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精(2)

　　原本，它的目标只是想要引仙灵之气入体修炼出神形模样就行了，但是它吸收到的仙灵之力都被天雷劈散了，它只能靠吸收先天元气修行。
　　先天元气要么深埋在它的本体深处还和其它的各种气体搅在一起呈混沌元气状态，要么飘散在仙灵之气的上方，在目前绝大部分生灵都难以接触到的位置。它还不会飞，也接触不到位于更高处的先天元气，只能通过从本体深处的混沌元气中吸收。
　　混沌元气中的杂质太多，除了如今最常见的这些金木水火土五行灵力、仙灵之气和阴气、魔气、秽气等等各种气体外，还有各种矿土。一团混沌元气中的矿和土的含量高达九成。矿是种非常引雷的物质，它在吸收过程中，无可避免地吸收入体内，然后就会被天雷劈打，直至天雷把它体内的这些杂质完全剔除。
　　它觉得修炼就像铁匠制造工具，它是矿石，天雷是铁匠，混沌元气是没提炼过的原材料。往它身上加点混沌元气，敲敲打打排出杂质留下先天元气来改变矿石形态构造，如此反复，直到打造出想要的器具。
　　用先天元气改造身体非常缓慢，它每毫米的增长都得经历吸收混沌元气再经过天雷淬炼剔除杂质，通常需要三五年时间才能有毫米增长。
　　虽然增长缓慢，但生活在昆仑神山上的神形生灵体态都不大，它估算了下，大概需要不到万年时间就可以修炼成神形模样。这点时间很快就过去，它安安心心的按部就班地修炼。
　　不过，修炼远没它想象中容易，三五年生长毫米，那是按照随便生长计算的。它之前随便生长，长成了毛球模样，如今要按照神形模样生长，每一块骨头、每一根筋络、每一根头发，四肢五官肌肤都需要仔仔细细好好地雕琢。
　　神形生灵只长头发，不会浑身长满长长的白毛。它只好把每一根白毛都拔下来，再炼化先天元气把毛孔彻底封堵上，让白毛不再生长。神形生灵是有头发的，于是它又需要让自己一根根地长出头发。它把褪下来的白毛按照神形生灵炼制器具那样，炼成法衣穿在身上。
　　它不知道自己到底花了多少时间，终于把自己从内到外都长成了神形生灵模样，可它说不好为什么，总觉得身上少了些什么，但又说不上哪里少了。
　　它只知道自己有点不对劲，并没有像妖修炼成妖仙那样真正变成神形生灵，只好继续趴在原地让雷劈，不断地吸收先天元气。
　　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久到它怀疑自己已经完完全全变成神形生灵，自己之前的感觉是错觉。它体内积蓄的先天元气越来越多，到后来就连每一根头发都流动着先天元气的力量。
　　原本盘踞在它头顶上方的雷云忽然散开，紧跟着更大的雷云涌来。
　　那是它从未见过的雷云。它并非来自雷云之海，就像是划破虚空苍穹，从更高更远的地方汇聚过来，它充斥满怖的毁灭气息，将它的本体都覆盖住。
　　原本，即使是在夜里，也有月光从苍穹中洒落下来，给它和生活在本体上的生灵带来光明。此刻，这团雷云却将光线都隔阻在外，它的本体笼罩在一片漆黑中。
　　在它被卡住前，它便是在这样的黑暗中飘荡，只有偶尔，才能看见极其遥远的地方，有繁星闪烁。
　　它不知道自己这具身外化身是否像以前昆仑老祖所说，太过强大，上苍不容于世，又要将它毁灭。
　　它被毁灭了太多次，多到都已经习惯了，到现在都不指望自己能够变成神形生灵自由活动。于是，它闭上眼，趴在原地，任由巨大的雷柱击落在自己身上。
　　它想，大概，很快，它的身外化身就会被劈成飞灰，意识会再次回归本体。
　　然而，当雷霆霹雳落下时，它感觉到的不是意识飘离身外化身回归本体，而是疼。
　　随着剧烈的疼痛，强大的雷霆力量灌注入它的体内，它清楚地感觉到体内那些由先天元气塑造出的经络骨骼等部位如摧枯拉朽般被撕裂，纷纷炸裂，变成精纯的先天元气，与雷霆力量搅合在一处，甚至把它的意识也拉了进去。它看到斑斓的色彩，那是比星云还要漂亮的颜色。它看到自己的身体全部化成精纯的先天元气，覆盖满下方整片雷云之海，之后，又在头顶上方那可怕的雷霆霹雳中飞快地收缩成团。除了先天元气，还有其它物质汇聚过来。它看到无数的雷闪在闪烁，有类似于血肉般的组织在形成。
　　那些血肉组织中流淌着鲜血，焕发着蓬勃生机。
　　那是生命的气息。
　　雷云散去，雷电消失，天地又恢复了光明。
　　它缓缓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有了呼吸，有了心跳，身体内有了血液流淌。
　　它低头望向自己的手，那是一双白皙细腻又柔又软的手，温温的，暖暖的，有体温，不再是之前那样的冰凉。它的胸部耸起，有着非常显著的性别特征，不再如之前那般呈无性别状态。
　　它有了生命，变成了真正的生灵，并且，拥有了性别，雌性。
　　它如今是神形生灵，神形生灵，论男女，而不论雌雄。
　　它，变成了她。
　　她的衣服仍在，纯白色的衣服烙满了各式各样闪电形的暗纹，不显眼，但看起来就很结实，而料子轻柔，像是她的第二层肌肤。
　　她忍不住有些激动，心脏略微加速，跳得砰砰作响，嘴角忍不住上挑，弯弯的眼眸中满是柔柔的笑意。
　　她终于修炼成神形，真好。
　　她抬起头，瞭望远方，看到的是下方那片巨大的雷云之海。
　　雷云之海中，雷电仍在闪烁，发出不绝于耳的雷声。
　　大概是她被更加厉害的雷电劈过，如今再见到雷云之海，觉得它不再恐怖，反倒是大概因为在这里待的时间长了，对这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生出些亲切感。
　　她从未想到，变成生灵拥有生命的感觉竟然是如此美好。她比起以前当山精的时候，多了许多情感，至少，如此刻，她知道自己是高兴的，又或者是欣喜的。
　　相对于被卡在大地上不得动弹的沉重本体，她如今拥有的身体是轻盈的，她可以踏着风飘在空中，也可以去她想去的地方。
　　因为过于激动，她反而有点不敢轻易迈出步子，内心却又充满了期待。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缓缓的轻轻迈出小小的一步。
　　她一步迈出，脚下，有丝丝缕缕的牵引感连接着本体，昭显着她与昆仑神山间的联系，也在告诉她，作为昆仑山精，她无法离开本体。
　　她的本体上承苍穹，下连虚空，横贯东西南北纵横数十万里，这么广袤的地域，有着她自己都数不过来的生灵，足够她自由自在的活着。
　　她又轻轻地迈出了一步，一步又一步，然后迈着轻快的步法，踏着风，像只快乐的小麻雀蹦蹦跳跳地朝着山下去。
　　很快，她便进入雷云之海中。
　　有雷电拂过，在她的身上泛出丝丝闪电光芒，头发也发出电流的声音。电流穿过她的身体，再长出一道长长的闪电形电柱，击落在她脚下的山体上。
　　坑坑洼洼的山体在积年累月的雷电淬炼下，杂质被剔除，变得无比纯净，且充满了雷电力量。它有个名字，叫做雷元石，是铸炼雷属器具的重要材料，她经常见到有生灵们不惜冒着生命危险靠近这里捡从山上滚落下去的雷元石。
　　她路过的时候，挑了两颗刚好被她握在手里的，准备拿去卖钱。
　　神形生灵的衣食住行，都需要花钱的。


第3章
　　厚厚的雷云层遮蔽了阳光，密集的闪电把周围的几座山头都变成了雷场。这里的植物非常稀少，只在山缝深处生长着少量的雷系植物，还有些虫形的小动物藏在山石之下，遇到别的动物路过，便会钻出来释放雷电攻击。她渡劫前还看到不少神形生灵在山腰和山下寻找雷元石，这会儿都不见了，她估计可能是他们离开了。
　　她出了雷云山便到了神形生灵的地界。
　　她飞到空中，举目远眺，找了一处神形生灵最多的聚集地飞过去。
　　在快到神形生灵聚集地的时候，神形生灵逐渐多了起来，他们有些脚下踩着各式各样的飞行器具，有些是御风而行，还有些是乘坐飞禽走兽，或者是乘坐由飞禽走兽拉载的建筑物。
　　这片聚集地被一座巨大的由仙灵之气汇聚成的罩子笼罩着。仙灵之气组成复杂的图案，图案中还有许许多多由雷元石铸成的剑。这些剑非常有规律地在光罩中盘旋，像在巡视领地。这种罩子被称作防御法阵。
　　法御法阵的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各留有一个出入口，那里还用从她的本体深处开采的一种纯白无暇非常坚固的石头造成的城门。他们称这石头为昆仑白玉，最喜欢拿它来造房子。
　　她跟着要进城的神形生灵飞落在城门口。城门口有好几个门洞，每个门洞前都有神形生灵进出，也有神形生灵在进行盘查，防止外敌入侵。
　　她感觉到有许许多多的神形生灵朝她看来，似有着好奇。
　　她把自己从头看到脚，再和周围的神形生灵作对比，从神形相貌都没看出异常。她体内流转的是先天元气，和他们的五行灵力有不同，但她有把先天元气全部收敛在体内，她想以他们目前的实力，应该是看不出来的。
　　她不知道他们好奇什么，索性不予理睬，径直去排队进城。
　　她没有进出城的通行牌，不能直接进城。
　　城门口有一间重兵把守，还有一位体内拥有仙灵之气的神形生灵坐镇的屋子，没有通行牌的人要在那里接受盘查登记，通过的给通行牌，之后才可以进城。
　　接受盘查时要被一面名为“照妖镜”的镜子照一下。这镜子没什么奇特的，只是破除幻化，使那些化形成神形模样的妖灵鬼怪现出原形。
　　她进入屋子后，刚要往照妖镜下站，坐在屏风后面打坐的那位拥有仙灵之气的神形生灵突然开口：“且慢！”，他说话时，还睁开眼朝她看来，显然是要叫她。
　　她收回步子，不解地看向他：为什么不让她照？她说：“我需要一面通行牌进城。”她说完，便见他来到跟前，告诉她：“请将手里的雷元神石收起来。”
　　收起来？怎么收？她不知道怎么收，索性直接问：“请问，这个要怎么收起来？”她说完，便见四周的神形生灵都看着她。
　　那名神形生灵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翻手取出一个画满奇怪符号的玉盒递给她，说：“请先暂时放在这里。”
　　她依言照办，将雷元石放在盒子里，走在照妖镜下方，便感觉照妖镜传来一股吸力似要抽取她体内的先天元气。她正要阻止，便听到那神形生灵说：“前辈，您若遮掩身上的气息，请恕在下不能放您进城。”
　　她略有些迟疑，说：“您这面照妖镜……是以仙灵之气炼制的吧？”
　　那名神形生灵微微颔首，说：“此乃仙宝，任何妖魔鬼怪皆会被它照出原形。”他又补充道：“此仙宝与护城法阵相连接，若有妖魔鬼怪作乱，它会直接引来法阵力量，将其击杀在此处。”
　　她听他说得慎重，显然这面照妖镜非常贵重。她问：“我能不能不照，直接进城？”
　　那名神形生灵的面色一沉，道：“当然不行。”
　　她见他身上的仙灵之气外放，似乎很是生气的模样。她迟疑地说道：“如果我把照妖镜照坏了，不会要我赔吧？我没钱，赔不起。”
　　那名神形生灵面色不变，说：“放心，照坏了算我的，不要你赔。”他说完，视线淡淡地扫过她身上的衣服和旁边的盒子里摆放的雷元神石。
　　她只好让照妖镜吸走一缕先天元气，同时有点担心，怕它的仙灵之气与先天元气起冲突，损坏镜子。
　　然而，镜子只在表面浮现起一圈水纹状的波纹，便又什么反应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