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的报恩(20)
“知秋姐姐,你带着我飞吧,我也想跟着你在屋顶上跳来跳去。”
知秋犹犹豫豫地说,“我可能带不动你。”
这是她能找到的说一个姑娘胖的最委婉说法了。
好在阿玉也没听出她什么意思,只是遗憾地说了一句好吧。
快出别院的时候,知秋忽然打了个机灵,阿玉和她相握的胖乎小手显然也感受到了,她抬起头,十分困惑地望着知秋。
知秋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去看那扇亮着暖色灯烛的窗,窗边那个长发的剪影却消失不见了。
第19章 结缘(一)
“怎么了姐姐?”阿玉扯了扯她的衣袖问道。
“我还是有点担心……”
她知道喻恒伤得有多重,总觉得这样把他丢下有点不地道。
“没事的姐姐,”阿玉摇头晃脑地说道:“少爷他可是那个臭名传千里的喻小霸王啊!无恶不作,也无所不能!怎么可能会出事?”
“也对。”知秋被她夸张的小表情逗得想笑,“走吧,晚了来不及了。”
可她们最终还是晚了一会儿,都怪那只狐狸。
那狐狸半路睡醒了就开始发疯,回来就让知秋给关进了它先前待的鸡棚里,结果还发现门栓被咬坏了,又拿铁丝给它固定了一遍,以为这下肯定万无一失了,却不想从那边路过的时候,听到了奇怪的动静。
怕是有刺客跟过来,知秋就叫阿玉在一旁等着,自己轻手轻脚地凑过去,隔着围栏一看,却没看见那只白狐狸,再一低头,却看见那小狐狸在围栏紧边上团成了一团,仰着小尖脸看她。
一人一狐相看两相疑地对视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把知秋熬走了,小狐狸才站起来,露出肚皮底下压着的大坑,坑里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枚鸡蛋。
它小心地把鸡蛋叼出来含在嘴里,上半身钻进坑里,两条前蹄挥舞起来,嗖嗖地刨着土,心里还不忘嘲讽一下这些想关住它的人类。
傻了吧?老子会打洞。
不过它这个洞打的也不太顺利,北方的冬天冷,还下了雪,底下的土层被冻得梆硬,爪子都磨秃了一层才勉强从围栏底下钻了出来,但已然完全看不出还有一个白狐的灵光劲儿,一身子的白毛被弄得灰呛呛的,像乡野人家养的小土狗。
好在夜里雪大,鸡棚外面也积了一层厚重的雪,它钻进去打了几个滚儿,钻出来的时候从脑袋一路甩到尾巴尖。
雪将夜色衬得亮堂起来,它顶着落雪,跳到喻恒屋外的窗台上,扬起它罪恶的小巴掌,一举将刚糊好不久的窗纸捅破。
它上一次也是这样进了喻恒的屋,结果被教训的很惨,这一次也没好多少,刚钻进去就被窗边的灯烛点着了尾巴,给它烫得一激灵,正好瞧见屋里有一盆水,撒开蹄子就扑进去了。
却不想那水也是烫的,烫得它小心含在嘴里的宝贝鸡蛋都掉出去了,嗷嗷叫唤着在水里乱扑腾,弄了好些水在外面,小蹄子才扒住了木桶的边缘,湿漉漉地从木桶里面翻出去。
木桶对于它而言很高,在水里泡湿的一身子冬毛还贴在皮肉上,摔下去肯定要肉疼一下,但那痛感却没有如期而至,身下的感觉反而有些奇怪。
它坐起来一看,入眼是被它弄出来的水打湿的一头黑发,它凑过去闻了闻,用爪子毫无章法地去扒楞那些散乱的头发。
黑发下面露出了喻恒苍白的脸。
其实也没那么苍白,因为上面刚刚被它不小心用爪子划了道血痕上去。
它有点心虚,这张脸的主人好像特别宝贝他这张脸来着,于是颤颤巍巍地深处小舌头,舔了舔那道混着土腥的伤口,却不想刚舔了几下,那道浅浅的疤痕竟然凭空消失了。
它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
小狐狸原来住在珞珈山顶的神庙里,在从前燕北的居民还没有大面积迁来燕南时,来庙里供奉的人很多,那时它还是一个幼狐,吃人类带来的贡品就足以饱腹,有的人看它模样生得好看,还会在走前蹲下来给它挠挠脖子。
后来庙里来了一个穿的破破烂烂的臭道士,赖着不走不说,还在它吃东西的时候拿手里的招魂幡吓唬它,坏得很。
但是那段憋屈的日子远远没有它来到喻府之后受的委屈多,那臭道士酗酒,经常把自己喝的不人不鬼的,也就忘了庙里还有只狐狸,他拎着酒壶,歪斜在神庙外的台阶上,叽里呱啦地说着胡话,但来来往往的人好像并不能看见他,踩着他的身体继续走着。
一狐一道士倒也相安无事地共处了几个春夏和秋冬,道士日复一日地念经,喝酒,喝醉了就睡,醒来继续念经,喝酒。它就蹲在神像旁边的蒲团上,听那道士念经,等他喝醉了偷贡品吃,直到来庙里供奉的人越来越少,它也从一个狐球渐渐瘦回了正常白狐狸的大小,再到后来每天肚子都是瘪的。
那时庙里好久好久都没有来过人了,台阶上布满了青苔,神像上也结满了蛛网,角落里积满了灰尘。
哦,还有它掉的毛。
于是它开始尝试过一只野生狐狸该有的生活,春天去湍急的溪流里面抓鱼,夏天去山下的农场里偷南瓜,秋天爬到树上去啃果子,到了冬季。
妈的,冬季这冰天雪地的地儿连个耗子都不出来。
那道士还是喝酒念经,也不知道他从哪坑来那么多的酒。
它饿得没办法了,才顶着大雪下了山,它走的那天,臭道士忽然对它说了句话。
他说:“你真的要走吗?”
不走我饿死在这儿?小狐狸想。
“不要后悔,”那道士还在用他豁了口的酒坛子喝酒,“有些看似寻常的决定,说不定就改变了一生呢。”
臭道士讲话比他念经还神叨,小狐狸不理他,它想去山脚下还没搬走的那么几户人家里偷些东西吃,却没想到中途遭遇了雪崩。
这下好了,别说山脚下的人家了,它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了。
在外面游荡的那几天它是真的体会了一把什么叫野生动物,为了生存,它吃过被雪埋起来的枯树根,舔过粘舌头的冰,被雪豹追得到处打洞,好不容易逮着一只鼬鼠,还放屁熏它。
可它毕竟是一只在神庙里长大的小狐狸,没少吸收天地精华,拥有着绝顶聪明的脑袋瓜,它开始利用自己毛色的优势,藏在雪里跟踪那些大型猛兽,捡一些它们剩下的食物残骸,可惜输在了没经验上,拾荒拾到老虎窝里去了。
窝里住着一只漂亮的大白虎,而它是一只漂亮的小狐狸,它能欣赏的来白虎优美的花纹和矫健的身躯,但是那个没有吸收过天地之精华的巨型猛兽并没它这么优良的审美意识,它只能欣赏的来小狐狸的美味。
它自然是知道的,对上视线的一刹那就撒开蹄子跑出风一般的速度,可那白虎一巴掌拍下来就压住了它的大尾巴,让它一下子丧失了抵抗的能力。
它被那白虎拖着尾巴往后拉,它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那样厌恶过自己碍事的大尾巴,它甚至能感受到那白虎长着倒刺的舌头在它脸上舔来舔去,还用厚重的爪子扒楞着把它翻过去,用尖尖的爪子剐蹭着它软乎乎的小肚子。
然后它就尿了,太紧张以至于直接呲到了白虎的肚皮上。
喻恒就是当它被浸入到无限的恐惧时从天而降的,它觉得他是来拯救它的。
那可真的是从天而降,只是降的不怎么优雅,是抱着头沿着山体一侧滚下来的,好在今年雪大的出奇,他还披着盔甲,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被雪缓冲了一下,倒也死不了,只是当他从头重脚轻地昏沉中缓过来,看见一只身形巨大的白虎朝他呲着牙,还有一只小狐狸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一瞬间涌上来的感觉还真是不太妙。
而且他手里还有刀。
对于白虎而言,那把刀就是危险的象征,所以出于动物的本能,它不会选择存在危险的地方进食,小狐狸也因此逃过一命,被那白虎咬着后颈上的毛皮一甩头,就扔到窝里去,只是用力过猛,脑袋撞到墙壁上,摔得它两眼发黑,四腿发软,动弹不得,然后它就眼睁睁地看着那头白虎弓着背朝着喻恒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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