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抵达(27)
但接着那大闺女脸上也出现了和张超超方才被她打断时一样的表情。
院门口忽然响起了一阵凄惨的哭声,一听是个小闺女的,哭得可怜极了,好像被人打着,哭声里夹杂着一些含糊不清的求饶。
那堵在门口的几个小伙子,听见这声音都是一愣,猝不及防就被人从外面撞开了。
几个人被撞得后退几步才稳住了,可见那撞的人力气多大。
一个脸大得像盘子的胖女人,手里抓着一个清秀小闺女,撞开挡路的几人从外面院子里来,边走,嘴里边骂骂咧咧的。
脸上的横肉随着她的骂声抖了抖,有点可怕,也有点好笑。
胖女人另一只手上死死捏着块表,好似怕人跟她抢了似的。面上带着一副终于被我抓到了的扬眉吐气。
院子里的人都被这突然闯进来的两人惊呆了,木木的盯着那胖女人。
胖女人不管别人看不看她。她扫了一圈院子里的人。然后径直走到,那面色仍然很差,显然还没缓过来,看她抓着一个小闺女过来,也很摸不着头脑,满脸疑惑的中年男人身边。
“当家的,这偷儿可算让我逮着了,幺娃子被我揍了一顿,说了实话,这表啊,就是这小婊子偷的,和那挖粪的没干系”。
胖女人怒气冲冲又带着自豪的说完后,恨铁不成钢的对自己身后喊了一句,“还不滚出来,给你爹说白咯”。
众人这才发现,原来胖女人后面还有一只小尾巴,刚才大家的注意力都被胖女人吸引过去了,所以就没注意到这小尾巴。
张超超也看向那胖女人后面,这一看,差点笑出来,那小尾巴简直是黑汉子的翻版,黑黢黢的一个黑娃娃,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战都站不稳。
被他娘吼得一抖,黑黑的瘦瘦的干巴巴的小手害怕的抓紧他娘的裤腿儿,哭兮兮的把事情的真相抖了个干干净净。
一听完这真相,院子里的人,除了蒋州和黑汉子,连张超超都忍不住笑了。
原来前天下午,小黑猴子在家里被他娘打了一顿,怀恨在心,晚上就偷偷跑出来,往他娘洗好的衣服上撒了一泡热尿。
却突然听见家里放宝贝的地方有响动,跑过去,才看见一个女的在那里。他没在村里见过那女的,以往是鬼,不敢吱声,就跑了。
而前天晚上,恰巧黑汉子被那男人从牛棚里,喊去给他家干活。
那中年男人就认为自己的表是黑汉子偷的,但他有点急事,今天中午才腾出一点时间,带着人来找黑汉子要东西。
要东西的方式简单粗暴,把一块麻布塞在黑汉子嘴里,上去就是一顿死打,打完再问,保准人三代祖宗的事都给捅出来。
至于会不会打错了人,对于其他人,可能还有点顾忌,对于黑汉子是一点都不在怕的。
往常这种事也经常发生,问题今天中年男人带来的这帮人里,有个伙子年纪不大还不懂事,控制力不好。
打着打着,眼就红了,那碗口大的棍子竟然下了力想往人头上敲,那是魔怔了,打走火了。
蒋州当时出来,就正好赶上这么一出,时间紧迫之下上去挡了那一棒,否则按那伙子发疯使的力,黑汉子不死都得傻。
而那胖女人为什么带着一个闺女过来,则是因为她见自己男人出去半天,没把宝贝洋表带回来。
她心里急的火烧火燎的,把气撒在了小黑猴子身上,一顿打,却把真相意外打出来了。
胖女人是个剽悍的,硬是带着小黑猴子,一家一家去上门,找,但都没找到,还惹来不少骂,惹得胖女人在路上就把小黑猴子又揍了一顿。
结果就是这么巧,揍的时候,就见一个闺女从路那边过来,小黑猴子立马就把人指认出来了,原来那是村里的新来的知青,怪不得他不认识。
那中年男人知道真相,却也面色不好看,没想到自己打错了人,有点尴尬。
但尴尬归尴尬,他可是一句道歉都没有,领着自己的媳妇儿子还有那知青,带着一帮伙子扬长而去。
张超看着一群人远去的背影,默默看了高挑个儿一眼,却发现高挑个儿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既看不出来生气,也看不出来恼怒,搂着黑汉子往外走呢。
他连忙跟上,刚靠过去,就被问了一句,“饭呢?”。
张超超被那语气激得头皮一麻,后知后觉的连忙跑回去,还好,还没被食堂里的人给他收了。
他赶紧把自己那碗饭几大口扒了,然后端着两碗饭赶紧往已经走出院子好远的高挑个儿后面赶。
留下牛队长闺女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们的三人远去的背影,她还没回过儿味儿来呢。
第20章 道歉
张超超两手交叉,靠着门,看来这队里的卫生室与自己是十分有缘啊。
前不久自己刚走,现在又不请自来了,不知道这卫生室是不是在悄悄骂他不要脸。
见人完事,他走过去,帘子扯到底,端起里面装着混浊血水的双喜铁瓷盆往外走。
这汉子也真是惨,每次被打都是这么惨,这也太不拿人当人看了。还每次都被高挑个儿遇见,真是孽缘。
蒋州细细包扎完汉子的伤口,便要起身离开,
从扛了那一棍以后,直到现在,他就没对汉子开过口。
衣角却被扯住了,他回头看过去,一只大手,同那夜一般的紧紧扯住他的衣角一小块儿,用尽全身力气的样子。
唯一不同的是这大手终于不像那夜一般的肿得像猪蹄了。
汉子蕴了一层难受的眼苦苦望着蒋坼的瘦高背影,他以为蒋州根本不会理他。却没想到,人超乎外表的冷淡,竟然十分容易的转过身来了。
汉子脸上一下就出了一层压抑住,不敢太明显的开心。
蒋州静静地看着人,没开口,但那架势,显然是在等人说话。
汉子不敢直视蒋州的眼,被蒋州看得低下头去。他盯着蒋州那肥大工装裤也遮不住的修长小腿。
在那静静看着自己的视线里,他的舌头莫名有些打结,吞吞吐吐的说了自己从刚才开始就埋在心里的想法。
“蒋同志,你,你的手,也得看看,还有,谢谢蒋同志帮俺,连累,连累你,俺得给你道歉”。
停了半天,他又支吾出一句,“我,我,我,我以后一定帮你干更多活”,这是他最大的诚意了,因为他什么都拿出不出来,他什么都没有。
说完后,也不知他怎么做到的,好似头顶上长了眼睛,他准确的伸出手,抓住了蒋州垂在身侧的手,拉到自己低着的头下。
其实刚才蒋州站起来时,手所放的位置早被他仔仔细细描摹了好几遍,所以这才一击得手。
蒋州却也随他去,要拉便拉,没有拒绝。
汉子把人的袖子挽到手肘处,露出那光洁白皙肌理清晰的小臂,但那小臂上漂亮的肌肉线条却被一块乌紫的淤青打破了。
一看这淤青,汉子那心里疼的,好比给人挖了一块儿似的。
他连忙从床边柜子上取了红药水,细细轻轻的给那淤青的小臂上药,慢慢的,他眼底都红了。
他是最见不得蒋州受伤的,人那多金贵的人,特别是这伤还是为了他来的。
这么巴掌大一片乌青,那得多疼啊,可蒋州一路上面色不改,吭都没吭一声。
一边,张超超已经倒水回来,他见两人正在上药,走过来站在边上旁观。
见到那伤,他不由在心里为高挑个儿竖了一根大拇指。
擦完药,汉子就再没有理由把蒋州留下了,他靠在那张破旧的小床床头,默默目送张超超和蒋州远去。
等人走远了,看不见了,他才把伸得长长的脖子缩回来。
然后坚持了许久的肩膀,迅速耷拉下来,往两边垮掉,一直强忍的眼泪终于哗啦啦决堤掉下来。
大颗大颗的泪珠子,砸在他的手心里,不一会儿,积起一滩,砸得他心里很难受很疼。
“呜呜呜呜呜呜呜”。
他总是这样的没有什么用,只会拖累大奶奶和蒋同志。
张超超和蒋州并排走在土路上,刚刚一番折腾过后,把午休已经折腾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