他们这一波,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方才发声的那人身上。
那是一个牵着红鬃马的年轻人,头戴着蓑笠,身披蓑衣,上面还有没化开的雪,似是长途跋涉而至。最奇怪的是那匹马,四条长蹄都被安上了方便活动的铁甲,寻常马儿没这些配件,他们见过的披甲战马也都是喻恒率领的护国军的,而且人家的盔甲是披在马头和身上的,没人往蹄子上下功夫。
年轻人见前面几个罗锅老头完全没有让开的意思,只得笑吟吟地叹了口气,摘下蓑笠抖了抖上面的雪,被冻得通红的嘴唇哆嗦着,却依然温和地说道:“在下自万娄而来,沿路颠簸,想来茶楼里讨口酒喝,不知道可否劳驾一让,好让马匹入厩。”
其实他摘不摘蓑笠都无所谓,在场的没人关心他现在长什么样,也没人想看他那张一度成了燕南众人噩梦的脸。
挡路的几个老头,有的从惊讶中反应过来得快,三三两两拉着旁边没缓过来的,迅速让开通往马厩的路,青年依然温文尔雅地道了一声谢,便牵着马走到马童面前,把马绳交给了他,一边摸马童的小光头,一边细心嘱咐道:“可千万要帮我护好它,我只带了着一匹马儿来。”
说完还不知是有意或无意地回头,朝着背后一众噤若寒蝉的围观者们笑了一下。
“小二,上火盆。”
他摘下蓑衣递给小步跑来的店小二,露出被盖在下面的重剑往生。
*
大抵过了三柱香的功夫,堆在茶楼门口的人不降反增,烟柳那边几个落寞许久了的戏班子终于也是坐不住了,开台半晌了也没个来捧场的,几个主要的角儿戏服都没来得及换下,非要走过来探一探究竟,却没想到自己来了也走不动了。
茶楼里今个儿没了那说书人,显得相当冷清,座位空荡荡的,仅有青年一人独坐在中央烤火,身上披着小二刚给他拿来大袄,里面着了套在这个节气姆妈见了要追着骂的单薄劲装。小二来给他上酒,他还一边搓手,一边同小二讲,燕南冬天可是够冷的。
小二心说冻死你才好,可表面上还是得假惺惺地赔笑,说客官您慢用。
曾经几百个人围在门口听书,如今几百个人围在门口看一个大男人喝酒,还一声都不敢吱,这场面绝对可以堪称人类艺术文明的堕落。
关键是他们想不明白,这姓卜的上一次能全身而退都是烧高香了,喻家四少爷走了刚五年,他就又一人一马一剑跑来了,难不成也是要来对国舅爷下手的?
国舅爷也是命苦,大年初一在皇宫里遇了一回刺,除了皇宫又在西坞门门口遇了一回刺,不过听说被赶来的渊亲王所救,这才两次大难不死,可有人就坐不住了,这不,亲自提着剑来索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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