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心(78)
“吓唬你的,我很喜欢。”
“特别特别喜欢。”
临颂今提在胸口的一口气总算松了,揉揉他的脑袋,如释重负:“喜欢就好。”
宁初从前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爱哭,只是最近掉眼泪的次数太多,本想克制一下的,可又忍不住。
他从来不知道文字可以有那么大的力量,可以承载起无穷无尽的爱意与思念,把它们具象,再淋漓尽致地传递表达。
“我为什么会想要死呢?”
他收紧手臂,带着哭腔,像一株攀附赖以生存的大树的菟丝:“我怎么会那么自私?”
“要是我死了,你该怎么办啊。”
过去只知道自己痛苦时需要一个念想才能坚持下去,却不知道远在大洋彼岸的故土,同样有人将一切的与他有关当作支撑生命的脊柱。
他要是死了,脊柱就塌了,那往后的生命,今今要怎么活,日子还有那么长,今今要怎么熬下去?
他的话像是触动了什么反射开关,腰间一紧,是临颂今将他抱了起来,快步走出厨房放在沙发上。
“既然知道了,之后就再也不要有这样的想法了。”
临颂今单腿跪在他面前,捧着他的脸,一点一点帮他擦去眼泪:“毕竟在你面前,我从来不是什么屹立不倒大树。”
“我不如你勇敢,不如你坚强,跟你比起来,更像是依附你而生长的藤蔓,只会亦步亦趋追随你的盛衰枯荣,你生病我也会生病,只有你健康,我才能健康。”
盛着眼底墨色的温柔,他凑近亲过宁初泛红的眼角,潮湿的脸颊,微凉的唇畔,鼻尖相触,额头相抵。
“你总担心自己太过依赖我会给我添麻烦,可仔细想想,哪有宿主会给寄生体添麻烦?”
“小初,永远不要低估自己存在的价值,我们之间,从来都不是你在依赖我,是我早就离不开你了。”
第42章
最后一个疗程结束那天早晨, 周南笙将宁初推出来送去了病房,肖潇将临颂今留在原地,向他悉数告知宁初的情况。
“总体疗效很好, 见效也很快,不出意外, 等这次后续慢慢恢复起来, 小初就是真的痊愈了。”
肖潇很高兴,宁初是她一手接过来的病人,她了解宁初的过去,了解宁初有多想康复。
她在从业期间治好了许多身患抑郁症的病人,但从没有一次像这次这么高兴。
也许宁初对她来说,早就已经不单单是病人而已了, 是朋友,是弟弟, 是可以像家人一样寄托美好祝愿的对象。
“临总, 小初接下来的恢复工作就要看你了。”
她事无巨细叮嘱:“小初的大脑现在等同一个打乱重建的数据库, 它有自主恢复的能力, 不需要外力插手, 但需要一定的运作时间。”
“在这期间,需要他最亲近信任的人在身边好好照顾他, 悉心观察他的恢复情况,如果有意外发生,一定要及时通知我。”
“另外,电休克治疗停止,他的身体各项机能数值也会慢慢恢复正常, 这同样需要时间,所以三餐务必定时定量, 保证营养要跟上。”
“精神疲倦,嗜睡,以及记忆减退都属治疗后正常反应,都会随着身体机能恢复而减轻直至消退,不会继续加重。”
“总之还是那句话,小初现在恢复期,最需要保持愉悦的心情和充足的休息时间,其他一切都不必过度担心,副作用是暂时的。”
“我保证,从今往后,小初今后会越来越好。”
临颂今认真听完,一一记下。
肖潇后面还有病人,他不便多打扰,很快离开了。
周南笙难得清闲,亲自送他们出医院大门,面上笑得眼不见眼,嘴里却惋惜叹气:“唉,以后我是不是都接不到霸总半夜三更火急火燎打来的电话,拿不到金灿灿的10倍加班费了?”
临姓霸总:“……”
临姓霸总:“半夜三更的电话一共也才打过两回,不用夸大成这样。”
周南笙被他无语的表情逗得不行,目送车屁股走远了还乐得合不拢嘴。
哎,没办法,最近天气太好了。
这天气一好,心情就跟着好,心情好了,就想逗小孩儿。
嗯……大孩儿。
副驾的椅背被放低,舒缓的车载音乐被调到最助眠的音量,临颂今车开得很稳,难得减速加速。
半小时后,车辆稳稳停进地下车库,临颂今熄火下车,绕到副驾拉开门,却发现往常能一路睡到家的人醒过来了,睁着眼一眨不眨望他。
无论何时,临颂今永远会在宁初坦诚纯粹的眼神注视下沦陷。
尤其当这双眼睛只被他装满,被对他的依赖装满,那是世间最漂亮的东西,揉碎的星空散满银河也比不上的绚烂。
“宝贝,怎么醒了?”
他用指腹蹭蹭宁初脸颊,清冷的眸色在此时柔软得不可思议。
“睡饱了?还是我吵醒你了?”
“就是睡不着了。”
宁初抓住他的手背:“今今,我的治疗是不是结束啦?”
临颂今点头:“嗯,结束了,从今天起就结束了。”
宁初将他这句话在脑袋里转了一圈,费时理清逻辑,慢吞吞地:“那我的病是不是治好啦?”
临颂今再次肯定点头:“是,只要小初好好吃饭,好好吃药,很快就康复了。”
好好吃饭,好好吃药。
这都不难理解。
宁初听懂了,在睡眼惺忪的脸上牵起笑容,张开手臂:“那……抱一个,庆祝一下?”
临颂今也笑了。
纵容地将人抱满怀,神色是许多年来从未有过的轻松愉悦。
好了,终于好了。
什么都好了。
*
*
恢复期,临颂今依旧谨慎仔细。
他将宁初宝贝得眼珠子一般,是真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整日守着不敢错眼,宁初叹个气,皱个眉,他都能紧张半天。
至于宁初,他的思维很简单,就是觉得脑袋里装了个老旧电视机,还是被调到无法显示频繁的那种,花麻一片,稀里糊涂。
这种情况下,独立的思考对他来说就成了一件需要克服重重困难的难事,太累了,不大做得到。
于是最多的时候就是躺在沙发上,躺在床上,或者躺在今今怀里,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调整大脑的天线,把花麻的显示屏调出影像。
隐约记得他哥来过,在他困意正浓的时候,带着一沓什么东西,手把手地教着他签名,盖手印。
签了什么?
不知道,不清楚,都快忘了。
不过没关系,他哥又不会害他,今今也在旁边,更不会害他。
不知不觉中,爱犯困的毛病好转了,一天里,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思考的时间也跟着变多了。
一些东西只要有了头绪,就能慢慢理顺,总有恢复井井有条的那天。
他像个初生的孩童,什么都要学,又像个难得的天才,学什么都奇快。
身体恢复到他可以独立走出很长一段路的时候,脑袋里的老旧电视机也自己修好了,喔不对,是更新换代到最新款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太新了,灵敏度太高,被小宁同学使用得稍显笨拙,得慢慢适应。
所以某日午睡醒过来收到一条信息,他盯着上面的字认真阅读了好久,没读懂,以为自己脑袋又年久失修,也合情合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