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鲸波(43)

作者:巫羽 时间:2019-08-16 11:54 标签:重生 情有独钟

  赵由晟闭上眼睛,让自己睡去,他的梦里也许也像陈郁那样有片海和扬动的风帆。
  第二日清早,一大群年轻气盛的宗子,捆着六名官船干办,押往司理院要求严惩,状告他们做伪帐,贪污宗子财物。司理院外满坑满谷都是围观的百姓,吃瓜群众们指指点点,有指责宗子蛮横霸道的,有指责干办贪婪自找苦吃的。
  司理参军姓颜,嘴上无毛,还十分年轻,见到这样的场面,着实吃了一惊。颜司理跟带头的两位宗子——庄鲲和由晟问得一个大概,迫于压力,只得收押这帮胆大妄为,连宗子钱都敢贪墨的官船干办。
  六名干办全都是在床上被闯入宅中的宗子缉拿,押进司理院狱时,全都还一脸懵逼状态。
  他们是惊的,也是吓得,人在家中睡觉,祸从天降,他们被五花大绑,家中箱柜被翻找,私藏在宅中的官船账本遭搜走。那可是真正的账本呀,不是对外公开的那些作伪账本。
  颜司理坐在堂上,翻看宗子上交的官船伪账,这些伪帐数量众多。颜司理不晓海贸,合上账本,心中想,这回可真是给他出了个大难题。不过这群宗子真是机智,他们针对的是以宗正为代表的奚王一系,然而要治宗正的罪,需经由皇帝,地方官吏可插不了手。官船干办是民,不是宗子,地方官员可以提审,可以羁押,判刑。
  这回事情闹得这般大,满城风雨,得上报朝廷,颜司理感到头疼,他不想站队,但眼下看来是倒宗正派占上风。既然事情遇到,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颜司理不知道的是,这帮宗子给他的账本,根本就不是从干办家中搜出的账本,真正的官船账本在赵由晟手中。
  当官船干办被下司理院狱,干办家中的账本被搜出的消息传到睦宗院,奚王房支的子弟顿时哗然,纷纷往宗正赵不敏家中聚集,商讨对策。
  赵不敏留下一众急得团团转的亲戚,他进屋更换官服,阴厉着脸,骂道:“早让他们将账本焚毁,个个还私藏家中,不识好歹!”
  这些干办们藏着真账本,属于留个后手,他们也怕被宗正当弃子,不过现在看来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父亲,我看庄鲲那个莽夫能如此行事,后面必有高人指点!”赵几洲捧着老爹乌纱,服侍在旁,他敏锐觉察到对手的厉害,司理参军办不了他们宗子的案子,赵庄鲲他们之所以这么干,就是为了拿到真正的账本,并且将事情闹得人尽皆知。
  赵不敏整整衣领,接过乌纱帽,冷哼一声:“我岂会不知道。”他早已猜到是谁,赵希声这个老匹夫,什么事他都要参一脚!
  现下,他得去疏通关节,虽说他认定颜司理不敢动他,但事情棘手,早些将账本拿回来安心。
  被错以为是主谋的赵侍郎,一早起来就被同个消息震惊,他派人去庄鲲和由晟家打探虚实,确认属实后,心里责怪这些小年轻没跟他们长辈商议,却也惊叹他们行动的风驰电掣。
  很快,老头子们都聚集到赵侍郎家,因为听说这群小年轻拿到了真账本,就也没人责怪他们利用宗子身份无人敢阻拦,干出这样跋扈无礼的事来。
  随后,赵由晟和今早一起“干好事”的宗子结伴前来赵侍郎家,坦然承认他们闯民宅抓人,翻箱倒柜的行径,赵侍郎扫视眼前的后生,不说由晟和庄鲲、庄蝶参与,连端河跟孟寿两个最守规则的孩子居然也参加了,他厉声问:“你们谁是主谋?”
  赵庄鲲比赵由晟年长,想帮他扛下,不想族父压根不信,单独将赵由晟唤进书房。
  在书房里,赵由晟从风袍中取出账本,摆在书案上,总计六本。六个干办,六本真正的官船账本,一本都没落下。
  赵希声抚掌,喟然:“后生可畏,倒是我们老了。”
  正所谓非常之事,何得因循。
  作者有话要说:导演:努力成为有船一族吧,改变死亡结局,走上人生巅峰,迎娶小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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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侍郎:我膝盖中了一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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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导演:大家端午节快乐!


第41章
  城东总是很热闹,港口在那儿, 通往城区的濠渠从那儿延伸, 船运繁忙, 商肆林立, 就是在冬日的清早, 也是一片热热闹闹的景象。
  郑远涯从位于城东的家走至港口的路烂熟于心,在四通八达的小巷里穿行,他很早就发现自己身后有两条“尾巴”,但他不动声色,一次都不曾回头。
  自打他当众教训了将校范威手下的兵痞,还自报家门后,就没少受这帮丘八的骚扰,寻常人遇到这样的事会很头疼, 可郑远涯是在海寇船上长大的,从小跟无赖恶徒打交道, 天天都是麻烦的一天, 他还挺享受的。
  走至巷子的拐角,借着外头街肆热闹声响遮掩,郑远涯拔出他的刀,用牙齿咬住刀刃, 双手双脚岔开, 搭在窄巷两侧的墙面,敏捷如猴将身子蹬上墙,他撑在上头等待。很快跟踪他的人进入视线, 郑远涯居高临下打量,是两名恶徒,看着比他之前对付过的兵痞战斗力要强一些,其中一人是秃头,头上戴着一顶水兵常用的竹帽,另一人脸上有刀疤,两人都拿手刀,从他们那身打扮看,显然还是芦场将校范威的兵,简直如韭菜一样收割不尽。
  郑远涯从半空跃下,骑在竹帽肩上,手中的刀柄顺势砸下,砸在竹帽的头上,帽凹陷,人顿时就站不住,双眼冒星。竹帽倒地,郑远涯跃地翻身,速跑出几步,猛回头一脚将挥刀哇叫,凶恶朝他劈砍的刀疤踹飞。
  他捡起刀疤的手刀扛肩,踩着对方的腹部,威吓:“回去告诉你们范将校,再来找老子麻烦,老子就找他儿子麻烦!”
  范威有个儿子叫范荣,是个绣花枕头,常出入城东的妓馆、瓦舍。
  “听明白了吗?”
  郑远涯怒喝,他踩人扛刀的姿势看在别人眼里简直是匪徒的极佳诠释,此时他也并不知道有人从巷口走过,被他那声怒喝吓着。
  见刀疤猛点头,郑远涯高抬贵脚将人放,刀疤赶紧滚蛋。昏迷在地的竹帽动弹了两下,正在苏醒,郑远涯将他的手刀缴走,转身离开。
  三步出巷口,郑远涯闻到一阵好闻的香气,还以为是有女子挨近,把一张痞脸一抬,落入如画的眉目,嫣红的唇,还有明显惊恐的眼神。
  “嗤”郑远涯很不满,他这完全是被迫的,他腰插着一把刀,手上还抱着两把,以为自己吓着路过的娇美女子。
  然而这位美女却不避嫌,似乎不懂什么男女授受不亲,郑远涯将她从头到脚打量,发觉她骨架比女子要大,而且个头也高,穿的衣服虽然华美可分明是男装,自己居然眼拙到这地步。
  什么鬼,男的穿得这么花里胡哨,那对眉毛分明还修过。
  郑远涯回头斜瞟,见那位路人居然也在看他,四目相对,路人害怕地逃走了。郑远涯似乎很有成就感,他本质还是个大男孩,看着那人被吓跑,他咧嘴笑着。
  街上都是人,郑远涯不在乎别人投来的狐疑目光,他带着三把刀,大摇大摆走向港口,他家的海船泊在港口,今天在装货,所以他过来帮忙。
  虽说郑远涯没有认出这位城西有名(虽然不是什么好名声)的香五郎,但曾元容却认出他来。毕竟此人和传说中的郑远涯很像,很年轻,在巷子里欺凌弱小,长得也凶恶,再说当他挨近自己时,曾元容闻到一股特殊的香味。
  他是个对气味异常敏锐的人,那香气闻起来浓烈,很有压迫感,令他感到不安。他曾经无意中制造了这么一块香饼,然后小郁说不要丢弃,说要送给郑远涯。
  郑远涯……
  曾元容目送这位名人晃着身子,消失在人群,那份无形的压力感才从他身上消逝,他舒口气,往前面的香药铺走去。
  他出来购香,身边本来跟随仆人,适才差遣仆人去附近买珠粉,还没回来,以致此时独自一人。他不喜欢热闹的地方,他想着赶紧把香料买了,回到安全而舒适的家里,城东真可怕。
  被人视为城东可怕的可怕之源,郑远涯毫无知觉,他走至濠渠,漫不经心将那两把缴来的手刀扔水里,抬头看视四周的人来人往。
  他心情不错,整理适才打斗松乱的衣服,手指碰触到挂在腰间的金香囊吊链,他提起香囊,低头嗅了一下,又把它放下。
  他不是很喜欢香味,身为孔武有力的大好男儿,他不爱文士那些风雅调调,但这香囊里头的香饼是陈郁送他的。
  其实闻着也还凑合,毕竟是小郁送的嘛。
  这段日子郑远涯频繁被芦场的兵痞骚扰,很少去找陈郁玩,再说冬日到来,他家海船也在准备货物,他几乎天天都在港口晃悠。他挺忙的,小郁听说最近在学番语,估计也忙,好些天没见着他。
  郑远涯晃出东城门,眼前豁然,海港风帆成片,无数的鱼龙带在桅杆上飘舞,远处,海天一色,无垠无尽。他嘴角勾起,双眼闪闪发光,他爱这样的场面,他深深热爱着大海,船,海风,甚至是夜晚海上的星空。
  一个打小在海船上生活的人,并不会嫌弃船上封闭的空间,他们的视野在船舱之外那个充满新奇的世界,还有四海为家的无拘无束与自在。
  冬日,海港停泊无数艘等待季风的船,泉州港有许多的海商,海商们有船,而在这些海商中,以刘家的船队最是壮观。
  郑远涯沿着刘家船队行走,一艘艘庞然大物,比娇美女子更令他怦然心动,他可是发自内心的羡慕。海船需要斥巨资建造,而每年船体的修补费用,船员的开销也很庞大,许多海商并没有属于自己的船,他们搭乘别人家的海船,出钱租床位和货仓,占据船上一个小小的位置,积极参与海贸,这种方式,称为“结托”。
  像刘家这样的海商,名下有数十条海船,是真正的富可敌国。
  郑远涯看着他的“美人”,不知不觉沿着海港走了半圈,他见前方有人站在船上向他挥手,起先他没认出来,定神一瞧,才发现是戚适昌。
  戚适昌穿着水手的粗布衣服,手中抓条缆绳,显然是在甲板上干活,而他上的这艘船,自然是陈家的海船。风向杆上立着只木戴胜鸟,挂的船旗上书着大大的“福信”二字,这是船名,也是招牌。
  郑远涯抬了下手,点了个头,他和戚适昌谈不上什么交情,虽然此时看他那副模样觉得有点好笑。戚适昌往时过着近似纨绔的生活,衣着华美,手中有钱,而今上船干水手活,显然是遭他爹戚部领的“压迫”。
  郑远涯继续走,越过数艘大中型的海船,在两条大船之间,他瞧见自家那艘矮矮的小海船,他把嘴一咧,是个近似自嘲的笑容。
  其实他才不介意呢,船虽小能航海,能住人能装货,没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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