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抵达(22)
在最后面的人一听这话,那还得了,一条死狗,死了也就死了。但这杂种死了,他们儿子可咋办。
几人赶紧手忙脚乱的追在汉子后面,但终究慢了一步,只抓住汉子的一只袖子。
那袖子因为突如其来的拉扯,本来质量就不怎么好,一受到撕扯,“哗啦”一声,直接齐根断裂。
抓着断袖子的老头,一张老脸上全是怒恨,又拍手又拍腿,恨得直咬牙,暴怒的一跳三丈高。
他把那手里的袖子朝让他恨得心痒的汉子后背扔过去,嘴里叫着最恶毒的咒骂,招呼边上的人张牙舞爪的赶紧追上去。
这狗急了也要跳墙,原本以为这杂种是个软脚虾,哪知道现在倒是乱逞什么英雄了,呸,贱胚子,皮痒了,没被打够呢,要抓住了得好好教训。
可眼看汉子离墙只有两米不到的距离,情急之时,老头子们心里凉了半截,这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好机会,就要这样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汉子一心寻死,闭着眼睛,什么都没看见,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快撞上墙了,耳边响着那些老乌龟的叫骂,其间隐隐约约还有一些女人的叫声。
但他根本没有去察觉这地窖里怎么会有女人的尖叫,横冲直撞,冲势不减,这么近的距离要真的撞上去,恐怕脑瓜都得撞碎了,人肯定活不成了。
绝望的汉子心里喊了一句,“大奶奶,我来了”,身后的叫骂在一声陡然拔高的叫声之后忽然安静下来,他知道自己的死期来了。
汉子闭着的眼惨然流泪,猛冲了一步,早死早超生,反正这日也是苦得过不下去了。
下一秒,他就撞在了一堵坚硬的墙上,汉子心里知道自己已经死了,马上就有黑白无常来勾他的魂了。
可是他明明还是很想活的,都是被那帮王八蛋逼的,他心里痛苦极了,对生的不舍得,让他不由得放声大哭。
“大奶奶,俺死了,啊啊啊,俺死了,呜呜呜呜,俺死了,俺不想死,呜呜呜呜,俺想活,可俺死了么,呜呜呜呜呜呜”。
地窖的门在最紧急的时候被人从外面大开,光线从外面射进来,一群人有些惊慌的看着那地窖口。有个最胆小的甚至被吓得怪叫一声。
知道这件事的人全到这里了,地面上守着的那些人又去哪里了,怎么什么声音都没听见。
蒋州静静看着撞进自己怀里的人,他活到这么大,不是第一次见到哭得这么凄惨和悲伤的人,但是确实第一次见到有人这么想活,既然如此,那寻死的时候怎么又那样坚决。
他静静的站着,是一堵沉默的墙,一点声音没发出。他安安静静地抬起来,随意扫了一眼站在地窖里面色各异的众人。
或惊讶,或害怕,或忌惮,或憎恨,表情太复杂了。蒋州却一眼就望尽了,这些表情都太常见太熟悉了,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人常戴的东西。
这人里面,自古以来,好的脸倒是越来越少见了。
那些人一看蒋州这个不速之客,先是下意识转头看向牛队长,却看见牛队长笑嘻嘻的模样,一点都不像生气的样子。哪里和刚才那副要吃人的表情对的上。
好家伙,他还笑得出来?
几个人心里似乎抓住了这假笑里面的什么猫腻,纷纷打了退堂鼓,一个二个都找了借口,也不等牛队长同意,急匆匆的离开这阴暗的地窖,快得像后面有狗撵似的。
牛队长一看人都走了,心里早骂了一通,都是些成不了气的,走了也好,耽误他说事儿。
这事儿有点怪,这男娃子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他得搞个清楚才行。
他面上却还要继续带着笑,朝蒋州走过去,至于哭得像死了爹娘的汉子,他理都懒得理。
汉子哭着哭着太伤心了,就抽了起来,按在墙上的手和抵在墙上的额头,跟着身子的抽动在墙的胸膛上移动。
这墙有点奇怪,虽然的确很硬,但还有点软,还有点热乎,是阴间的火烧过来了么?
他的尾指忽然扫带一个圆圆的软软的小凸起,他疑惑的用手心按了按,松开再摸,那凸起还在,没被按进去。
他干脆捏住哪个小圆球,刚要往外拔,头顶上传来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调,“别动”。
他心里一惊,也不再关注那个凸起了,难道蒋知青也被害了,他吓得睁开紧闭的眼,抬头看人确认,看清楚人后,他哭得更伤心了,这还不如不看清呢。
“蒋同志,你咋死了嘞,他们害你么,他们怎么这么坏,连你都不放过”,汉子一面抹眼泪,一面抽噎着开口,看见蒋州死了,比他自己死了都还要悲伤。
一边刚走过来站在两人身前的牛队长一听这汉子这话,脸顿时黑得像抹了锅灰,连忙笑着打圆场。
“蒋同志,你别听这个反派敌人的狡辩,他是思想低下,不肯提高自己的积极性,在这儿不思自己的错误,找借口诋毁队里的干部呐”。
说完,牛队长两边长长的眉毛高高倒竖起来,活像个过年时家家户户门上贴着的门神,凶神恶煞对着汉子的大吼。
“你个坏的很,还不赶紧给蒋书记道歉,”。
汉子被吼成惯性了,一下就不敢哭了,浑身本被吓得猛的一抖,他最怕牛队长这样吼他了,一吼就是要被一顿狠揍和久饿了,怕极了的同时也反应过来,自己还没死呐。
汉子心底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虽然不知道刚刚自己明明撞的是墙,怎么会撞在蒋州身上去了,但是只要还能活,比什么都强。
他连忙弯腰低头对着蒋州道歉,“对不起,蒋同志,是我没看清,对不起”,眼里心里都是真心实意的歉意。
蒋州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牛队长看蒋州这样子,有些拿捏不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笑了笑,声音压低了一些轻声问到,“蒋同志,你是,要找叔有什么事吗”。
说完,他期待的看着蒋州。他左想右想,也只有这个理由,蒋州才会来找他。肯定是要他帮忙做一些事儿。
别看这些文化人都是一副文文静静的样子,搞不好要他帮忙的还是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儿。
但那没关系,找他做事儿好呀,事儿成了人情可不就来了吗?还有把柄可拿呀,一举两得,他正愁找不到机会和他扯上关系呐。
蒋州看了牛队长那张老脸一眼,一眼就把他心里想的是什么都看透了。
他没有解释,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无所谓事实出入长短不一。
他看了一眼,直起腰以后低头站在一边的汉子,示意牛队长往那边看,“他,不是给我的么?”。
牛队长显然没想到会听到这句话,一时竟然摸不着头脑,转了几下才想出一个可能性,应该是蒋州来这儿过了几天苦日子,想要一个人伺候了。
他就说嘛,那天还一副高高在上不想要的模样,谁知道转性转得这么快,但这事儿可有点不好处理。
话在脑子里过一遍,牛队长才开了口,“这,你看,蒋书记,我让我家二儿子给你打个下手,你看如何?”。
话虽然说是打下手,但是暗含的意思就是把自己的二儿子拨给蒋州用,也算是把蒋州捧上了一个高度,但这老头子给利都不忘拉关系。
或许换了一个人,被这样捧,可能就答应了。
但蒋州没有心情和牛队长揪扯,听了这提议,那双细长的勾着些冷淡的眼撇了牛队长一眼,从头到尾,话都没说一句。
尴尬的安静让牛队长有些暗恼,给脸不要脸,他心里记恨下来,但他当了多年的村长队长,可不是白当的,他仍旧和蔼的看着蒋州。
“既然蒋书记要么,就肯定是蒋书记的啦,哈哈哈”。
他压着心里的火气,大笑几声,做了妥协。就是几个老家伙那里不怎么好处理了。
第16章 刺伤
一路上都没有遇到过人,汉子小心翼翼走在后面的田道上。
蒋州总是一副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像个透明人却有着引人注目的特质。
他从来都不解释自己,没有想要别人了解自己的饥渴。与其说他是冷漠的,不如说他是一杯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