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危险性竹马(8)
任延忙里抽空,怕安问有心理负担,告诉他自己在打游戏。
小问号:「我能跟你聊会天吗?」
任延(哥哥):「聊着呢。」
安问也不知道跟他聊什么,觉得任延讲话言简意赅,总是很酷的模样。任延小时候话也不多,允许他在屁股当跟屁虫,但不允许他啰里八嗦奶声奶气讲很多话,超过五句,就用手捏住他嘴,把安问的两瓣嘴唇捏得像小鸭子。
安问小时候记性就可好了,问他:“那不说话,我给你背诗可以吗?”
任延高冷“嗯”一声,心想诗能有多长。安问绞着手指深吸一大口气,……开始背长恨歌。明晃晃的日头下,背的人和听的人都被晒得昏昏欲睡,小朋友过来喊任延打游戏,任延却没走开,因为他答应了安问要听完整首诗的。不过他并没有发现,安问磕磕绊绊的,把本来就很长的诗乱七八糟地背了两遍,背到第三次时,他“呃”了一声,十分心虚“……这里好像背过了。”
从此痛失在任延面前再次背诗的资格。
安问找不到有意思的话题聊,怕把任延无聊走,只能硬憋着不说话,第一百次点进他的朋友圈,还是一片空白。
反倒是过了五分钟,任延主动给他发了微信:「怎么不说话?」
安问问:「你平常都不发朋友圈吗?」
任延(哥哥):「很少」
小问号:「那你现在还跟小时候长得一样吗?」
任延反问他:「你呢?」
小问号半天没回,因为小问号打开了前置摄像头,看了自己好几眼,顺手拍了一张。他不怎么自拍,因此不会找角度,灯光也不好,照出来不太上相。安问试了几次,都不满意,觉得要是贸然发过去的话,极有可能会打碎任延对自己的美好想象。
小问号:「我比小时候丑,你应该认不出我了。」
确实,不仅认不出,还把他当成了女孩子。
但比小时候丑,任延是不认同的。
任延(哥哥):「不会。」
任延的简短总给人以干脆、笃定、不容置疑无需再议的味道,安问把这段对话反复看上好几遍。洗漱好上床睡觉,发现朋友圈图标上有了个“1”。他点进去,看到一行字:“任延(哥哥)点赞了你的封面”。安问的封面是刚刚新换的,封面是他和福利院的小朋友、以及院长奶奶的合影,不知道是谁拍的,安问抿着唇笑,唇角笑得很高,眼睛亮如晨星,无法形容是漂亮多一些,还是可爱多一些。
果然是大城市的夏天,连打了空调的夜晚也这么热,这就是老师说的热岛效应吗?安问掀开薄薄的空调背,屈膝坐着,用手背贴贴脸降温。
手指下意识地往下划着,看着朋友圈的更新。他朋友不多,以长辈居多,和零星的几个同学,所以一眼就看完了。
任延的动态简单地躺在最底下。
「任延(哥哥):晚安。」
作为一个八百年不发朋友圈的主儿,神经病一样发了一个没头没尾的「晚安」之后,任延的朋友圈果然不负众望,炸了。
「卧槽,什么情况?」
「延哥你抽风了?」
「说啥呢,有没有礼貌,赶紧问嫂子好!」
「延,你有女朋友了吗?你不要人家了吗?」
「讨厌,都说了不要公开,你还是忍不住,哼,让人家被看笑话」
「大家好,这条是我躺在任延怀里发的。」
「晚安哥哥,下次私发我就可以了。」
「楼上全部被老邢关进鸡笼!」
老邢是省实的教导主任,因为老去酒吧或围墙底下蹲守逃课的学生,因此被亲切地称为邢捕头,学生互相约着翻出去上网,就问“今天刑一下吗?”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问了一句:「等下,你分组可见了吗?」
任延回复:「忘了。」
「草(老邢别误会这是一种植物)」
「草(老邢别误会这是一种植物)」
「草(老邢别误会这是一种植物)」
任延把所有回复逐一看了,在乌泱泱上百条点赞里找到了安问存在感极弱的头像。
安问甚至不觉得这条「晚安」和自己有什么关系,猜想可能是任延对女朋友或者什么暧昧对象说的。
第二天用早餐时,安远成关心了一下安问的备考情况,顺便跟他介绍了省实的分班机制。
“理科平行班一共十五个,实验两个,平行班每班五十五个人,实验班四十五个。”安远成平时哪有兴致关心这个,都是为了安问破天荒找朋友咨询的。
“任延在什么班?”
这一点安养真比较清楚,“十五班,平行班。”
安问迷糊了一下。最好的尖子生都在实验AB班,这么说,任延不是年级第一了,连年级前九十都没有。但是没事!十五班跟AB班挨着,所以一定是平行班里最好的一个班!
安问瞬间紧张起来,昨晚上那种悠哉悠哉的心情不见了,十五班,他会不会考不进去啊?
从这一天开始,安养真明显发现他弟弟刷题用功了起来,一天有大半的时间都在写卷子,连午休都放弃了。
任五桥也有一个令他吐血的发现,他的好儿子任延放着堆成山的暑假作业不抄,从网上买了一堆手语书和随书光碟。
“你买手语书干什么?我跟你妈谁哑了?”
任延凉凉地回:“我哑了。”
任五桥:“……”他是贵人事多又健忘,想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你是不是见过安问了?”
任延“嗯”了一声,“还没正式见,他为什么哑了?”
任五桥也并不清楚,上次跟安远成喝酒,安远成含含糊糊,说不了几句就岔开话题,似乎不想多聊。
“他是哑了又不是聋了,你说话他不是听得到吗?学手语干什么?”
任延用他一贯疏冷淡漠的语气回:“嫌他打字慢。”
第一次在羽毛球馆初遇,安问比划了一堆手语,只收获了一句“我看不懂”,那一瞬间的怔愣和一略而过的自嘲,任延看得清清楚楚。他可能已经经历过很多次这样的时刻了,兴高采烈的、失落的、愤怒的、想要分享的心情经由手语传递,但因为对方看不懂,所以每一次都如同是在和空气交谈。
但是任延小看了手语的丰富和复杂程度,光是记住那些手势就已经够让他崩溃了,连梦里都是那些,跟道士结印似的,假以时日,估计都能得道飞升。
一转眼距离开学还剩三天,安养真亲自送安问去参加摸底考,临下车再次鼓励他:“别紧张,实在发挥不好,就算回去读高一也没事。”
安问本来是不紧张的,但考虑到自己没见过大城市的世面,而且还想考进十五班跟任延当同学,因此也跟着浑身紧张起来:“好,我努力不交白卷。”
安养真跟他give five。安问下了车走进校门,又一路闷头小跑回来——干,紧张到书包忘拿了。
教导主任老邢被校长关照过,亲自在门口等他,看到一个穿Polo衫的男孩子跑过来,个子高高瘦瘦的,头发略有些长,但眉眼干净天真,让人只第一眼就能轻易对他产生好感。
安问双肩背着书包,因为跑动而气喘吁吁,用手语问候:“邢老师好。”
老邢对他印象分不错,但心里也犯愁,着实不知道拿这么个哑巴学生怎么办,只能假装亲切地问:“准备得怎么样?还有底吗?”
安问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不用紧张,你看你,都还没满十六周岁,再回去上高一打基础也行。”以防万一,老邢还是多嘴问了一句:“你上的是正常的课吧?物理、化学、生物,都有的哦?”
安问又点点头。
只要是九年义务教育有的科目,他当然都学过,初中毕业后,一度陷入没学上的危机,后来是在福利院所在的镇上高中旁听的。那边老师管得严格,说他该去聋哑学校,但院长奶奶不舍得,为他据理力争,最后得到个旁听的资格。安问上课都听得懂,但从没参加过正式考试,也没被批改过作业。幸运的是,那所高中有个李老师对他很好,会偷偷拿卷子给他写。他给什么,安问就写什么,后来莫名其妙越给越多,害得安问每个周末都只能闷头写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