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性关系(74)
过一会儿,怀里的外套微微震动,他睁开眼,正好对上护士打量的眼神,对方脸色一红匆匆扭身离开。
是闻锐鸣的外套,手机也是闻锐鸣的。
章寻拿出来发现是闻敏,缓了两秒才接:“敏姐,我是章寻。”
闻敏诧异地顿了一下:“啊,是章老板啊,你好,请问我弟弟是跟你在一起吗?”
“嗯,他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有什么我可以代为转达。”
“没什么,就是他本来跟多多说好了今晚带多多出去,多多一直在家里等他,不过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你们有正事就先忙,等他忙完了再说吧。”
“替我向多多问好。”
闻敏轻声笑了:“多多就在我旁边,要跟他说话吗?”
章寻刚想说不用麻烦了,那边已经把手机转移。稚嫩的童声带着小心翼翼的雀跃叫了声“飞机叔叔”。
章寻默然失语:“嗯。”
“我舅舅睡着了吗?”
“没有,他在忙。”
“要忙多久啊,说好带我出去吃小龙虾的,你们大人老是说话不算话。”多多失望地发牢骚,但很快被妈妈教训,于是他不好意思地打了个哈欠,“多多也要睡了,再见!”
“不好意思啊章老板,”闻敏拿回手机,“孩子还小不分轻重。”
“是我感到抱歉才对,占用闻锐鸣的私人时间。”
“哪里话,多亏你给他这么好的待遇,再说保镖这活哪有什么私人时间,你需要他他肯定就得在,我们作为家人都理解。”
挂断电话,章寻沉默良久,胃里跟有锯子在锯一样难受,忍不住吃了颗止疼片,然后就趴在床边睡着了。
半夜他被一阵忍疼的呻吟吵醒,本来大脑还昏沉着,两三秒后立即撑起身来,接着就是一阵眩晕。
下一刻有只大手揽住他的背,将他疲软的上半身托住,往怀里带了带。
以为发出疼声的是闻锐鸣,章寻眉心紧皱,仰头看向上方:“闻锐鸣,你哪不舒服?”
闻锐鸣侧躺在病床上,背靠墙壁,胸膛面对他,左手臂托着他的背,昏光中目色清明。
“我没事。”
镇定下来章寻才发现呻吟是从其他病床传来的,走廊也是睡得满满当当。
闻锐鸣半边背都缠着厚厚的绷带,右手还扎着针头,整个人显得有些潦倒和狼狈。他眼底折射出章寻苍白的脸,微微一凝眸:“倒是你,你是不是不舒服?”
“我也没事。”
两人一个躺一个坐,身体靠得很近,鼻尖都快碰到鼻尖了,气息混在一起。闻锐鸣下巴冒出了胡茬,两道英挺的剑眉低蹙,近距离观察他,仿佛是确定他真的没有哪里不舒服。
直到把他观察得收起了下颌,脸向一侧撇开,闻锐鸣才收起目光。
“老板。”
章寻的一只手在下面轻轻攥了下床单:“怎么了。”
“老板今天让我刮目相看。”
光线太暗看不清闻锐鸣的表情,但口吻中隐约有促狭的笑意。章寻避开他的视线,平声道:“那说明你以前太小看我了,以为我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
闻锐鸣停了会,问:“所以我们算不算扯平了。”
“什么扯平了?”
“我救过你,你现在又救过我,扯平了,谁也不欠谁的。”
章寻拿不准他的意思,斟酌着问:“然后呢。”
“没什么然后,我随口一说。”
明显不是随口,是带有目的性的。
章寻蓦地想起他还在找其他工作,心情不由得低沉下去,不过章寻没点破,决定交给他自己选择。
“你弟弟怎么办?”
“交给我爸了,他会去想办法,毕竟是他亲儿子。”
闻锐鸣嗯了声。
麻药劲一过伤口又开始疼,他回到床上躺好,身上发冷。章寻给他多找了床被子盖,自己坐旁边打算守夜。
“老板要不要跟我挤挤。”
章寻想了想,摇摇头:“别了,别再把你伤口给绷开。我怕我睡觉不规矩。”
但闻锐鸣还是往里挪了挪,掀开被子示意他上来。看床还算宽,坐一夜也的确难受,章寻就没有再矫情,脱掉鞋爬上了床。
一钻进去才发现闻锐鸣没穿上衣,虽然半边背都缠着绷带,但胸肌、腹肌还是一伸手就能碰到,多多少少有点尴尬。
好在章寻还穿着长袖长裤,浑身上下包裹得很严实,就只是脖子皮肤发红。
他顺势侧过身朝外睡,把后背留给闻锐鸣。闻锐鸣沉寂片刻,被子拉过肩,打针的右手留在外头,左手从枕头下面穿过去回搂住他,把他往怀里带了带。
“……”章寻整个人依偎在闻锐鸣胸膛里,罕见得有些小鸟依人的意思,“别动歪心思。”
闻锐鸣笑得很闷,因为额头就严严实实地抵在他背上,笑的时候胸腔也会共振,弄得章寻手脚微微蜷缩,腰跟臀默不吭声地往前顶,尽量留出一点安全距离。
闻锐鸣低下眸,嘴唇贴到他已经不怎么平整的衣料上,暖烘烘地问:“脖子怎么回事,怎么有红印子?”
“谢金坤掐的。”
章寻抬手小幅度地摸了摸,没想到闻锐鸣的手也覆上揉了揉,大掌抚摸脖子的动作让人浮想联翩。
“疼不疼。”
“还好。”章寻喉咙发紧,后颈僵得一动也不动,“闻锐鸣你靠得太近了,很热。”
“找机会我帮你出气。”
这句话分明带着戏谑和哄人的意思,但章寻关心则乱,立刻严肃地说:“你别去招惹他,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会想办法收尾,不需要你去帮我讨回什么公道,知不知道。”
“听老板的。”闻锐鸣从善如流。
章寻松了口气:“今天太惊险了,我现在想想还后怕。”
“怕什么?”
“当然是怕出事,不然还能怕什么。”
闻锐鸣下巴架在他肩上,不动声色地俯过去,含住了那片耳垂。
章寻浑身一激灵。
“哎你——”
“别怕。”
近在咫尺的嗓音格外沙哑:“有我呢。”
很多事就没道理,这些话要是别人说章寻只会觉得肉麻,但从闻锐鸣嘴里说出来,他就觉得骨头麻。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哪儿的?”
“不知道。”闻锐鸣说,“但我一路跟着抓你的车。”
章寻微微一怔。
“怎么跟?”
“底盘下面可以藏人。”
听上去轻描淡写,但四十分钟的颠簸很难想象他是怎么坚持下来的。章寻张了张口,半晌还是不知道怎么表达情绪。
所以他干脆转身回抱住闻锐鸣,嘴唇主动送上去,口腔打开,齿关紧紧地用力迎合,用实际行动表达内心的想法。
炙热的呼吸纠缠在一起,闻锐鸣一边搅动他的舌头和唇,一边分神看着他的脸,见他松弛地闭着眼,乌黑的睫毛轻轻颤动,黑发在枕头上显得凌乱,揽在身后的双手微微用力,指腹反复磨着自己的背。
——他在动情。
闻锐鸣回身拔掉针头,在他还发懵的时候将他翻过去,重新从后面紧紧抱住他,脸埋进他的颈窝,重重地深呼吸。
一种无形的压力让章寻紧张。因为某些东西抵在后面,根本忽视不掉。
“不能再看你的脸了,”闻锐鸣哑道,“再看要出事。”
章寻腿夹紧,牙关也跟着合紧,陌生又失控的感觉支配着大脑。
少顷他调整好呼吸,口不对心地说:“你定力怎么这么差,亲两下就不行了,是没开过荤吗。”
空气沉默。
“肯定是不如老板那么经验丰富。”
“……”
争这种事感觉相当荒谬,章寻闭唇不语。
隔半晌也没人再说话,章寻以为闻锐鸣睡着了,正要安稳合眼,搂在腰间的手却将他又往怀里强行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