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分(72)
赵清嶺:【卧槽……】
【更残忍的是,大多数的流浪猫可能也不会多留心,多半吃完猫粮甩甩尾巴就跑了。】
【偏偏有只认死理的小黑猫,学会了眷恋那偶尔施舍的温柔。】
【所以有一天你不喂了。他还是会待在同一个地方,一直等一直等,哪怕明知道在等一个不可能的期待,还是会要想傻傻地等。】
好在最后等到了。
不然,可真的是扎心呢。
……
……
两天后,程彻照例去医院看弟弟赵清筵。
赵清筵近期正在为大手术做准备,各种补充营养,精神也挺好,放下书笑眯眯:“程彻哥哥,你好像有心事。我来猜猜啊~是在为了我哥让小驰来照顾我的事情烦心吗?”
程彻一愣:“他、他都跟你说了?”
“不仅说了,而且我也跟小驰其实已经见过一面了,”赵清筵微笑道,“我想让他来照顾我没问题的,因为我们很能聊得来。”
程彻:“小筵,你可别!”
“不行,我不同意!赵清嶺也是你也是,你们根本就不知道!我那个弟弟他……总之你们绝对不能轻易相信他!”
赵清筵却只是微笑:“没关系的,程彻哥哥,你放松点。”
是真的没关系。
前几天,他哥赵清嶺专程来找过他,跟他聊了一整个下午。
程彻的弟弟被放出来了,据说人品堪忧、且前科累累。后来还偷偷跟踪程彻找到了他们的家,自称“没有经济来源快要饿死了”就死皮赖脸往别墅里挤,把程彻给气得不行,天天想点子赶他走。
遇上这么个拖油瓶弟弟,赵清嶺却悄悄跟赵清筵说,“我其实,还是想……再给那孩子一次机会,最后一次。”
“我知道他本性很不好,想要改造这种人可能很难,但他毕竟是程彻唯一的亲人。”
“将来万一,我是说万一啊,万一你哥我哪天不幸早早挂了、或者犯神经病突然不靠谱了,我想要至少还有家人能陪他。程彻一个人孤单了那么久,我是真的想让他以后都过得安安心心的。”
所以,赵清嶺问赵清筵,能不能考虑请那个叫程驰的少年来给他当段时间的护工。
“你们年纪差不多,或许能说上话。你可以随便使唤他,顺便也让他陪陪你。还有,他学习很差、又不上进,我也是让你给他做个榜样,让他有个对比,说不定哪天想开就近朱者赤了。”
说到这儿,赵清嶺小心翼翼问他,“小筵,你觉得行吗?可以考虑啊。”
赵清筵:“行啊,怎么不行。”
答应得那么爽快,赵清嶺反而有点蒙圈:“哦,当然,你先试用一星期,你要是觉得他实在还本性难移,那就算了。毕竟这件事程彻是很反对的,他总怕他那个弟弟到时候照顾不好你、还祸害你。”
赵清筵:“呵,祸害我?”
赵清嶺在那一瞬间,被自己弟弟突然深不可测的笑意吓了一跳。
赵清筵:“祸害不了我的。人品不行我□□他,放心。”
赵清嶺:“?!?!”
他知道小筵爱看书,看了很多书。但是,这神态是怎么回事,他天天都在看些什么书???
……
赵清筵从小身体就不好。
小小年纪亲妈嫌他拖累,把他扔给他爸就跑了,而亲爸也嫌他整天要死不死的很麻烦,交了钱把他往医院一扔了事。
从小到大,就只有他哥赵清嶺,一直在照顾他。
明明是同父异母,他是私生子,按说原配的儿子赵清嶺应该很他希望他死才对。而且就实际来说,他死了的话举家财产就全部是赵清嶺一个人的,赵清嶺有一切弄死他的动机。
但事实却是,没有。
【艹,你以为我想管你?我也是逼不得已!唉,反正总之,有那种傻逼亲爹你可真是倒霉,我也跟着倒霉。真是的,弄得仿佛你是我儿子似的!】
可嘴上说着“倒霉”,在赵清筵七八岁那段时间一度病危的时候,赵清嶺还在手腕戴上了红绳和小铃铛。
那红绳和铃铛,那是他为他的平安和健康祈福的。
赵清筵就那么一天天听着生子的铃铛声,努力活了下来。
虽然没有很健康,但总归成功苟延残喘。虽然其实知道自己的存在对哥哥而言根本只有伤害——那几年,原配夫人在知道儿子居然帮忙养私生子之后,变得更加疯狂控制、歇斯底里,母子关系一塌糊涂。
最后把哥哥逼去了美国躲了好几年,他还记得当年哥哥走时,眼中灰暗阴翳、但勉强安慰他的笑意。
赵清筵一直很喜欢程彻,因为程彻让他哥哥重新露出了真实的笑容。
不,或者说,是程彻让他哥哥的眼里,出现了他从未见过的明亮光彩。
这么多年,赵清筵其实一直都在想着,他要怎么样才能回报哥哥、为哥哥做点什么。
他真的想了很多。甚至想过如果到时候手术成功走出医院,他说不定会装乖把糟老头的产业全部给骗过来,然后自己添一笔,再全部转到哥哥名下,气死那个神气活现的花心糟老头子。
但这件事的前提是,他得先能活下来。
而他明显并不能保证自己可以活下来。所以在手术之前哥哥能求他帮忙,而且赵清筵还力所能及,其实真的很开心。
当然,赵清筵“□□”程驰,还是经历了一番小小的斗智斗勇的。
期初,程驰来照顾赵清筵时,颇有点不乐意的样子。
抱怨着姐夫抠门给开的工资太低,明里暗里嘲讽赵清筵是个病秧子,间歇性想在医院抽烟被护士警告了好几回,甚至还在赵清嶺面前玩江湖小套路,花式想点子骗赵清筵的钱。
果然是本性难移。
但是,小流氓怎么可能玩得过高智商?
分分钟被赵清筵见招拆招,随便几个小伎俩,更是修理得程驰胸闷吐血、嗷嗷骂他阴险。
再然后,大棒之后给胡萝卜,小恩小惠吸引程驰,再用丰富的知识让程驰对他刮目相看,崇拜他什么都知道。
渐渐的,程驰跟他亲近起来了,甚至开始跟他说一些心里话。
“你们都觉得我哥温柔。呜,他其实以前对我也很温柔的。”
“闯祸也帮我收拾,什么烂摊子都帮我兜,感觉就是无怨无悔,不管我干了什么都绝对不会不管我。”
“可是,可是!一次又一次,有一天毫无征兆的,他突然就不要我了!”
“也没说我什么,就突然冷了。仿佛在他眼里他弟弟死了,他再也没有弟弟了!”
“你知道吗?我哥知道管教所要来抓我,他都没让我跑,他就眼睁睁看着那些人把我抓走了,呜呜,呜呜呜……”
但是,这一切不都是,你自己作的、你自己活该吗?那样的家境,作了好几百万的负债。真的你哥没亲手给你揍死算你幸运了,你还委屈?
但赵清筵不会这么说。他眯起眼睛,摸摸程驰的头:“嗯,乖,我知道你已经改了。”
“哎,想让你哥重新疼你吗?”
程驰:“不想!他就一辈子别管我,把我赶出去,让我饿死算了!”
“真的?”
程驰哇地摇头:“呜,不是。不是的,我、我在管教所待了一年多,里面的生活真的好苦。我有反省,我其实知道我错了!”
“可是、可是我哥他已经再也不肯相信我了。他现在防我跟防贼的一样,他现在还没有我姐夫疼我!”
“呜呜,什么温柔,说变脸就变脸,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了!”
赵清筵:“……”
赵清筵:“知道怎么能让你哥重新喜欢你么?等我手术以后跟我一起考大学,考上了你哥会重新要你的。”
程驰:“呜啊!可是我太笨了,考不上啊?”
赵清筵:“我教你呀。”
第65章
程驰自从被赵清筵开始辅导功课之后,对赵清筵的崇拜之情与日俱增。
“他真的、真的什么都会!”
“有他教我, 我肯定能考上大学!”
“姐夫姐夫, 听说你当年也是学霸, 你们家是遗传的学霸体质吗?”
“决定了。我将来一定要跟他考同一所大学,这样大学里就也有学霸罩着我了。”
程驰那边, 倒是每天打了鸡血一样的元气满满。
而医院里的赵清筵, 正刚批完他写的习题集。
“……”错了一半。
问题是, 那是初三数学。
一个年满十八岁的男生,初三数学他错了一半!
寄希望于这种笨蛋考大学是不是想多了?还想跟他考同一所?
……
那段日子, 程彻确实看到他弟弟每天乖乖去医院,回到家也乖巧自觉地做作业。
但介于是过去被骗了太多次, 还是并不会轻易就相信这个前科累累的孩子。
还是会偷偷跟赵清嶺念。
“你工资拖着点给他。一周发一次,省得他有了钱又出去乱七八糟。”
“他要是让你给他买书买电脑,都别理他, 让他自己攒钱买。”
“还有,得问他收伙食费,不能白养他。”
话虽这么说。
可是又会在大半夜里,偷偷切一些水果放在冰箱。或者做点三明治、汤圆宵夜,让那孩子自己去拿。
日子又这么过了两个月,赵清筵手术的日子越来越近。
那段日子,明明每天都艳阳高照, 偏偏手术的那天阴云密布、下起了大雨, 给人一种很喘不过气的感觉。
以至于坐在手术室外面等待的时间, 也变得异常的熬心而漫长。
程彻:“别担心, 小筵他会没事的。”
他去握赵清嶺的手。赵清嶺的手腕,又戴上了高中时那条红色的铃铛手绳。
线已经磨旧褪色,泛白。
程彻的指尖,轻轻蹭过有些粗质的线头。
记得高中的岁月里,他曾偷偷对着那红绳,不是滋味地猜过很多次,这绳子赵清嶺究竟是为谁戴的。
那个时候,程彻只知道赵清嶺家境富有、人优秀活泼又阳光。
却不知道他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更不知道他家里隐匿的一地鸡毛。
仔细想想,赵清嶺那个时候,其实也未必过得好。
却还是可以无条件地疼爱小筵。
却还是可以分出给他的一线温柔。
这个人,那么好。
所以,上天不会从他这里夺走小筵的,一定。
……
窗外,雨越下越大。
下午三点的光景,竟有一瞬乌云密布仿佛黑夜。玻璃窗嘎吱作响,窗外树影狰狞、让人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