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弟成攻(96)
邵波涛临走前把资料拷了给他,明硝反复看着,人生堪堪几页,其中是数不尽的柴米油盐跟世俗浸染,最后塑造成一个到他面前的秦桑。
明硝想了想,其实白月光变成米饭粒也是有迹可循的,古往今来数都数不清的文人过客痴情浪子实践出来的结论,其实也适用在每一场经历时间淘沙,世俗磋磨后的久别重逢上。
那个在明硝心里温柔多情的漂亮女人,终于在金钱面前低下了曾经昂贵的,为自由抛生死的头颅,像一个最平常的俗人站在他面前,虚伪,唱诵着对死人钱的执着。
明硝想起记忆最开端的那几年,和秦桑一起躲在床脚躲着明学清的打骂,其实他们是有过共苦的岁月的,但随着沉乾的到来,属于明硝的这种苦涩已经被慢慢洗刷干净,秦桑的苦涩却多镀了一层。
所以用痛苦来寻求共鸣,对于他来说,残忍又可笑。
明硝站在二十一楼的落地窗前,突然有种强烈的失重感,从头顶蔓延至双脚,皮肉渗透到骨血。
他知道,这是对那场岁月生理性的极度排斥。
直到失重感压得他喘不过气,身后急促的开门关门声,和招财惊喜的叫声融合在一起。
“我回来了!”
他的身体被抱住,明硝微微偏过头,压着的那口气终于缓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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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上回一样,他哥哥在最快的时间里接触到了他的身体,给予他最紧密的安慰。
被沉乾抱住的那一瞬间,他终于意识到了由身体向心理过渡的创伤,他想,为什么人要有这样的经历呢?
仅仅是为了与后来安定的生活达成一个平衡吗,缺则损,满则溢,但他还没来得及想下去,已经有人帮他把溢出来的那部分倒到缺损的地方。
沉乾和周围所有的人在用最原始的安抚方式去填补他的空缺,就连周晓阳家的宝贝疙瘩周淼淼都会把手上的棒棒糖交到他手里,软软地拍拍他的手心,跟他说不要哭。
这种体验让他觉得新奇。
但他做得最顺的,还是跟沉乾撒娇:“哥.....”
招财终于学会了看脸色,从沙发上跳下去,叼着狗绳溜出门,还顺着惯性给人家关了门。
沉乾用最贴近的角度看他弟弟,在明硝功成名就的这一年,他依旧不问后果地要把人护在身后。
这辈子他一共有三回不要命地赶路,第一回是十几年前接到他妈电话,明硝被明学清砸了个头破血流,他买了一小时站票坐到站,再从车站跑到医院。第二回是前两年他弟弟一个人认领明学清的遗体,他开了一个半小时的长途车。
最后就是今天。
他身上还挂着领带,看到邵波涛发来的信息时正在装模作样拍一块有百年历史的玉,周围人都在恭维他,但他是确确实实不知道拍了块玉到底能体现什么英雄本色。沉乾上一秒带着张假脸笑得得体,下一秒就把牌子摔了,一路带风地走出会场。
一路上他只思考了一个问题,这辈子他到底要积多大的德,才能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厄运逐出他弟弟的人生,还他一个平安顺遂的宝贝。
【第三卷 众生】第一百三十九章闹剧
前两年沉乾还可以甩过去大笔钱堵住媒体的口,现在不行了,在娱乐至死的年代,某一类媒体人挖了点桃色新闻就跟发年终奖似的,遑论商圈隐私。抑制的速度永远赶不上传播的速度,等沉乾连夜部署公关,调拨资金完毕的前一秒,手机跟网页同时来了推送。
“金融圈母子情,十几年也无法割舍的生命脉络”
沉乾当即摔了手机,母鸡打鸣,这是抢了他们家朱梨花多大的名头,还嫌恶心不死他弟弟是吧!一口气撒不出来,沉乾硬生生指着公关部当小鸡仔似的骂娘,一个两个一圈人扣工资加季度奖,小鸡仔们也觉着这是碰着件糟心事儿了,没敢吱声,一声不吭地排排站,狄泓秋从老远看过来就跟传销组织洗脑似的,连忙跑过去大赦天下。
这帮人平时觉着狄泓秋慢悠悠傻白甜得不像个正经老板,到了点还是得靠傻白甜拯救世界。
人走完了,狄泓秋才凑上去,摸摸脑袋想了想怎么开口。
“我今儿勘察路线去了,就上个月招下来的那条。记得前两年想一条线价包下咱三条的傻逼经理吗?”
沉乾喘了口气,平静下来“嗯”了一声,是张口闭口结善缘那傻逼。
狄泓秋点点头:“就是他,几年过去了,没想到不仅没从那位子上下来,还溜溜地爬上去了,还见着我跟见亲爹似的。”
胖子春风得意了好几年,善缘从南结到北,到底也没恶心死自己。
“所以我就想跟你说道,是祸害,早晚都会蹦出来恶心一阵儿,也死不绝。这世上糟心玩意儿多了去了,咱一路走到现在大的小的遇着的还少了?”
“甭管他多碍眼,你就是不能钻死胡同。”
狄泓秋像摸着了思路,继续说:“先不说这到底也不值得,你也犯不着跟这种连绊脚石都算不上的玩意儿过不去。你是谁,她又是谁?!”
“不要急躁,拿出你当年让那胖子滚蛋的气势,是难,就陪着硝硝一起过,哪怕过不了,也坦坦荡荡,小人君子,人心里都有杆秤。”
狄泓秋话说得东打一枪西打一枪,可道理确确实实摆在那儿。
沉乾叹了口气,拍了拍狄泓秋的背:“没想到咱笛子也不是真傻白甜”
邵波涛哼哼唧唧,我本来就不是傻白甜。
“那这样,你把那条线接过去,我把后期交接给你,都交给你了,好好遛那胖子吧。”
狄泓秋:.........
至于他,甩手掌柜,打起精神好好正面刚一刚那棵自我意识爆棚的秦桑。
说干就干,当初邵波涛那儿的一队人马还没用齐全,盯梢防卫全套,兵分两路一路看住住在星级酒店的秦桑,一路挡记者。
邵波涛一通电话:“我那几个兄弟都快成你家的了。”埋汰归埋汰,他也提起了十二万分注意力随时准备补刀。
沉乾这头正摩拳擦掌地准备约谈秦桑,防了几手,可最终这个电话没来及拨出。
因为他弟弟以一种淡然看众生的姿态,试探了一把人性本恶的恶,它的维度到底在哪里。
那个女人错就错在,以盲目的姿态铸造了一道奇妙的防备。她下意识把明硝退远,用拙劣但具有一定杀伤力的手法攻击。
自以为用媒体造势,会得到一个完善的结果,她并没有想到,当年年幼的孩子,已经有了鱼死网破的资本,有博大的胸怀,有舍弃的勇气。人世间的条条框框,并没有把他塑造成悲天悯人的善者,却也不是垂死求生的恶魔。
他以出世的态度为入世而来。
是秦桑太低估亲情的可代替性,也是太高估秦桑这个代名词的存在意义。
金钱作为衡量工具本来就是一个虚无的概念,她用一场闹剧,彻底拉开了跟明硝的距离。
明硝也是在看到沉乾的那一刻突然释然了,他突然想看看,如果不交出这栋房子,接下来会是什么结果。
他还真的试了,立马给秦桑挂了个电话,讲得明明白白,房子没有,我也不打算认你,一笔钱就这么买断吧。
一个礼拜后,他们的事业因为这场哭笑不得的索取,达到了一个瓶颈,至少沉乾那条线的勘察被迫叫停,狄泓秋一到现场就被自发组织起来的人民群众指着鼻子骂,几次委委屈屈地回来。
只因为一个哭天抢地歇斯底里的女人隐在黑白色报纸上,标题“知名金融界小生拒绝奉养老母,六亲不认。”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种知音体开始频繁出现在正规媒体行业里,真相背景不论,热度至上,明硝淡淡地上下扫了一眼,而报纸边上是周淼淼小公主送给他的糖。
沉乾快步走上来,瞥到报纸后脸色一冷,立刻拿起撕了个干净,狠狠地踹了一脚桌子,顺手把小公主的糖剥了,一口嚼下去,嚼得凶神恶煞。
“这他妈都什么玩意儿!”
“气她干嘛。”明硝失笑,捧着他哥脑袋两边揉了揉。
沉乾像只烦躁的狮子,獠牙爪子都没出动,只顾防守,防备了一通还是没防住。
“能不气吗?!”
“行了,我没事儿,又不是头一回了。”明硝把人搂过来哄:“那条线影响大吗?”
沉乾皱着眉抬头,沉着声:“不要紧,一帮人被牵着鼻子走而已,线是我的,我要是一直停着不开发,有人比我更急。”
沉乾把话题拉回来:“那不重要。”他劳心劳力这么多年,不可能还被利益给困住。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仔细一分析,纰漏也就出在他弟弟那儿,他也不是不知道明硝在这场闹剧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明硝挑了挑眉,确实,比起现在愁得想砍人的沉乾,他反倒跟没事儿人一样,没有阻止这场闹剧,也欣然自得地去观赏。
就好像彻底把自己放在了旁观者的角度,偶尔也推波助澜一把。
明硝笑了笑:“趁现在咱俩都空下来了,要不今天我下厨?”
沉乾平静地看着他良久,最后竟然也点了点头。
那就是边吃边说的意思。
等邵波涛一众人打点上下的一大笔公关费刚想投出去,打个电话发现当事人竟然狂扫了超市准备回家做饭,嗬!做什么菜煲什么汤都打好草稿了!
邵波涛摇了摇脑袋,得亏临时打了个电话,不然他的私房钱可都要打水漂。
外面闹得惊天动地,我自岿然不动,还准备做个红烧肉。这种享乐精神,邵波涛想了想,真当是极有格调!
换个角度想,人间风波不定,还不如一碗红烧肉来得实在。
【第三卷 众生】第一百四十章大同
在朱梨花看来这跟上回明学清那桩事不同,她作为一个母亲,深觉秦桑的主动出击就是在跟她打擂台,所以这次她迅速进入了备战状态。明硝一进门就被堵在门口,沉乾一看这架势就是有大动作,条件反射赶紧凑过去想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