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浇愁(重修版)(232)
“您还是跪安吧,”宣玑无力地把老王打发走,“我就知道世界上的感情专家都是母胎光棍。”
他摸出根把烟夹在手里,半天没往嘴里送,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烧得只剩下一个烟头。
宣玑发现自己乍一听王泽说“不过了”的时候,除了啼笑皆非,没有什么其他的感觉——因为盛灵渊并没有……也没打算和他“过”过。
异控局大楼里满地焦灰,金龙也熏成了黑壁虎,伏在石砖上成了死画,再也不会动了。
大厅中间的地基树可能已经被活活烧成了煤,死得不能再死,嵌在地下的焦炭根须不知道有多长——地下建筑已毁,一时半会是挖不出来了。
盛灵渊围着地基树转了一圈,大致掐算了一下地脉,问单霖:“这树长在地脉眼上……什么来历,你知道吗?”
“只知道大概。很多专家都来研究过这棵树,目前来看,全世界仅此一棵,应该是变异品种,原本是什么不清楚,变异机理也不详。以前也有研究组尝试复制,但不行。树龄……从本地的地方志里看,至少可以追溯到大齐末年……”单霖说到这,突然想起眼前这位疑似大齐武皇帝,感觉自己这个“末年”有点措辞不当,干咳一声,她尴尬地闭了嘴。
“大齐,”盛灵渊的注意力却完全没放在“末年”上,顿了顿,他又问,“为什么一棵树能上地方志?”
“因为西山一代古时候又叫劫山,据说之所以叫这个,是因为特别容易被雷劈,我推断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地脉眼,异常能量活跃时期,附近变异生物肯定频繁出没,才会经常招雷暴。这一代气候干燥,植物又多,雷击很容易引起森林火灾。西山上的花草树木烧完一茬又一茬,只有这一棵始终屹立不倒。当地早有‘神树’的传说,不少民间故事里都有‘神树显灵’的情节,古时候老百姓还给神树建过神庙。”
“神庙”俩字格外戳盛灵渊的神经,他当时就一皱眉:“什么样的庙,是正经吃香火的,还是当地村妇愚夫们随便插的牌位?”
“正经的,还挺有名,过去民间传说认为劫山上的庙跟帝都风水有关,是北方四灵庙之一,上香的络绎不绝,跑来求什么的都有,”肖征是本地人,祖居永安,插嘴说,“不过战争年代里神庙外围的建筑破损比较严重,又赶上建国以后破除迷信,就把庙扒了。扒了庙,但里面那棵树实在太大,有点让人望而生畏的意思,当时愣是没人敢动。后来局里前辈测地脉眼,提议总局选址西山,检测到这棵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了,但可能是正好长在地脉眼上的缘故,它成了个天然的法阵效果增幅器,这才拿来当了地基。”
盛灵渊迅速抓住了重点:“选址西山是谁的主张?”
“我局奠基人……”单霖说到这,脸色突然一变。
盛灵渊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肖征也反应过来了:“等等,善后科以前的巩成功他爸好像就是奠基人之一。”
宣玑的前任——那个受贿用镜花水月蝶瞒报死亡人数的善后科主任巩成功,是个没有一点特能反应的普通人。他在任时,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局里跟谁都能说得上话,看来不单是会做人,还因为他父辈的影响力。
宣玑立刻问:“当时选址的会议记录有吗?”
“有……不过原稿在二十五楼档案室,被您烧没了,”单霖说,“王博士那里不知道有没有电子扫描件存档……所以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盛灵渊没回答,伸手轻轻抚摸过地基树留下的焦炭,他若有所思地捻了捻手指:“我去拜访一下你们王博士。”
从总局到度假山庄开车一会儿就到,外勤车当然是管够,盛灵渊才看了开过来接他的轿车一眼,一只爪子就伸过来,先他一步替他拉开了车门。
宣玑拽着车门,旁边低眉顺目地作丫鬟状……不太老实的那种丫鬟,低着头,还要偷偷摸摸地拿眼往上撩着公子,想当狐狸精的野心昭昭。
“公子”接到他的秋波,来者不拒地嚼了,吃完一掉头,车也不坐了,化作一缕黑风,往度假山庄刮了过去。
十五分钟后,黄局在度假山庄开了会议室,肖征等人紧赶慢赶地飙车回来,“永安西郊雷暴”“植物反季节异象”“多地发现离奇尸体”等新闻已经以爆炸的姿势冲上了热搜。
正是春节假期,好多人都很闲。一时间,网上造谣的、辟谣的,七嘴八舌,沸反盈天。
黄局已经来不及给善后科布置工作了,一见人回来,就一迭声地问:“危险物品确定处理干净了吗?泄露一件我们就是千古罪人啊!总局那棵树到底算是死了还是跑了?社会危害会有多大?他到底是……”
盛灵渊在湖光山色里转了好大一圈,消化了宣玑那记“秋波”,略微冷静了一些,他没推门,直接从会议室的墙里穿了进来,正好接住黄局一连串的问话。
“那棵‘树’自称妖王,应该就是‘本真教’的始作俑者……真身当然不是什么妖王。当年妖王九驯勾月楼里养了百十来个影人,妖王死后这些影人就集中处理了,我猜是有人在影人冢里捡尸炼魂,拼拼凑凑弄出了这么个怪物——不过他以前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昨天用劣奴躬伏法阵,把他豢养的信徒都当补药吃了,随后在子夜之交,以三大人魔为祭,脱离树身,得到实体,现在确实是跑了。”
王泽前面一半听得半懂不懂,最后一句他可明白了,“嗷”一嗓子:“等等,大佬,您是说,昨天那pm2.5精,约等于东川大蛾子、南海一百零八只粽子加上那个会分身术的影人的总和?”
肖征:“他现在肯定是去了赤渊,那我们……”
盛灵渊一抬手打断他,并不给众人留下惊慌失措的时间,直接甩出了第二记炸雷:“这怪物诞妄不经,说话做事颠三倒四,不足为惧。他只是个明面上当挡箭牌的幌子,我需要知道背后的人是谁。”
黄局手都哆嗦了:“还有背、背后?”
单霖快速交代了他们明明成功启动了超低温模式,结果最后关头被人用解冻剂破坏的事。
“会议室安全吗?”黄局一惊,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作为普通人,他难免对各种挑战想象力的特能手段有天然的畏惧,“小肖,这里不像总局,有没有防窃听的……”
“不用防。”
你们也防不住。
盛灵渊头都没抬,“解冻剂”的原理他大概听明白了,不用多神通广大,只要拿得到东西,这事凡人也干得了,不就是“内鬼”吗?那是异控局特产,听着不新鲜。
新鲜的是——
“你们之前修整法阵的时候,保护树身用的钢板上有一个遮掩气息用的上古符咒。”盛灵渊说,“因为这玩意的阻隔,朕几次三番到访,都没能察觉地基树异状。”
肖征连忙追问:“您知道法阵出处吗?”
“知道其中一个,”盛灵渊眼皮轻轻一垂,盖住寒光,“三千年前大混战时期,人族以八十一位顶尖修士为代价,在人族圣物天地鼎里请来了大天魔,丹离就是将此符画在天魔脊背上,封住魔气的,直到他死,符咒才消散。”
宣玑倏地睁大眼睛。
盛灵渊没理他,接着说:“昨夜我在钢板碎片里摸到了这个符咒,气息犹未散,说明画符人不但在世,应该还挺硬朗。我不知道这位故人是谁,但他肯定熟悉赤渊的前因后果,精通朱雀一族失传的古符,三千年数着日子过,就等着朱雀骨封松动。”
而异控局是战后天下刚刚太平的时候兴建的,历史很短,也没有所谓“家族底蕴”,典籍都是凋落的各大门派挖空家底捐的。几个牵头人找了些愿意加入组织的知名民间高手,组建了第一代“官方特能人”。这些人出身来历无法彻查,因为特能界里没有所谓“常识”的概念。除非有机会像大混战时期一样,轮流与各族你死我活地打上几十年,否则就算博闻强识如王博士,也不可能知道别的特能人藏着什么本事、又藏了什么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