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腿叔叔(56)

　　“你也不老啊。”
　　周先生就笑了，说：“跟你比，就算是老男人了。”
　　阮静河其实也不愿意别人或者周先生提到他们年龄差距的事情，或许是因为他自己骨子里也知道这个差距对他们来说非常重要，会起到很大的影响，而且肯定是反作用，所以心里头一直有点避讳。他觉得男人跟女人不一样，男人三十多是正当年的时候，一生当中最有魅力的时候，各方面都成熟了，也更有能力和责任心，他跟梦龙不同，他并不喜欢年纪太小的人，年纪太轻的攻，都太自私，会伤人。而且他觉得，其实爱情这种事，有时候你爱上的，可能就是你以前觉得自己绝对不会喜欢的人，作为一个同志，他的爱情连性别都不是问题了，还何况是年龄呢。
　　“你高中的时候，班主任是谁啊，教你的老师都有谁？”他试着转开话题。
　　“记不清了，就记得我们当时的语文老师，姓张，个头特别高，大概一米八到一米九，四五十岁的年纪，头发很少，走在人群里特别显眼，我对他印象最深刻，他这个人比较严肃，可是因为一些原因，严肃的又让人觉得很搞笑。”
　　阮静河眼睛一亮：“张福吉老师么？”
　　周先生赶紧点头：“对对对，就是他。”
　　“真巧啊，他也是我高中老师，高二，他教我语文，对我特别好。”
　　“那你一定是作文写的好，他喜欢作文写的好的学生。以前我们班的语文课代表，一个男生，但是文章写的特别好，张老师就对他特别好。”
　　“我写的还行，我也是语文课代表……”
　　周先生一愣，就哈哈大笑出来：“那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了。”
　　“什么问题？”
　　“你没觉得张老师那个人，有点娘们气？”
　　阮静河有点尴尬，说实话，他们张老师，确实有点娘们气，可是他是他敬爱的张老师啊，他怎么能背地里说张老师娘们，因为张老师对他，真的特别好，那时候他是课代表，经常去张老师办公室送作文，张老师有时候会请他吃饭，还经常在班里夸他，说他有才气，将来肯定有出息，他的很多自信心，都是张老师给的。上大学的时候高考填志愿，还多亏了张老师的建议，他才有学可以上，不然他就要复读一年了。
　　“还好吧……”他尴尬地笑了笑，说：“我没觉得啊……可能，可能有一点点。他这个人其实比较温和啦。”
　　“我们那时候都传言他跟一个男的好。”
　　这一下阮静河就吃惊了：“你们那年代……我说你们那时候，就知道男人跟男人可以谈对象啊？”
　　“也都是瞎传，男生嘛，私下里说着玩总是带点料，那时候我们很多男生都不大喜欢他，你知道男生的语文成绩一般都不怎么的，顺带着对语文老师态度也就那样了。不过我们也不算完全冤枉他，他一个高中老师，也算有铁饭碗的，那时候算是读书人，挺吃香的了，可是他都三十多了还没有成家，我们都觉得他有点毛病。他教你的时候，成家了么？”
　　阮静河点点头：“成家了啊，我还去过他们家呢，那一次他生病，我们去他家里看他，我作为课代表，跟班长还有学习委员他们一起去的，师母人特别漂亮，而且很年轻。”
　　周先生笑着说：“不会是骗婚吧，难道是迫于社会压力才结的婚？”
　　阮静河就看向周先生，周先生说：“你知不知道，很多同志到了一定的年纪，迫于社会压力，都会结婚？”
　　阮静河点点头：“我知道啊。”
　　“那你呢？”
　　阮静河立即说：“我肯定不会，我要跟你在一起，要结婚，也要跟你结婚。”
　　周先生轻声笑了，可是那笑容，却是不大相信他的样子，阮静河就有些着急了，说：“我可以给你发毒誓的。我要是跟别人结婚……不，如果我抛弃你，或者任何形式的背叛你，就咒我……”
　　“行了，都多大的人了，我不信那个。”
　　阮静河很着急：“那我要怎么办你才能相信我？”
　　“我看日后你的表现啊，人的话都是算不得准的，你也得记住这一点，甜言蜜语谁都会说，你不要只听一个人跟你说我爱你，就一门心思觉得他就爱你了，要看他实际为你做了什么，一个整天说爱你，可是你生病了都不闻不问的人，不是你可以托付的对象。”
　　阮静河觉得周先生这样跟他说话，就好像是手把手地教他如何谈恋爱，如果鉴定一个好男人，这给他的感觉，就好像周先生是把他当做徒弟，而不是当做爱人来对待的，或许真的像梦龙说的那样，周先生只是为了要保护他，让他足够成熟，在他手里有所成长，然后就会放开他的手。于是他点点头，说：“我又不傻，一个人爱不爱我，我自己看得出来。”
　　“那你觉得我爱你么？”
　　阮静河一愣，随即就有点害臊了，他其实心里头有那么一点想要挑逗周先生，于是就说：“那我得看看你的眼睛才知道，不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么？”
　　“那你看看。”
　　周先生说着就面对着他，盘着一条腿坐在床上，直直地盯着他。
　　阮静河就直视着周先生看，他觉得周先生的眼睛那么好看，他第一次见人的单眼皮也可以单的那么好看，跟他硬朗冷峻的脸非常搭，让人看了会动心。
　　“看出来了么？”
　　阮静河点点头：“看出来了……你不爱我，只是对我好。”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一点点伤感，也有一点点开玩笑的成分。
　　周先生的眼神有些闪动，里头的光芒像是灰烬里跳动的火星，说：“那你还说你不傻，你什么都没看出来。”
　　
　　第66章 亲密的事
　　
　　阮静河一愣，心里忖度着，周先生这话里到底有多少意思。他看着周先生，问说：“那你说我什么没看出来？我有时候还真想钻到你的肚子里看看，看看你的心到底是什么样的。”
　　“就你这种眼神，就是进去了，你也什么都看不到。”周先生说着就站了起来：“明儿我就回去了，今天是我在这儿的最后一天了，要不要一起出去逛逛？”
　　阮静河立即掀开了被子：“你要走？”
　　“是啊，总不能在这过年。”
　　周先生说：“往年都是春节后回来，今年春节前回来，年前就得赶回去。四川那边还有一摊子事呢，到了春节，好多饭局都得去。”
　　这年头生意人也不是好做的，打点关系这种事，在人情世故最厉害的春节，就更是少不了了。基本上每当到了春节，周先生的饭局就几乎每天都不停了。
　　“那你可得注意身体，别喝多了。”
　　周先生点点头：“你放心吧，我酒量还行，而且这么多年，酒桌上经验丰富，都磨练出来了。”
　　阮静河从床上下来，穿上鞋，周先生说：“你穿厚点，外头冷着呢。”
　　阮静河就把周先生给他买的围巾也戴上了，穿的严严实实的，周先生又把他的帽子给他戴上了，不止戴上，还拉上了拉链：“这样才暖和。”
　　阮静河觉得自己快要被包成粽子了。
　　他们俩从屋里出来，给阮红玉打了招呼，阮红玉问：“大雪天你又要出去？”
　　“我陪周叔叔出去转转。”
　　“那中午还回来么？”
　　“到时候打电话吧。”阮静河说着就跟了出去，两个人来到院子里，周先生笑着说：“怎么每次来，都见你姑姑围着锅台转，不是在做饭，就是在刷锅洗碗。好像她的人生，就没有别的事了。”
　　“她这个工作其实很辛苦啊，很多人都说家庭主妇最幸福，男人在外赚钱，她只在家里做做饭就行了，其实我从我姑姑身上就发现，做家庭主妇真的也特别辛苦，做饭是个特别琐碎和辛苦的活，她每天做饭，天不亮就得起来，因为孤儿院早上七点半准时吃饭，冬天的时候是八点，她得去买菜，然后回来做，等大家都吃完饭，她还得洗刷。现在还好点了，因为我们家里不养猪了，小的时候还养过猪呢，就更辛苦。这些活虽然都不算累，但是特别耗时间，特别琐碎，反正要是我，我是不干了。”
　　“你当不了家庭主妇？”
　　阮静河一愣，看着周先生，见周先生笑着看他，似乎眼睛里颇有深意。
　　他立即就意识到，周先生这样的成功人士，可能并不需要另一半也去工作养家糊口，他就需要一个贤内助，在家里洗衣做饭伺候他。
　　于是阮静河立即说：“我都可以啊，我既可以做个独立的个体，也可以做一个老实本分的家庭主妇。”
　　周先生就笑了，说：“这么说，我还捡到宝了。”
　　“对啊，你真的是捡到宝了。”阮静河哈哈笑了出来，雪花下的很大，他们出了孤儿院就朝县城的方向走，周先生一边走一边回头看他，忽然就伸过手来，将他拢在了怀里。
　　阮静河觉得自己一下子就暖和了，因为风雪大，他们俩这样拥着走，别人看见了也不会怀疑，阮静河很难得地在大庭广众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地跟周先生一起拥抱着走路了。
　　“你常年在四川，会不会不习惯家里的大雪啊？”
　　“还好，也没有觉得特别冷，从小就抗冷。”
　　“哈哈哈。”阮静河笑了起来，两只手插在兜里，浑身上下就只露着一双眼睛：“估计也就只有咱们俩，在这么冷的天还出来转。”
　　“就是要做一点匪夷所思的事，将来才会记在脑子里，”周先生说：“这个道理我也是后来才发现的，有一段时间，我也是有点宅，除了做生意，基本上都在家里，后来有一天突然就发现，你如果这样过一年，等到年底的时候你一回想，就会觉得你这过去一整年都是过的好像是一天的生活，因为每天都大概一个模样，记忆就重复了，感觉过去一年什么都没干。后来我就发现，还是要多出去走走，多做一点和昨天不一样的事，人的脑子和心胸也都会开阔一点，记忆也更深刻。”
　　“那咱们要去哪呢？”
　　“你比我熟啊，你说去哪？”
　　“我要说真话么？”
　　周先生点点头。
　　阮静河有点不好意思，没敢直视周先生的眼睛：“我其实哪都不想去，就想跟你躺床上……”
　　周先生闻言立即笑了出来，脸色有点惊讶：“没想到你还这么……”
　　“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阮静河赶紧解释：“我是说就是两个人在一起，安安静静呆着……就像刚才在家那样，可是刚刚我姑姑他们又在，又不算是只有咱们两个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