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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砂聆诉堂前语(20)

作者:相与步于中庭 时间:2023-03-03 10:02 标签:年上 甜宠 年代文

  梁堂语敲门,聂叔光着膀子来开,他似乎刚收废品回来,棕色脸热出了红,手里拿着辨不清颜色的毛巾准备擦身上,
  梁堂语说明来意,他笑着应下,说自己吃了饭就去。
  梁堂语看他车还停在门口没卸,就知道家里还是冷锅冷灶。
  魏浅予每次都能看穿他师兄心思,举手说:“五婶今中午包牛肉包子,满满一大锅,够吃。”
  聂叔一愣,梁堂语就着话邀请,“正好赶上我家吃包子,叔来一起吃吧,省的忙活了。”
  聂叔推辞,梁堂语不会拉扯,魏浅予站出来卖乖撒娇,上了年纪的人都喜欢孩子。聂叔眼见“盛情难却”,只好先把人让进去,光着膀子回屋穿衣裳。
  中午的花埠里格外静,两人站在门楼阴凉处,魏浅予听着从开着的旧窗户里传出的不成调子的戏,问他师兄,“聂叔在唱什么?”
  梁堂语这位在某方面天生缺件的人更听不出来,轻咳了声岔开话题。
  “喜欢听戏?”
  “以前挺喜欢的,我妈还在的时候,每个周都领我去听一回。”
  “现在不喜欢了?”
  “家里管的严,好多年没听了,不知道还喜不喜欢。”
  魏浅予说的模糊,他后来不听戏,一方面是家里管的严,另一方面是因为他妈去世后,再没有人能给他那种无忧无虑的感觉。小时候听戏,意味着偷懒休息,他享受在亲近人身边,看台上光怪陆离平静消磨时间的惬意。
  梁堂语垂在身侧的手摸在裤子口袋上,隔着布料,能感觉到那张硬邦邦的戏票。
  “昨天的彭先生送了我两张戏票。”他说:“你要是叫我一声好师兄,我就请你去听。”
  魏浅予眨了下眼,明显有些错愕,但紧接着,梁堂语看他挑起的眉梢就后悔自己说话太快,想去捂他嘴。
  果然,魏浅予笑弯了眼,没脸没皮侃他,“叫一声好师兄哪能够,师兄这么会疼人,我给你做你小老婆要不要?”
  “……”梁堂语心说:得,以后又多了句话让这熊孩子学。
  作者有话说:
  问:彭玉沢到底给了几张戏票?


第19章 锡管颜料
  茶罐今年暑假过后就要升小学,开学前一天晚上吃饭听小叔说明儿要去听戏,撂下碗缠闹非得跟去不行。
  五婶还在厨房里忙没上桌,梁堂语不会哄小孩,眉头略微蹙起一点,杵在饭堂中央,棍子一样的腿任由茶罐抱着撒泼。
  魏浅予给他师兄解围,把茶罐拎起来在眼前立正,半蹲下,郑重说:“哪有开学第一天就不去的,这是逃兵,军法处置得腰斩。”
  茶罐不听他吓唬,“你也不去上学。”
  魏浅予说:“我毕业了,我现在想回去学校都不让。”
  “其实上学可好玩了,比看戏好玩的多,还能学很多新东西,我长大了,进不去,你替我回去耍。”
  茶罐将信将疑:“真的?”
  魏浅予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不信咱们拉钩,我小时候可是爱上学的第一名。”
  上一次拉钩吃桂花糕,魏浅予做到了,茶罐秉承着对他小叔的盲目信任,又瞅背光立在那里不说话的梁先生,终于妥协。
  “要是不好玩,以后你替我去上。”
  “行啊,没问题。”
  梁堂语心说如果骗人得上税,魏浅予早已经负债累累。
  吃过饭后梁堂语照旧用饭堂小炉子煮茶,茶罐被五婶拎去洗澡,魏浅予没回房间,干坐在桌前瞅着廊外的月亮陪他。梁堂语不想两人相对无言,把旁边咕嘟烧开的壶盖提起一点又放下,问:“你小时候喜欢上学?”
  魏浅予怎么看都像是喜欢逃学但是棍棒撵在身后不得不学的人。
  魏浅予说:“是啊。”他在梁堂语怀疑的眼神中问:“这不正常吗?”
  “我从小就觉着自己是个惊世奇才,只在家里呆着别人怎么能瞧见?上学可以让我在那群平庸的凡夫俗子面前展现聪明才华。”
  “……”
  梁堂语一句话总结:“爱臭显摆。”
  魏浅予倒也大方,抿了下嘴,笑着点头。每个人都有过那样的时期,喜欢听人夸奖追捧,享受别人惊叹艳羡,沉迷振臂一挥一呼百应的感觉,沈朱砂在画坛一向以狂傲自居,这对他来说再正常不过。
  可梁堂语听他就这么说出口,又感觉跟听人传时很不一样,不再是狂傲,更像小孩的任性乖张。
  他略一低头,没忍住笑了。
  第二天早晨茶罐睡醒时他小叔已经和梁先生出门去了。茶馆半梦半醒坐在床上被五婶拉扯着套上衣服,灌了碗米粥后带去小学报到。
  魏浅予仲夏到来,如今已至夏末,穿的衣服一直都是梁堂语买的那几件,成天上蹿下跳弄得又破又脏。梁堂语今天早早领他出门,就是为了去百货公司给他添几件衣裤。
  魏浅予其实是有“少爷病”的。在北京时吃穿讲究,参加场合的那身衣裳随着身高拔每年都要重做——蜀锦,金线,重彩染,即要奢华又得内敛,精致还不能落俗。
  如今到乌昌,跟着梁堂语病好了,随便买了几件棉布衬衣和老头衫就能穿。
  两人买完衣裳还不到中午,经过百货公司一楼东边门头,魏浅予看着玻璃橱窗内架上摆的各种印着英文商标的进口颜料,问:“师兄我能进去看看吗?”
  梁堂语看了眼店里头,领着他进去了。
  乌昌是大城市,这些年对外贸易大开,外国货屡见不鲜,这家店还是个金发蓝眼的美国人开的,一进门就有股松木混着说不出名的味道,魏浅予说:“是松节油味儿,画油画用的。”
  梁堂语:“……”
  魏浅予笑了,“我猜师兄想问,就先说了,我是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梁堂语:“……”魏浅予将他所思所想拿捏的彻底,还非要从他嘴里听一个“对”字。
  卖货的外国人迎上来,及时把梁堂语从无言羞赫的困境里解脱出来,用蹩脚中文问:“你们买点什么?”
  梁堂语说:“随便看看。”
  梁堂语站在柜台前,看着魏浅予朝一排排架子去了,他在比人还高的架子间缓慢穿梭,指尖抵着边沿,浏览过各种油画颜料和用具,一直走到卖中国画颜料的货架,稍不留神,脸上表情就变得沉稳凝练。
  魏浅予专心看颜料上的成分配比,门口推搡着进来一高一矮两个女学生,高的长头发,小白修身褂,黑色百褶裙,看见门口的梁堂语水汪汪的眼睛惊喜问:“梁老师,你怎么在这里?”
  魏浅予听声抬头,梁堂语朝他看了一眼,说:“陪人来买东西。”
  女学生也朝魏浅予扫过,快的连看他有没有看见人都不知道,转回头又问梁堂语,“这学期您还教山水吗?一周几个小时?”
  梁堂语说:“教,跟以前一样。”托彭玉沢的关系,他在乌昌艺术专科学校挂了个副教授的名,一周六个小时课,领月薪养家糊口。
  女生笑着露出两个酒窝,“那我还选您的课。”
  魏浅予看她笑的脸颊红红不像是酒窝倒像是吃酒糟吃醉了,耷拉唇角,垂眸把手里颜料扔回去,心想梁堂语为何在外从不叫他师弟,不仅在外,在内也没听过。
  他心不在焉,手下没控制好力道,颜料砸在架子上砰一声,像是发脾气。
  堵在门口的一群人惊诧看来。魏浅予脊柱僵硬,自己都吓一跳,心说怎么回事?
  梁堂语感觉他师弟不开心,对围着的两个女学生说:“你们要买什么去吧,买完了早些回家。”
  “我们就是想买点颜料,工笔课上的中国画颜料用完了,我们来添。老师你会选吗?你帮我们选吧?”
  梁堂语先前并不知道原来外国人店里也卖中国画颜料,下意识要去看魏浅予,但又想到什么中途收回目光,他大概知道魏浅予不开心的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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