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精(3)

　　那丝波纹浮现时，她感觉到波纹的后面似乎有一个漆黑的空间把她的那缕先天元气吸收了。
　　神形生灵见状，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将她迎到屏风后，把装有雷元神石的玉盒搁在她的面前，问：“不知尊驾怎么称呼？从哪里来？到雷城来有什么事？”
　　她说道：“我叫昆仑，以前是只山精，今天刚修炼成女神，这是第一次来你们神形生灵的聚集地。我在山上拣了两颗雷元石，想卖成钱。”
　　神形生灵默默无语地看着她。
　　她从他的表情看出，他对她说话似不信。不过，她照实说，信不信是他的事。
　　神形生灵沉默片刻，说道：“上仙说笑了。”起身去取出块玉牌，在上面打下印记递给她，说：“这是通行牌，请收好。”
　　她道了声谢，接过通行牌，便要去拿自己的雷元石。
　　她只有两只手，两颗雷元石刚好一只手一颗，如今手上再拿通行牌便不够了。她稍作思量，一眼瞥见神形生灵的腰上挂着枚腰牌，灵机一动，她拔下根头发从通行牌上穿过去，将它挂在腰上。她这才拿起两颗雷元石，起身，把玉盒还给他，说：“多谢，告辞。”
　　她出了屋子，有了通行牌，顺利进城。
　　她穿过城门口，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正前方宽阔的大道，大道的尽头是高高的城楼和宫阙。
　　靠近城墙的地方，有很大一片没有盖屋宇宅院的空地，这里聚集了许多买卖东西的神形生灵。他们卖什么的都有，有卖物品的，还有把神形生灵和飞禽走兽关在笼子里或者是用锁起来出售。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很是热闹。
　　她发现他们似乎喜欢扎堆卖东西，卖植物的聚成一排，卖动物的聚成一排，卖神形生灵的聚成一排，还有卖各式各样石头的也聚成排。
　　他们席地而坐，把要卖的东西摆在面前，有些神形生灵闭着眼打坐不说话，有些神形生灵则扯开嗓子大声喊着要售卖的物品招揽买家。
　　她观察这些人卖东西，不少神形生灵也在打量她，不时看向她手里的雷元石。她注意到这里也有卖雷元石的，且他们卖的雷元石中的雷力很少，杂质很多，是从山脚下捡到的。这种石头多是半山腰的石头被雷劈碎后，滚落到山脚下的，属于被雷劈碎的残渣碎石。
　　雷劈不坏的雷元石，才叫雷元石。
　　她的这两块雷元石，比起他们所有人的雷元石都好，应该不愁卖不出去。
　　这里卖东西的人很多，她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到有人收摊走人，有空位。
　　她过去，学着旁边那打坐的神形生灵，盘腿坐下，再把要卖的东西放在面前的地上。
　　雷元石接触到地砖，它所蕴含的雷力顺着地砖就朝四面八方扩散开去，两块雷元石压着的两块地砖连同它下面的岩石瞬间融化，且迅速朝着周围蔓延。
　　她赶紧把雷元石拿起来，左手捧着雷元石，右手把刚融化成液状的砖石抹平，并且迅速冷却炼制回原样。她假装没注意到周围朝她看来的诧异目光，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继续盘腿坐在那，两只手各托一颗雷元石，轻轻地喊了句：“卖雷元石。”
　　第一次卖东西，感觉有点怪，还有点不好意思。
　　奇怪的是，看着她和雷元石的神形生灵很多，但是，没有买家过来问价。
　　不过，没人问价的也不止她一家，很多人都是等很久才遇到买主。大概这就是旁边那两位砍价时所说的那样，买卖东西也是要讲究缘分的。
　　她学着身旁那个卖石头的人的样子，闭着眼睛，盘腿打坐，在等待买家的同时，去看周围的人是怎么买卖东西的。
　　他们买卖东西的花样特别多，明明谈价的时候，说是品质好的东西，但卖出去的时候，卖家把东西悄悄换成了品质差的东西，还有买家付钱的时候，有故意少付的。他们把钱装在不足她巴掌大的储物袋里，她看不清他们付的是什么钱，但他们打起来了，后来引来了城里的守卫，被一起带走了。还有帮着别人买卖东西，两头欺骗赚取好处的，之后，抛着装有钱的储物袋背地里骂买卖双方傻子。还有些神形生灵不买东西，却往热闹的地方挤，趁机偷取别人东西的。
　　有很多神形生灵都在暗中观察她，并且暗中议论纷纷，在猜测她的实力和来历，还猜测她坐在这的目的是不是有什么机缘？
　　他们猜测她想收徒，有猜测她的衣服是神宝的，有猜测她的道行的。他们猜她的实力在大罗金仙境以上，依据是她能够徒手抓住雷元神石。
　　雷元石和雷元神石难道不是同一种东西？这些都是出自雷云山，难道是像先天元气和仙灵之气那样，虽然都是出自混沌元气，但本质上还是有区别的？
　　她以前远远地看着这些神形生灵，就觉得他们特别能建造东西，打败了周围所有的生灵，几乎真的成为了昆仑神山的主宰。如今她与神形生灵近距离接触，才发现，他们比她想象中要复杂得多，他们想得也很复杂。
　　他们想那么多，她只是想卖掉雷元石换成钱去购买发出好听声音的乐器。
　　她周围摆摊的神形生灵都买卖完东西换了很多茬了，她仍旧没有卖出去。那些在四周观察他的神形生灵们既不来买雷元石，也不离开。她明明听到有神形生灵说需要冲击大罗金仙境，要为渡劫做准备，需要雷元神石，但他一直坐在市集旁边的茶楼上看着，不来买。
　　她看有些卖家会主动询问对方买不买，招揽买家。她想，大概是因为她没招揽对方？


第4章
　　她又觉得原因似乎不是这样。如果是真心想要买东西的，会主动上前询问。
　　她决定观察清楚再说。
　　她注意到这些神形生灵从不自称自己为神形生灵，而是根据体内拥有的灵力或仙力，区分为人和仙。和其它生灵一样，弱小者对于强大者拥有敬畏之心，又与大部分生灵有些不同，他们中的弱小者虽然畏惧强者，但会摆出弱小畏惧的姿态，想办法接近对方，获取财物或好处。她之前以为，买卖是出于需求，将自己不需要的东西卖出去换成需要的东西，但有很多人会低价从别的人或仙手里买进东西，再高价卖出去，赚取所谓的差价，他们称这种做法为做生意，并且，将做这种事的人称为买卖人或生意人，是种赚取财物的行业。
　　一名观察了她很久的买卖人来到她的面前。他的身子略弯摆出一副非常恭敬客气的模样，笑得满脸和气，但实际上连体内的灵力都有些控制不好，像是很紧张，还有点慌乱。他问她：“这位仙子可是要卖雷元石？”
　　她纠正：“我不是仙子。”她坐在这里许久也没见到有别的神出现，如今神在神形生灵中，算是稀罕物。
　　那名买卖人笑了笑，点头说：“是。那不知称姑娘合适否？”
　　她说：“我有名字，我叫昆仑。你称呼我为昆仑就好。”她说完，就见到那名买卖人脸上的肌肉抖了抖，笑容都僵了。她说：“如果你笑不出来，可以不笑。”她说着，就见那买卖人的额头出现了汗水，手脚微微颤抖，像是非常恐惧。
　　他说道：“不好意思，打扰了，告辞。抱歉，抱歉，得罪，得罪。”说话间，仓皇后退。
　　她赶紧说：“你别怕，我不吃人。我……卖雷元石。”
　　那买卖人浑身僵了下，更加战战兢兢地上前，“敢问昆仑……姑娘，昆仑姑娘，这……雷元石怎么卖？”他抖得非常厉害，因过于恐惧，使得脸色都变了。
　　她温声说道：“你别怕。我坐在这里不是想要收徒弟也不是想寻找有缘人，我缺钱，想卖掉这两块雷元石换成钱。”
　　那买卖人连声称是，继续拱着手静等下文。
　　她看之前有人卖雷元石渣卖了十枚中品仙灵石，她这是真正的雷元石，因此她报出个高于雷元石渣的价位：“二十枚中品仙灵石。”还补充句：“谢绝还价。”她觉得这价钱很便宜了。
　　那买卖人继续点点连头“是是是，但小的身上没带这么多……”忽然，他的话音一转，声音陡然拔高，问：“多少？”
　　嫌高？卖高了？昆仑估算了下价，应该没有卖高。她说道：“二十枚中品仙灵石，谢绝还价。”给十九块是坚决不卖的。
　　那买卖人问：“您确定是二十……枚……中品仙灵石？”他的眼睛都看直了，很怀疑是不是自己看走眼，遇到假货了。这年头，什么样的骗子都有，穿着神宝出来骗钱，卖了假货给他，钱又不多，且她实力不非，他也只能认栽。二十就二十，就当花钱保平安了。
　　他取出储物袋，数出二十枚中品仙灵石捧在手里递向昆仑。
　　卖出去了！昆仑欢喜的露出笑容，伸手将手里的雷元神石递给他，说：“给。”她刚伸出手，忽然想到这人接不住，于是将雷力封住，这才递给他，说：“我把雷力封住，不会伤害到你，但可以直接使用……”她的话音没说完，旁边忽然有人说话：“这位姑娘，您这可是雷元神石。”是旁边茶楼里，说话的人正站在想买雷元石冲击大罗金仙境的仙人身旁，像是随从。
　　他体内流转的也是仙灵之气，但不纯，夹杂有许多五行灵力。他从茶楼里飞出来，缓缓地落在她的跟前，行了一礼。他拱手行了一礼，道：“姑娘，此乃混沌元土经过万载天火淬炼形成的雷元神石，与雷元石……”他说话声音和手指都有点抖，话到这里，缓了下说：“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天差地别。”
　　昆仑轻轻点头，说：“我知道，所以多加了十枚中品仙灵石。”
　　那名买卖人赶紧向后来的这位抱拳，“钟管事，我们已经谈好价，买卖已成。”
　　钟管事的脸色一沉，说：“你这是欺负这位姑娘……初来乍道……”他在旁边看了半天，发现这位要么是有什么目的想找什么机缘，要么，就是真的不通庶务。不管她的目的是什么，实力摆在这，交好了总没错。他就事论事，按照正常行价商谈，总不至于得罪人。
　　买卖人说：“价是昆仑姑娘定的，她还说了谢绝还价。”
　　昆仑明白过来，她这是卖便宜了。她见这二位要吵起来，赶紧制止，问：“请问，买卖规矩是双方谈定价格，买卖就定下了是吗？”
　　买卖人说：“是的。不过，昆仑姑娘，确实是卖便宜了。假如您这是真的雷元神石，我只能领您回我们天源拍卖行上拍售卖，保守估计起拍价应该需要以极品仙灵石算，二十块起拍，不是二十枚。您不懂行市，我也不欺您。这买卖，就……就此作罢。”
　　昆仑看向买卖人手里的中品仙灵石，她把封印了雷力的雷元神石塞给他，接过他手里的钱，说：“既然规矩是这样，那就这样。”她拈起其中一枚中品仙灵石，问：“这就是钱？”这些仙灵石是碎石，还有切割的痕迹，像是大块的仙灵石切割后留下的边角余料。每枚只有鸽子蛋大小，里面还有很多杂质。
　　她顺手把里面的杂质剔除出来，捏着变得体形变小到只有原来的三分之一大的仙灵石，问：“这样是极品的？”
　　买卖人和钟管事的眼睛都直了，一起互看一眼。那表情和眼神都写满震惊和难以置信。
　　昆仑也感到很不可思议。她居然很有钱。她再想也是，整座昆仑神山都是她的，她应该是最有钱的。
　　她原来以为自己很穷，不像神形生灵随身带着很多东西，但现在忽然发现自己是最有钱的，这感觉，有点像……做梦？是用做梦来形容这感觉。
　　她再一想，似乎也有点不对，因为，她除了山里产出的那些石头，她不会像神形生灵这样制造器具，也造不出发出动人声音的乐器，不懂得造城池和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