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读不回(41)
“我想,唯一能瞒过你、让你放松警惕的,大概只有和结婚相关的文件。”
宁知然绷紧了身体,半晌开口,冷静道:“你知道吗?当年我的工资卡里一有了稳定的流水,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办澳洲签证,我在手机里添加了墨尔本的天气,每天都看有没有下雪,被分手之后整个夏天我一直在幻想,你会某日突然从天而降,对我说我们去看雪,结婚。”
“可笑吗,”宁知然站起来,没再多看顾承锐,“笑吧,我就是靠那些幻想熬下来的,才有命留到今天去上这个班。”
此后的近两个月,因为暂时找不出时空错乱的更多规律和症结,只能各自回归正常生活,宁知然没再和顾承锐住一起。
“全世界只有你和我共享的秘密”没让他们变回相依相偎的恋人,宁知然每周末回鼓浪屿看一次阿嬷,顾承锐想知道的只有他身体怎么样、工作压力大不大,借阿嬷之口问了,也就没别的话了;碰上他出差在外地,则会给宁知然打个电话,只问近况,对话简洁得像发电报。
所谓距离产生美,这倒使得他们偶尔的见面不再那么夹枪带棒。
六月末某天,宁知然被手机铃叫醒,惊觉自己昨天下班衣服都没换,倒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那边顾承锐语气有点紧张:“你没事吧,在哪呢?你助理说和你约的是九点,到现在没见你的人也联系不到你,把电话打给我了。”
宁知然一凛,看到六七个Jaye的未接来电,十点还要和客户开会,现在已经九点五十五。
他匆匆说了句“知道了”,跳起来冲进卫生间,顾承锐却又快速道:“你是在家对吗?我还有一分钟拐到湖滨南路,车里什么都有,楼下见。”
宁知然听罢愣了一秒,抱上公文包就冲出家门。顾承锐朝副驾驶某位睿风的员工说:“姐,等下麻烦你换到后座去,顺路接个人。”
员工连连点头,他们今天跟小老板出来办事,不用自己当司机已经很受宠若惊,当然没有意见。
好在这房子一梯一户,等宁知然跑到小区门口,顾承锐的车刚刚驶过来。
他钻进车里,根本顾不上看还有什么人同乘,打开副驾的储物格,用漱口水和湿面巾纸洗脸刷牙,电动剃须,梳子把头发理顺,一套操作行云流水宛如回了自己家般。
衬衫扣子解了一半,宁知然回身正要从后座取东西,冷不防,正对上两个目瞪口呆的生面孔。
“呃,”宁知然掩了下领口,“脚下有个收纳盒,里面白衬衫能帮忙递我一下吗?”
女员工直接把收纳盒塞给他了,宁知然顾不得解释太多,道谢,从盒子里找出合适他尺码的簇新衬衫,换下了自己身上皱得不成样子的这件,又翻了翻,向顾承锐道:“怎么没有你那条深蓝色的领带?”
顾承锐车开得飞快:“我哪知道?那玩意一看就你的审美,肯定是你买的,我一次也没戴过。”
宁知然撇撇嘴,随便换了一条格纹的打上,穿好西装外套,最后从公文包里取出那瓶苦橘香型的古龙水,喷了一点,遮掩住疲惫社畜的气息。顾承锐闻到,侧目,瞥了他一眼。
车停在了律所写字楼下,九点五十八,宁知然猜到后面一男一女大概是顾承锐的下属,转脸点点头:“麻烦二位。”
然后他一笑,拍拍顾承锐的肩,丢下一句“谢谢老公”,开门走人。
会间,宁知然和Jaye一起吃工作餐,小姑娘对没打通的夺命连环call心有余悸:“然哥你这阵子都是一个人吗,今早真的好险,姐夫哥跟我讲他没和你住一块。”
“嗯,对不起鸽了你,保证下次不会,晚上请你吃好的,”宁知然问,“你怎么有他电话?”
“律所通讯录里,还有你护照最后一页紧急联系人都有写呀,”Jaye小声道,“你们吵架了吗?”
宁知然回想了一下:“可能吧?算吗?我也不知道。”
Jaye笑:“姐夫哥很关心你,刚才开会的时候还短信问你赶没赶上,正好可以趁今天破冰了。”
宁知然看了一眼顾承锐发给Jaye的那条“他没迟到吧”,眼里情绪不明,只是淡淡说:“就先这样吧。”
真的就先这样了吗?
就这样保持现状,不进不退,一直做最熟悉的陌生人下去吗?
2024年6月30日,夜23:47,关灯入睡前,宁知然最后这样想。
再次睁开眼睛时,他很庆幸自己今天是被闹钟叫起,不必重温兵荒马乱差点迟到的昨天。
宁知然拿过手机,关掉闹铃,定睛看了眼锁屏上的日期时间,瞳孔扩大,整个人僵在了床上——
2024年4月5日,早七点半。
第33章 鹭鸶 02
宁知然的第一反应是去联系顾承锐,又想到西班牙现在凌晨一点半,心说拉倒,叫醒他只会给自己添堵,出门在外的还是让他多睡会吧。
他洗漱过之后走出卧室,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钟点阿姨闻声从厨房探出头来,打招呼:“宁先生起来啦。”
宁知然望向她,张口,噎了三秒——他不认识这个阿姨。
这不是“上一个”4月5日他们家请的阿姨。
宁知然神游天外地和她说了早安,环顾客厅,很快就发现更多的微小差异:冰箱里的酸奶和上一次囤的不是同个牌子;电视柜的花架从左边变到了右边;窗帘从藏青色变成了墨绿色;宁知然专属、被顾承锐从以前那公寓带到这里的猫窝沙发上,则多了一块阿嬷做的钩针坐垫。
不过两位阿姨做饭都很香。
宁知然刚吃了没两口,手机响,顾承锐的视频电话。
他匆匆找到耳机戴上,接受邀请,奇怪地发现在顾承锐背后窗外,天居然是亮的。
“你没时差吗?”
“我不在塞维利亚,”顾承锐简短道,“在清迈,现在早上六点多。”
“你不在……”宁知然反应了一下,瞬间后背发凉,“你那边也不一样了?”
顾承锐点点头,仿佛连一丝缓冲的时间都不需要,开门见山道:“你把这类比成是一款可以存档的游戏,上一轮是一周目,这一轮就是二周目。但游戏里,存档前的部分每一周目都是一模一样的,只有读档后的部分才会根据你的操作发生变化,按这个道理,2024年4月5日之前的世界,应该与我们一周目了解到的世界是完全一样的……可是现在显然,并不一样。”
他分析得并不错,宁知然点点头,心里却想哀嚎——不会连手头的案子也和上一轮不一样了吧,他可真受不了再来一次“三天暴风吸入数千页卷宗”的地狱日子。
顾承锐继续说:“你记得吗,摊牌那天我跟你讲过,我通过用提醒事项的交流,观察到时空交换基本在2017年到2024年之间发生。现在我想可以细化一点,限定在2017年4月5日到2024年4月5日之间。正是因为一周目的这个时间段内,平行时空的你我发生了交换,对过去产生了不同程度的改变,导致今天,2024年4月5日二周目,我们看到的世界和一周目并不完全一样。”
“蝴蝶效应,”宁知然替他总结,“所以同理,如果还有三周目,那我们二周目时空交换造成的改变,也会继续发挥作用,使得三周目的细节与一、二周目继续产生差异。”
顾承锐打了个响指:“宝宝,和你大脑同频好爽。”
宁知然皱眉:“我怎么感觉你这么兴奋呢?多新鲜多好玩,这下可让你遇着了。”
顾承锐笑了笑,只是说:“现在我不明白的点就在于,4月5日这个日期特殊在哪里?一周目又为什么结束在6月30日?如果二周目有end,也会结束在6月30日吗?三周目会再次刷新在4月5日吗?”
这串问题也是宁知然从起床以来就在思考的,他叼着五香卷,一边琢磨,一边在家里乱绕,绕着绕着惊觉,这房子怎么这么大?
他听说这个楼盘都要验资之后才能看房,资产证明就得少说几千万。顾承锐那天讲得没错,如果宁知然没有痛下决心和家里断联,若有一天父亲赌博闹出事情无法收拾,转手卖了这房子,真是能救他命,三辈子吃喝不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