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精(71)
几乎灭绝的一支古族的幸存者似觉察到什么,闭上眼,坐地而逝,魂魄化成碎片融进精血中,破开虚空受到感召而去。
时间,距离,似乎变得不存在,只在顷刻间,它们便穿过了无尽的虚空来到了四灵神界。
四灵神界的天空变成了血茫茫的颜色,不多时,又变成了昏浊的泥色,再然后,来自远古的混沌力量突然涌现在天地间。天与地,仿似要重新融合在一起。
镇守四方的四灵神兽发出愤怒而恐惧的咆哮声。
九尾听到他们的咆哮与怒吼,抬起头看向他们,说:“神界发起了这场灭族之战,那么,也该到了承受发起这场战争后果的时候了。四位,你们没能阻止他们在你们所护卫的地方对古族的惨害,那么,同样,你阻止不了古族的报复。有时候,睁只眼闭只眼,坐视不理,也是罪孽。你们是离开,还是与这片天地一起沉寂?”她说话,掌中的那团翻涌的精血已经升到空中,在帝都上方的空中化成一团巨大的血团,吸聚着从宇宙天地间飘来的那位远古大神的血与魂,跟着便开始疯狂地抽聚着这片天地的生机,人的,植物的,动物的,所有的生机都在迅速被抽离,朝着帝都上空的血团涌去。
四灵神兽在空中显形,它们想要阻止,然而,来自远古的气息,翻涌的混沌元气力量以及那血团闪烁的法则力量气息强大的让它们只感到无尽的恐惧。
狐神立在帝都城中,负手而立,神情透着几许寂寥与哀伤。她抬起头,与空中的四灵神兽远远相望。
九尾淡然的声音响起:“每一个古族小世界都是一位远古大神。他们死后,化成一方小世界,他们重生归来,那么,必然要以一方世界为祭奠。”
苍龙愤怒地吼道:“凭什么?为什么要让我们的四灵神界来祭奠?”
九尾说:“因为这里有灭族的那位远古大神的精血,神界从古族那里夺来的精血。”她问:“你们是离开?还是死?”她说话间,手一扬,神力卷出,将不能融于那位正在重生归来的远古大神的鲜血裹卷到掌中。这些血有数十团之多,它们不融于彼此,飘散在空中。这些血团有大有小,大的宛若一团云雾,小的则不过巴掌大。九尾稍作凝炼,它们便聚成一团团凝炼的散发着远古气息的精血。那些精血飘在空中,散发着强大而恐怖的气息。
四灵神兽齐齐沉默了。
之后,打包起自己的家当,一起离开了自己守护了无数个年头的四灵世界。
九尾抬袖一拂,收起了袖子中飘在空中的那些精血,离开了四灵神界。
四灵神界的所有的生死都迅速死亡,天地灵气也迅速枯竭,最后世界开始坍塌。
在坍塌的世界中心,有一团散发着磅礴生气的混沌元气在迅速收缩凝聚孕育新的生命。
一个世界毁灭了,一个新的生命诞生了。
一袭白衣的九尾,不沾丝毫杀孽地离开四灵神界,去往下一个神界。
她到的这个神界,被称作真神界。
她踏进真神界便觉察到了异样,天空黑压压的,神帝烙刻在天地间的法则秩序正在飞快地消散减弱,天地间有着若隐若现的愤怒和嘶鸣声,似愤怒,似痛苦。
她闭上眼,去感受天地间飘散的这缕情绪,嘴角不自觉地浮起一丝笑意。
神帝烙在天道法则中烙下的这缕气息烙印与魂魄相连,她感受到的是他临死时的情绪。
又一位神帝——死了!
九尾把收集到的血团取出来,以这些血团去感知这片神界的血团气息。
真神界分布的古族气息极为微弱,没什么古族死在这里,也没有古族的血脉在这里。她收起了血团,转身离开,去往下一个神界。
九尾去往一个接一个的神界,然后发现很多神界的神帝都陨落了,且都在极短的时间里。
神界灭了多少古族小世界,便会有多少位远古大神回归,也会赔上多少个神级小世界为远古大神的回归提供复活所需的力量。死掉古族最多的神界或者是沾上古族杀孽最多的小世界,被选为了远古大神复生之地。
九尾一个接一个神界走下去,她以本源力量召唤这些远古大神复生,每复生一位对她的消耗都极大。她的力量迅速枯竭衰弱。她的本源力量,有很多是从昆仑那得来的。她想,到她死后,这些力量只怕也没法再还给昆仑了。
当她把最后一位远古大神唤醒,她体内的力量也几乎消耗殆尽。
九尾满身疲惫地回到曾经卡住昆仑无数个年头的大地。
她与昆仑之间的那缕若有若无的感应告诉她,昆仑还在那里。
第74章
九尾从虚空中出来便是一阵心悸,若有若无的毁灭气息缭绕在周围,仿佛她稍有不慎便会落入万劫不复之地。她默默地收敛了气息和身上的威势,那毁灭的气息才逐渐散去。
她收敛了衣服上的神光,从山间原野缓步走向人间城池。
有地痞流氓蹲在路旁,见到她孤身一人便朝她围了过来。
九尾淡淡地扫了眼他们。
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眼,便让那几个地痞流氓感觉到有透心的凉意顺着脊椎传遍全身,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明明这个女人什么都没做,只是这么随意而冷淡地看了她一眼,便移开了视线,那感觉却像是要死了似的。他们的脚步定在原地,直到那女人走远已经消失不见,才觉死里逃生。
九尾走在大街上,她即使遮掩了容颜,那身雍容华贵的气度及身姿仍给人一种美绝的感觉。她的美不在于五官长而,而是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美,极美,但又透着与世隔绝的疏离和悲伤,让人看得移不开眼又望而生悸。
她缓步前行的脚步停了下来,望着前方执着油纸伞站在大街上含笑看着她的人。
那人同样一袭白衣,但气质悠然,仿似飘在湛蓝天空下的悠悠白云,浅浅的笑容透着暖意,眸中一片软柔还泛着晶亮的神采,显得主人的心情很好,她在对方的眼里还看到几分惊喜。
九尾见到昆仑,心头的悲凉与失落淡了许多,也露出温和的笑容,轻轻地唤了声:“昆仑。”
昆仑几步上前,来到九尾的身边,自然而然地拉住她的手,说:“走,我带你去看地狱。”
九尾:“……”美滋滋地去看地狱?
昆仑正要迈步,忽然觉察到异样,仔细打量几眼九尾,发现九尾的本源力量消耗得厉害,有枯竭的迹象。她问:“你受伤了?”
九尾摇头,“没有。”
昆仑正在经历不可逆的神体崩溃过程,九尾这点损伤和神体崩溃相比完全不是什么大事,便信了九尾说的没受伤,拉着九尾来到一间香火鼎盛的庙宇前。
庙门的牌匾上写着“城隍庙”三字。
庙宇是供奉之地,但这地方……供的既不是祖先,也不是神佛,而是……阴神?阴神出没于幽暗之地,这里……居然在阳间地界供奉阴神?
九尾不解地看着昆仑,“这里怎么会供奉阴神?”最不可思议的是这居然是昆仑同意的。在她的印象中,昆仑一直是护卫苍生的存在,而阴神……通常来说,更多的是给苍生带来死亡和灾难。
昆仑笑着解释道:“阴与相相生相克相互制衡,用阴间的力量来维持阳间的秩序。”
九尾进入城隍庙正殿,便见正殿中间供奉着一尊泥塑的阴神像,说是阴神像,其实就是一只沾了香火并且有一缕神力庇护的大鬼。淡淡的金光凝聚在大鬼身上,竟使得幽冷阴暗的阴灵没了阴冷幽暗的气息,多了几分庄严肃穆。
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脚下汇聚着磅礴的阴气,以神念探去,发现那阴气中竟没探寻到边界,宛若一方独立世界。她施展神通去探查这方世界,赫然发现这片世界的边缘竟然充斥着浑沌元气,并且还有着她看不透的可怕气息。她刚想问昆仑发生了什么事,便被昆仑拽进脚下的阴灵世界。
这里的阴气纯正浓厚,但与其他地方的阴气汇聚之地又有不同,它没有白骨遍地,没有怨气丛生,厉鬼横行,反倒是“人”声鼎沸,猫狗在大街上游蹿,远处还有鬼树,树林里各种死去的野兽魂魄出没,比起阳间地界还要繁华昌盛。她不解,问:“你创造这样一个世界来维持阳间秩序?这是地狱?”如果地狱是这样的,她觉得“地狱”两个词需要重新定义。
昆仑说:“这是寻常阴灵栖息的阴间,地狱在别的地方。”她把建十九层地狱的事简明扼要地告诉九尾,说:“那些铸下罪孽的生灵,根据他们的罪孽轻重进入不同的地狱。每层地狱都有一道地狱之门,是小凰炼制的,它能够以投影的方式出现在阳间地界,把阳间地界那些罪孽深重的生灵和死灵拖入地狱。”她顿了下,说:“罪孽不够的,或者是有大功德抵消罪孽的,地狱之门即使开启,也不会强行拖他们进入地狱。”
之后,昆仑便把九尾领到了第十九层神之炼狱。
强烈的恐怖气息扑面而来,整个空间充斥着望不到尽头的熊熊烈火和杀孽与血腥,天地都染成了血红色。数以千计的寂灭神灯分布剧烈燃烧的火焰中。
寂灭神灯,这种灯,每一盏灯的背后都是一位死去的神!
九尾满心震撼,怔然地立在原地,良久,她才慢慢扭过头去看向昆仑,问:“你和神凰……”神界诸多神界的陨落,竟然是……
她以为是昆仑用本源力量吞噬了他们,然而没想到竟是这般模样。
神凰的声音从头顶上空传来,“哎,你怎么虚弱成这样?”神界的顶级强者绝大部分都在这了,应该很难有人能把九尾伤成这样,使得本源力量都严重亏损了。
九尾起头,便见神凰正站在一座巨大的门上俯身看着她。那门的正中间有着“神之炼狱”的字样,上面烙刻着宛若浮雕的图案。“浮雕”所绘的,正是神之炼狱的景象,然而,与她见到的神之炼狱又有不同。神之炼狱燃烧的火海中看不到尸体,而在那扇门里,尸体成堆,这些尸体有人形的,有兽形的,有鸟形的,每一位都与寻常的人、兽、鸟不同,无论是长相还是气势都透着帝威。她与神界征战多年,自然是一眼认出了他们。
那些进入昆仑本体寻找永生力量机缘的神都死在了这里。
彻底的死了,神魂俱灭,连尸体都被用来铸造成神之炼狱的门。
神凰仔细打量九尾几眼,便发现九尾身上的气息不对。她从神之炼狱的巨门上跃下来,问:“你做什么了?”
九尾把她用自己的本源力量召唤远古大神重生回归的事告诉了她们。
神凰心说:“果然。”她幽幽地瞥了眼九尾,说:“这些家伙回归后的第一件事一定是来找我俩,至少是要围观和‘关照’几回的。”这些远古大神,脾气一个赛一个暴烈,一个比一个好战。她俩当初打了多少架,经常被碾得凤凰毛满世界飞,九尾更是连皮都被揭掉过无数回。九尾用本源力量把他们召回,他们第一个要揍的就是九尾。这对他们来说,就是她俩打输了,把他们拉出轮回,让他们重生回来打架。估计不少远古大神会觉得轮回得好好的,死得挺舒坦的,如今竟然不让他们继续死,简直不揍不行。
九尾挑挑眉,倒不担心这个。即使打不过,也只不过是挨些皮肉之苦,也不会真的把她们往死里揍。
神凰的心头一动,她觑了眼昆仑,笑得眉眼弯弯,眼睛都亮了起来。
九尾哪能看不出神凰在想什么,说她:“你够了。”
神凰说:“什么叫我够了,没见当初那些家伙追杀得我满世界掉……”她惊觉到昆仑在这,把那“毛”字生生地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