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腿叔叔(69)

　　这些天他一直在回忆这一段的事情，一遍一遍地想，试图从记忆中找出蛛丝马迹，弄清楚周先生为什么突然不理他，是不是他做错了什么，自己却不知道。
　　最后一次见面，回来的时候，周先生还把他送到学校里面，他们一起吃了晚饭。晚饭上周先生说：“你太瘦了，要多吃一点。”
　　“可是如果我太胖了呢？”阮静河故意撒娇：“你还喜欢么？”
　　周先生抬头看他，他就说：“胖到140斤。”
　　周先生点点头，他却不相信，再次强调了一遍：“胖到140！140啊，你不觉得很可怕么，我这身高配140的体重？”
　　“是很可怕啊，”周先生幽幽地说：“可是也不能因为这个就不喜欢你啊。”
　　阮静河听了，心里简直像是吃了蜜一样甜。周先生总是在日常的，不经意的说话的瞬间，带给他非常心动的感受，让他至今想起这句话来，心里依然充满了濡湿的触动。可能在很多人心中，周先生并没有那么好，条件很优秀，却不合适做一个爱人，他性子冷，不爱说话，长的也不够帅气潇洒，有些心思让人捉摸不透。他有着让人痛苦的本事，阮静河却甘之如饴。
　　
　　第2章 回忆
　　
　　周先生有着让人痛苦的本事，阮静河却甘之如饴。
　　因为他一直相信，不管后来如何，曾经如何，起码周先生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都是发自真心。那一刻，他应该是真心喜爱他。
　　可是周先生在忙什么呢，怎么突然不理他。
　　他觉得非常有些迷茫，因为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阮静河知道自己一直都是一个很幼稚的人，他常常做一些愚蠢的事，错了，自己却还都不知道。他记得周先生把他送回学校的时候，他站在学校的大门口看着周先生坐的出租车消失在夜晚路灯照耀的长街上，道路两旁的树木葱郁，他回头朝学校走的时候，心里头还想着，原来他们学校外头的街道，也可以这么美。而这似乎是他所能拥有的，最好的生活，他爱的人来学校看他，然后他们分离，并期待着下一次相遇。
　　只是他没有想到，他跟周先生，居然没有了下一次的相遇。周小米下午放学之后给周先生打了一个电话，最让他心痛的事情发生了。
　　居然打通了，周小米说：“我爸他太忙了，没空，让你别等了。”
　　阮静河呆呆地点头，心里头明明五味杂陈，却还要圆自己撒的谎：“哦……那，那就改天好了……或者我自己去找小欧看看具体情况……”
　　他心里头觉得很不是滋味，好像一下子从山顶跌落谷底的感觉，大家陆续走出教室，周小米问：“你不走？”
　　“我上会自习，还不饿，你先走吧……”
　　他坐在座位上，看到窗外下课的同学挤满了湖上的桥，然后又看着人渐渐地变少，然后太阳落山，夜幕浮上来。
　　他倒是宁愿周小米打不通，跟他一样，拨了电话无人接听。也强过他如今坐在这里，想着周先生为什么突然不理他。
　　他想不明白，一个人趴在课桌上。等到他再出门，外头已经全黑了。餐厅已经没有什么吃的，他就到校外去买东西，夜晚学校大门外头的街道金色的灯光笼罩着草木，这情形跟周先生送他回来的时候一个样。
　　可是似乎也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他心里有一种不安的伤感，紧紧抓着他的心。学校外头卖小吃的商贩很多，他从中走过去，一直走到拐角，远离人群。他忽然跑了起来，朝着周先生家的方向跑，只不过是拐了个弯，这一条路却和学校门口的那条路截然不同，几乎没有人，只有一对情侣，在他突然跑过的时候惊讶地朝他看，他跑的飞快，风吹在他脸上，吹乱了他的头发。他忽然想起春节来了之后他跟周先生第一次见面，在火车站外头，他说：“我真的好想你啊。”
　　“我都知道了。”
　　“特别想，还哭过呢。”
　　“为什么哭？”
　　“以为你不要我了，”阮静河说：“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哭了。你能不能答应我，以后都别不理我。”
　　周先生点点头，说：“我答应你。”
　　全都是泡沫，
　　一刹那的花火。
　　你所有承诺，
　　全部否太脆弱。
　　爱本是泡沫，
　　怪我没有看破，
　　才如此难过。
　　他一直跑，跑到周先生住的小区的时候，已经精疲力尽了，身上的汗水把T恤都打湿了，脸上全都是汗珠子，滴滴答答往下掉，他喘着气，站在小区外头。
　　可是都到门口了，他忽然又胆怯了，他想，如果周先生已经打算不再理他，他还自己跑到周先生家里找他，两个人面对面，岂不是更尴尬，他又能得到什么呢？
　　他似乎也是高傲的，不想要自己祈求来的爱情，他希望周先生是真心实意地，主动地爱他。
　　他在小区外头站了一会，忽然察觉后面有车来，他本能地往后退，躲到了树后面，然后就看见周先生的车子，载着一个女人。隔着玻璃，他也看不清那个女人是谁，可是周先生却在车灯的照耀下看见了他，他惊了一下，撒腿就跑。
　　为什么跑，他也不知道，好像他内心深处并不愿意周先生发现他主动来找他，也或许他心里头很委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周先生。他跑的很快，不一会就跑的很远了，他回过头来看，发现周先生的车子停在了外头，已经没有了灯光，好像已经进家里去了。
　　周先生，居然没有追他，明明都有看见他。
　　他忽然觉得特别委屈，有点想哭，他站在路边，默默地想，周先生真的看见他了么……或许他看错了，以为周先生看见他了，周先生如果看见他，怎么会不叫他，不追他。
　　夜风吹在他身上，已经湿透了的T恤一会就凉了，他默默地往回走，步子很沉重。
　　他突然记不清周先生在海滩上说爱他时候的场景，越是努力想，记忆越是模糊，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做了一个梦。
　　周先生应该是爱他的吧，他又不是傻瓜，周先生当时表现出来的情意，那么真切。他怎么能怀疑他的真心。周先生一定是太忙了，才会没时间理他。
　　他一边自我安慰，一边往前走，突然有人按了下喇叭，他吓的猛地抬起头来，才发现一辆车朝他疾驰而来，他赶紧跳到路边，那司机一个急刹车，从窗口探出头来，骂道：“找死啊！”
　　那司机又骂了几句，这才开着车走了，他站在路边，等绿灯。
　　他觉得很难过，不知道该干什么的迷茫和心痛。因为不知道原因，不知道周先生为什么不理他，心里头就更难受。好像无缘无故被人判了死刑，他却还不知道他犯了什么罪。
　　我犯了什么错，我不知道我犯了什么错，你如果知道，请你告诉我。
　　他过了人行道，站在路边，掏出手机来，给周先生发了一个信息，语气哀婉，带着一点撒娇的语气。
　　“你怎么不理我啊。”
　　发完了之后他等了等，发现这条信息就跟他之前发的几条信息一样，都没有回应。他叹了口气，仰起头，在被风吹动的树影里看到了若隐若现的路灯的光。
　　这是一个多么葱郁的夏天，最炎热的时候，终于来临。
　　他们放暑假，阮静河没有回家，在市里找了两份家教的工作，其中一份还是梦龙，梦龙这是假公济私，他想跟阮静河一起聊天，正好他妈让他暑假上补习班，他就提出还让阮静河教他：“一对一辅导比上辅导班好，而且阮老师教的也好。”
　　鉴于上学期阮静河卓越的教学能力，梦龙妈妈同意了，只是要求他除了阮静河的课，还要去报个辅导班，学个艺术特长。
　　阮静河的另一份家教工作，也是梦龙介绍的，是他同学，很老实，阮静河喜欢老实学生，梦龙这样的他有点吃不消。
　　阮静河希望找的家教更多一点，于是就在几个小区贴了小广告，果然又有人联系他，等到放假快一个月的时候，他已经找了四份家教，有的时候周末还能加一场。
　　他每天早出晚归，因为空闲的时候他还去发传单，舍友对他这种疯狂的赚钱模式很不解，问：“你这是赚钱不要命啊。”
　　“也没那么严重，”阮静河笑了笑说：“钱没有嫌多的，而且这样我觉得挺充实的啊。”
　　舍友啧啧叹息了两声，也就不管他了。阮静河用热水器烧了水，到洗手间洗了一个澡。
　　已经是晚上的十点钟了，他洗了澡就要上床，舍友说：“睡这么早啊，一起看个电影呗。”
　　“不看了，你看吧，我躺床上看一会小说。”
　　他脱了衣服，拿毯子盖住下半身，靠着枕头，开始看起了小说。这一看就看到了深夜，舍友看完了电影，宿舍里熄了灯，一片漆黑，只有他床上这一点光亮，手机的屏幕的光照着他的眉眼。
　　
　　第3章 哭泣
　　
　　一个小说看完，已经快凌晨一点了，他揉了揉眼睛，缓了一会，打开QQ。
　　周先生其实是不用QQ的，他这个年纪的人，QQ对他来说算是很陌生的东西，他更倾向于有事打电话，连信息都很少发。但是阮静河喜欢用QQ，QQ是他这一代人最熟悉的聊天工具，他刚开始用的时候，微信这些东西都还没有呢。他就对周先生说：“你申请一个号嘛，聊天方便，还能发表情。”
　　周先生果真就申请了一个号，据周先生自己说，他QQ上联系人就他一个。
　　有了QQ，本着不花钱的原则，阮静河就经常发信息，两个人有次聊天到第二天凌晨五点多，周先生说：“这钟头了，真该睡了。从没这么疯狂过。”
　　阮静河回说：“那就睡吧，来，你背过身去。”
　　“我背过身干什么？”
　　“你背过身我才能搂着你的腰睡觉啊。”阮静河说这句话的时候心猿意马，发了一个卖萌的表情：“而且我在你后头，防止你做坏事啊。”
　　没想到周先生一点情趣也不懂，问说：“又没睡一块，隔那么远，怎么搂？”
　　“就当我搂着你啊。”
　　“我搂着你吧。相比于你从背后搂着我，我更喜欢面对面，让你睡我身上得了，我当你的人肉床垫。”
　　“啊，这样压着你，把你胳膊都会压麻了。”
　　“不会，我喜欢这种姿势。”
　　阮静河简直要发情了，窝在被窝里翻来覆去。
　　可是曾经跟他说过这些的那个男人，却突然不理他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看了看周先生的头像，什么都不干，就那么呆呆地看着，眼睛虽然看着，脑子里似乎想着别的，一直等到手机屏幕自己暗下去，他再点一下，屏幕重新变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