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灯新湾(26)
作者:藤花琅
时间:2021-02-28 09:28
标签:HE 破镜重圆 年上
“你有喜欢的人吗?”辛宛侧头看他。
“我,”方意川摇了摇头,不知道自己怎么发出音节的,“我没有。”他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抬眼看他,声音有点抖:“今天好冷。”
辛宛不明所以,但还是说:“快零下了。”
“所以我得快点回家了,”到了校门口,方意川步伐快了些,头也没回地朝他摆手,“明天见吧,我走了!”
有没有回应?方意川跑了起来,冬风刮着耳朵,又凉又疼,跑到自己都累了,方意川才敢回头看,身后行人身影交杂,没有熟悉的身影,他像是垮掉了力气,慢慢地蹲在路边。
喜欢真的是很奇怪的情绪。
方意川知道自己哭了,但他无计可施。
喜欢对于辛宛而言是陌生的,说实话,用“喜欢”来形容也不恰当。
他理不清头绪,世界上那么多语言,没有一种合适拼凑他对宋珩的那种感觉。他也不知道如何应对——偶尔快乐,患得患失是常态。对于辛宛而言,放任是最佳选择。
他想和宋珩待在一起,仅此而已。
十一月中旬,西湾还是没有落雪。只是下了毛毛细细的雨,软绒般落下,化在发尾,像是水汽。天跟湿了泥水的棉花似的,街上有撑着伞的女孩子和情侣,浇沥青的大车停在一边。
辛宛没打伞,总觉得这小雨丝打伞是大题小做。
到心理咨询室时,头发有点湿,眼睫都沾了水雾,沈游合上桌上的笔记本,扔了块白毛巾过去,又去给他泡了杯红糖姜茶,“不冷啊?”
辛宛头发重重擦了擦,声音还在发颤,“冷死了。”
“你堂哥怎么没来送你啊?”
“我给他打电话了,他没接,可能还在上班,在忙吧。”
红糖姜茶是红褐色的,味道不太好闻,辛宛跟喝药一样,皱着眉抿了抿,小口地喝。温热的,攥在手里保暖,沈游说,“还以为你今天下雨来不了,我能提前下班呢。”
“哇,”辛宛配合他,“想得美。”
他笑眯眯的:“最近有遇到什么高兴的事情吗?”
天南海北地聊了半小时,沈游确定辛宛的心情还算稳定,把早就空了的玻璃杯放到了一边,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看着辛宛的眼睛:“今天我们还要做一次催眠。”
“做吧,这么严肃干嘛?”辛宛问,“之前不就做过。”
“先前我们做过好几次催眠感知性测试了,你对催眠的适应能力很好,这点我夸过你很多次了,”沈游沉吟了会儿,说,“但是先前做的是浅层的催眠,让你感受握杠铃,感受举重,如果来一点不一样的,你觉得自己可以接受吗?”
今天是进行深度催眠的时间,但按照沈游的计划,今天也只是初步的,试探下辛宛的接受程度。
所以不需要宋珩在旁陪同。
辛宛有些新奇:“什么不一样的?”
“关于这儿——”沈游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先前你堂哥给我说过你的情况,我知道你很讨厌别人说你‘失忆’了,认为这是在说你有病。但你清楚你自己的情况,有很多事情对于你而言都是‘无由来’的,那些并不是没有‘由来’,而是你这儿忘记了。”
他组织了下语言,又重新看向辛宛:“我想知道你对这的想法,你想不想找到‘由来’,想不想……回想起来?”
催眠中重要的一点是坦诚,沈游现在知道的也仅仅是他失忆了,记忆停留在十四岁,进过同性恋矫治中心,而他需要了解的是一些细杂的细节,这才能够进行催眠时的引导,只有辛宛愿意,他才能继续。
“你千万别发脾气!”沈游先发制人,“我是奔三的老人了,别欺负我!”
“我没要发脾气啊,”辛宛笑起来,大拇指和小拇指点在一块,“就那么一点点不高兴。”
“啊,那就行,”沈游笑了声,“那你想法是什么?”
“我不觉得我失忆了。现在一切都运转得很……完整?没有什么空缺的地方。”辛宛垂下眼,捏着食指指腹,“如果做催眠,发现我没有忘记什么的话,那是不是可以证明我是正常人?”
沈游心想:不是运转得完美,而是宋珩给你编织的美梦太真实。
他说:“你一直都是正常人。”
“但我堂哥他一直记着这件事,我不想让他觉得我有病,”辛宛抬眼看他,“如果确定没有问题,你能不能和我堂哥说?如果答应这个,我就不介意做。”
沈游求之不得,“肯定,我第一时间就和你堂哥说。”
辛宛推开椅子站起来,深呼吸了口,又说:“那时间可以快点吗?我怕回家吃饭晚了,哥还得等着我。”
沈游比了个三,低头准备微量麻醉的用具,说:“当然。”
作者有话说:
为了保证下连贯性,明天继续更,星期二和星期三不更。
第26章
注射了微量麻醉后,辛宛躺在白色的床上,呼吸逐渐平稳下来。
“辛宛,现在按照我的要求来做,想象你脑海中有个两个白色的圆圈,他们在互相靠近,又慢慢分开,现在盯着它们看,你会发现它们在慢慢、慢慢地接近,直到不能分开。现在尝试把它们分开,慢慢来[1]。”
外面雨还在下,似乎变得更大了,噼里啪啦的,声响清晰。
沈游对初步的深度催眠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因而把引导的环节拉的很长,语速放得更缓,“现在可以把那两个圈圈在脑海中抹掉了,如果困,不需要刻意醒着。我在这里,能保证你的安全[2]。”
“让我们进入一个新的世界,现在是冬天,很冷,你在一个房间里,站在你的视角,你能看到什么?”
四周漆黑,辛宛站在房间里,四周漆黑。
穿着黑衣服的青年背对他坐着,背后的文身从后颈蔓延出,剪刀剪碎纸张的纸张,像藤蔓,能听到纸张剪碎的声音,剪刀银白的光飞舞,纸张掉落在地面上,像雪。他嘴里念念叨叨的:烦人,又写错了。
“走过去和他聊聊天,他会和你说什么?”
辛宛走过去,坐在他身边。青年的脸看不清,但辛宛觉得很熟悉与亲切,他听到青年说:辛宛,别墅的“墅”怎么写啊?
野,土。李圆,你笨啊,这个都不会。
青年笑起来,声音很爽朗,把剪刀仔细放到了床垫底下,揽过了辛宛的肩膀:上过大学的就是不一样嘛,那我再写一份遗书,他们要是再不来接我,就让他们把我骨灰放在大别墅里,不然我做鬼也不放过他们,哈哈哈。你的那份写好了没?记得藏起来,别藏窗户那儿了,藏到别的地方嘛。
好,不藏在那儿。
辛宛听见自己问:圆哥,你害怕吗?明天医生又要来,所有人都要去。
青年一挥手,神情洒脱:怕个鸟啊!老子平生怕啥都不怕疼!你也别怕,放心,辛宛,搁这儿圆哥罩着你,没人会欺负你!
眼前忽然转了场景,灰白的墙壁,机械般的人偶在吃饭,辛宛莫名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起来,男声虚幻地安抚他:“不要紧张,只是在做梦,看看四周。”
窗外陡然划过人影,“咚”的一声,辛宛猛地看过去,天白树绿,有人惊呼一声:李圆跳楼了!
辛宛低下头,看到自己面前的餐盘,午餐是橄榄菜,西红柿鸡蛋汤,和一碗小米粥。他在周围嘈杂中定格在原地,什么都没做,也没有像别人一样趴在窗边去看热闹,只是端着餐盘离开了餐厅。
“现在你是什么感受?放松,去感受,你想做什么?”
还是那个房间,辛宛拿着笔,掀开了一半床垫,露出密密麻麻的黑色字,看不清在写什么。他像是古时献祭的人,跪趴在阵列当中,求着神明,手颤抖着在写。
辛宛像掉入水里一样,需要抓住稻草,需要支撑,他开始抓自己的头发,小声地啜泣,突然翻身去掀另一张床垫,那个剪刀安静地躺在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