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腿叔叔(34)
但也只是躺在被窝里,其实并没有睡着。他不知道周先生这个样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周先生自己都说,他是正常人,会有正常人该有的反应,可是阮静河却不觉得此时此刻周先生的所作所为,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他现在的表现,好像那天清晨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阮静河不知道周先生这样,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他也不敢问,因为他知道他问出来的答案,十有八九并不是他想要听到的。
周先生依然陪着他,就像他在四川的时候生病那次一个样。阮静河依然静默,躺在床上一睡就是一整天。
他心里微微有些欣慰,这欣慰让他变得慵懒而且伤感,躺在床上不愿意说话。他盯着头顶的输液瓶看,看着液体一滴一滴往下滴,时间仿佛变得很慢,周先生在他身边坐着看手机。
病房里还有三四个床铺,大家都是一样的,生病的躺在床上安安静静地输液,陪床的就坐在一旁或者蹲在一旁看手机。这样对比着看,周先生就突然有了烟火气,不再是他心目中那个高高在上的男神。
他也跟其他男人一样,静默的,略带疲惫的,在那无聊地看着手机,间或出去到走廊里抽一支烟,回来的时候回忍不住咳嗽一两声。
那么朴实平凡的一个男人,一个异性恋。
“在想什么呢,躺了那么久也不睡。”
周先生忽然问他。
阮静河侧过头来,看着周先生。其实病房里还有其他人,太露骨的话他也不敢说,他甚至有些心虚,像是惊弓之鸟,周先生知道了之后的反应已经让他心里有了阴影,他很怕别的人也知道他喜欢男人这件事,他很惊慌,不知所措。
“很后悔,”他小声说:“我要跟你说一句对不起。”
窗外暮色将至,鹅黄色的窗帘半掩着,周先生伸出手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所以你要听话。”
阮静河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听话的人,身边的人也都觉得他很听话。
其实不然,他是最不听话的人。表面上看着很温顺,心里头却任性的很,但是他对周先生,表现的却正好相反,他对周先生,常常忤逆他的意思,耍耍小性子,但内心深处,却充满了归属和顺从感,像是周先生的一个奴隶,只是羞耻于被人发现他竟然如此臣服于周先生,所以外在才表现的那么不听话,多么矛盾的一个人。
第41章 再次分别
阮静河在医院躺了一天,第二天医生同意出院,但是要求一点,要静养。
可是阮静河还在波折重重的回家路上,要完全静养,显然是不大可能的。周先生咨询了医生的意见,对阮静河说:“你这条腿,还想要么?”
阮静河点头,他的腿他当然想要。
“想要你就得听我的话。”
周先生第一个要求,就是出门要背着他。
阮静河不好意思,说:“我自己能走。”
他说着就走给周先生看,一瘸一拐的,也不知道是真的这么疼,还是他故意要让周先生怜惜他。
总之结果就是周先生拦住了他,把他背了起来。
所幸他的腿上缠着绷带,人们只要看他一眼就知道他是腿脚不便的人。周先生背着他出来,说:“要是车子还在就好了。”
“我是不是还没有跟你道歉……”阮静河说:“车子的事……”
“你自己算一算,这几天你跟我道过多少歉了。”周正叹了一口气,说:“车子的事,你也算尽力了,你看看你这条腿……”
周先生背着他,找了一个旅馆住下,这一天的大巴发车时间他们又错过了,这样也好,正好阮静河可以耐心休养。
“把这个药吃了。”周先生给他拿药端茶,照顾的无微不至。
但是这些小事周先生都能照顾,有些事却有些不方便。
就比如阮静河吃了饭之后忽然感觉肚子胀,想去洗手间大便。
周先生一看他要起来,就赶紧站了起来说:“你要什么我帮你拿。”
“我什么都不拿……”阮静河说:“我……我想上厕所……”
“那我扶你过去。”
“我……我不是小便……”
阮静河实在不好意思说他要大便,但他觉得周先生应该知道他的意思。
周正当然理解他的意思,只是他想到了一个问题。
县城的旅馆,便池都是蹲坑式的,没有城市里坐着的马桶。这样问题就来了,阮静河腿上受了伤,一直蹲着的话,对伤口肯定是很不利的。
可是活人不能活活被屎尿憋死,阮静河有些尴尬地往洗手间去,周先生要上来帮他,又停住了,似乎也很为难。
阮静河就说:“你不用担心我,没事。”
说完他就红着脸把洗手间的门给关上了。
结果周先生在外头,每隔半分钟都要喊他一次:“还没拉完?”
阮静河以前心心念的男神,突然接了地气,居然在大便这件事上跟他讨论了那么久。
“你差不多就出来吧,蹲久了你那腿受得了?”
“等过两天好一点了你再上也一样。”
“还没好?”
阮静河在厕所里面,尴尬的满脸通红,他都紧张的快要拉不出来了,于是只好结束“战斗”从洗手间里出来,哗啦啦的水声响起,他推门而出,周先生看见他的第一句话就问:“你腿没事吧?”
阮静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没事。”
“我问你疼不疼,不是问你流血没有。”
阮静河摇头说:“不疼。”
“快去床上躺着吧。”
阮静河慢慢走到床上,拉上被子盖上。这个旅馆比他住的那个要强一些,起码是有空调的,吹的人浑身上下都很暖和。
“你在这躺着,我下去买饭。”
周先生拿着钱包出去,阮静河一个人躺在床上,躺了一会,就侧过身来,看着对面的那张床。
周先生订的房间,是间双人房。
其实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双人房是理所当然的,阮静河自己也不会奢望说周先生真的当作什么都发生一样,跟他一个床,依然抱着他睡。
只是他心里头,多少还是有些伤感,而且还有那么一点尴尬和羞愧。
好像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是个避之不及的洪水猛兽一样。
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周先生就回来了,带了几张饼,还有两份胡辣汤。
这可是他只有在家乡才吃到的东西,他在四川的时候,很想念家乡的食物,他自己并不爱四川的饮食,他的口味更北方一些。
周先生把桌子挪到床边,在他对面坐下,把筷子给他,说:“不知道你口味什么样的,就买了我自己爱吃的。”
阮静河没说话,很沉默地吃完了饭,周先生却忍不住了,问说:“你老这样可没意思,我又没说你什么。”
阮静河内心窘迫,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是打算跟我一直这样下去么?”
阮静河说:“等到回到家,咱们还有必要见面么?”
周先生就放下了手里的胡辣汤,盯着他一直看。
“还是不要见面了,”阮静河说:“你又不喜欢我,干嘛还要跟我见面。”
周先生沉默了一会,说:“那行。”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就断了阮静河的后路。
阮静河鼻子一酸,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他不后悔自己的行为,因为早晚都有这一天,如果他们俩还这样相处,他永远都断不了爱恋周先生的念头,这样下去他更痛苦,周先生也会感觉更困扰。
倒不如这样好,彼此趁早了断。
他擦了擦嘴,就拉开被我又钻了进去,翻身向里,背对着周先生睡下。
他其实也睡不着,就是那么躺着。暮色降下,房间里没有人开灯,渐渐黯淡了下去。阮静河面向里躺着,也不知道背后的周先生都在干什么。大概快六点的时候,他听到周先生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周先生拿着手机,匆匆走了出去。
阮静河吁了一口气,想要换个姿势,可是半边身体已经僵住了,酸疼的厉害,他一动也不敢动,等着肩膀的酸痛感消失,才缓缓摆正了身体。
跟周先生在一起对他而言,居然成了有些煎熬的事情。
周先生不知道是接到了谁的电话,居然一出去就是大半个小时,阮静河坐起来上了个厕所,回来的时候忍不住走到阳台,偷偷地往下看。
他们住的这个旅馆,其实是由普通的居民改建的,下头还有个小院子,周先生正站在院里头打电话,嘴里噙着一支烟。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灵感应还是什么的,他刚到阳台上一站,周先生就正好抬头看过来,一眼就看见了他。
阮静河赶紧躲过了周先生的眼神,抬头望着天。
可是周先生却立即伸手指向他:“你,回去给我躺在。”
阮静河立即撤了回来,灰头土脸地爬上床。
他居然觉得这样威气凌人有些霸道的周先生,竟然让他出奇的喜欢,他果然是个受虐狂。
他在床上躺了没多久,周先生就回来了,一开门就直接开口说:“我让你躺着,你怎么又下来了?”
不同于刚才的听话,这样面对面的情况下阮静河觉得还那么听话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就小小反驳了一下:“我也不至于伤的那么重……”
“你腿上的伤本来没多大毛病,现在弄的医院住了一天,你觉得是什么缘故?”
还能是什么缘故,是他自作孽,不可活。
阮静河没有说话,抿了抿嘴唇,又躺了下来。
“你不要老用睡觉糊弄我,”周先生说:“你还想不想早点好?”
阮静河没说话,周先生就继续说:“你也不要觉得有什么负担,我看你看的这么严,是想你早点好……你以为如果你不是腿上有伤,我会管你?”
“知道了知道了。”阮静河忽然来了脾气:“这不是已经躺着了?”
周先生就不再说话了,又拿着手机走了出去,一出门就听见他拨了电话过去,说:“刚处理点事,你接着说……”
阮静河听着周先生的声音越来越小,心里居然真的在想,周先生真的是因为他腿上有伤,才会对他这么宽容大度么?
恋爱中的人,心思总是特别重,也特别敏感,很多外人看起来有些嘀笑皆非的念头,他们都会很认真地对待,并由此钻入死胡同当中,给自己平添很多烦恼。
像阮静河这种平时就想的多脑洞发达的人,就更容易胡思乱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