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叔(44)
大年初二,按老祖宗的规矩本该是出嫁娘回门儿的日子。程毓没了娘,姥姥家也早早的断了联系,自己更是光棍儿一条,没有什么老婆媳妇需要回娘家,因此别无安排,只跟周宏远在家里窝了一整天,临了到了傍晚,叔侄俩才慢慢悠悠地坐了过年期间免费的公交,出了往恒发广场去了。
恒发广场是J城最大的商业中心,环绕广场一周的大型商场虽都亮着灯,门店开业的却寥寥无几,两人在家呆了一天,几乎是从早吃到晚,此时也不饿,便买了两张电影票,给春节档的爆米花电影添砖加瓦。
初三,叔侄俩开始收拾自个儿的“劳什子”,准备趁着程毓不去行里值班的几天,好歹的将家搬了。环视这小小的房子,两张小床,一个破旧的餐桌,“吱呀”作响的几把椅子,时不时冒雪花的老式电视机,统统都不能用了,细细想来,整间房子值得带走的家具家电,也唯有一台刚买没多久的台式电脑而已。大件儿虽不难拾掇,小件儿却让人发愁。一大一小两个男孩儿,杂七杂八的东西林林总总加在一起,足能装一车,什么都想装,什么却又不是非拿不可。
最后,挑挑拣拣,打包带走的,仍是不少。周宏远和程毓难得奢侈了一把,打了辆出租,两人在司机的斜视下,用几大包东西,塞满了这辆不大的小轿车里所有能塞的地方。
两人的新家位置顶好,不仅离恒发广场只差三个十字路口,离省实验的距离也近,生活学习都极其方便,若是没有过年前程毓升职调去了仁安区的那一遭,真当是完美无缺了。
下了出租车,两人谁都没闲着,“吭哧吭哧”地来回搬了好几趟,才将这些劳什子都运到家里去,好在有电梯,省了不少的力。待到搬完东西,他俩斜在柔软舒适的新沙发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傻兮兮地笑着。
这就住进了新家,住进了他们明亮的,洁净的,有沙发,有茶几,有大彩电,有餐厅的三居室。
人在激动之下,恢复地总是格外快,没等歇多久,周宏远便率先站起来,开始归置物品。程毓的半边儿身子几乎都陷在了沙发里,一时不想起来,却也不好意思让侄子一个人干活儿,只得站起身来。
周宏远瞧他起来了,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周宏远不仅有点儿小洁癖,还有点儿小整癖,无论什么东西,都讲求干净整齐,因此,他向来是瞧不惯程毓做家务的,连忙说,“你歇会儿吧,我很快就收拾完了。”
程毓摸摸头发,知道周宏远瞧不上他干活儿,不由得更加难为情起来。不过,他看周宏远一切都做得娴熟妥帖,自己横插一道,不免有拉低工作水准之嫌。更何况,他本也没剩什么力气,便乐得自在,不与周宏远相争,舒舒服服地躺回了沙发里。闭目养神间,心里还在想,养个孩子,真的是值了。
周宏远将东西归置妥帖后,才折回客厅,凑到程毓身前,轻轻推了他一把,温声说,“叔叔,到床上睡吧,我铺好床了。”
程毓这才恍恍惚惚地醒来,抹了把脸,笑着说,“家里有暖气可真好,若是在老家,在沙发上睡这么一觉,铁定得冻出喷嚏来。”
周宏远皱了一下眉头,说,“就算有暖气,也得到床上睡。”
住进新家的第一个晚上,他们分屋而卧,明明躺在足以打着滚儿睡的大床上,明明疲惫不堪困意横生,却不约而同的失了眠,直到东方吐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么么哒~
第46章
开学之前,周宏远与郑明坤一起吃了顿肯德基。他俩虽都升入了省实验,却在不同的班级里,教室隔了一层,平日课业繁重,少有机会聚在一起。虽见过几次,却始终没有机会好好说话。如今特地约了,见了,才发现,短短半年的时间,郑明坤变了许多。
郑明坤瘦了不少,本已逼近二百的体重,如今只堪堪剩下一百六七,乍一看,周宏远都有些不敢认了。两个人原本的相处模式由一个说、一个听,骤变为两个都缄默不语,周宏远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他试图开口,生硬地挑起话题,“学得怎么样?”
大抵是听到周宏远没问起吴思源,郑明坤这才舒了口气,说,“还成,不好不差吧,你呢?”周宏远瞧他敷衍了事,也只是皱了皱眉头,“也还成。”
两个人都没再开口,一人一口地吃着薯条。晦暗的KTV里,一起哭着、笑着、唱着《相亲相爱一家人》的日子还在昨朝,一同唱歌的人,却已不是当日模样。周宏远看得出,郑明坤大抵是很怕见到甚至听到吴思源的,这个名字成了他们二人之间的禁忌,更像是一个随时可以引爆的炸药。他们都记得分别的那晚,厕所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却谁都无法开口。有时候,周宏远甚至觉得,郑明坤不敢面对的不仅是吴思源,也包括自己,所以才有了一次次刻意的回避,直到避无可避,才勉强答应与自己出来一趟。周宏远说不出开解的话来,要说开解,需要开解的也不该是郑明坤,而是求之不得的吴思源。
高中的假期总是少得可怜,而省实验作为S省高考中的佼佼者,一定要端出胜利者的姿态来,从不提前开学。然而,不开学不代表着不学习,几个好事的家长,特地组建了家长间的QQ群,还加上了班主任,号召全班同学一起找教室自习。程毓新官上任,每天通勤时间又长,忙得焦头烂额,哪有闲心管这些,只能那些家长说什么,他都“好好好”地在群里敷衍着。
最后,是江河的妈妈出面解决的这件事儿。江河的妈妈虽是个全职太太,却很有些门路,在市图书馆租下来了一整间教室,号召班上的同学一起来学习,虽然不强制,却有专人负责考勤。
这样一来,身为副班长的周宏远自然不得不去了。于是,还没过初七,周宏远便背上了自己沉重的书包,奔教室去了。
学生们虽都乖乖的去了,心思却压根儿不在学习上,虽有几个家长轮流值班,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群孩子,总有逃脱法眼的门路。周宏远也不例外,抽屉洞里藏小说,练习册里夹小纸条,习虽学了不少,玩儿的却也不亦乐乎。
一个人倘若总是在一份感情里受挫,多半会慢慢冷了心思。可梅婷是个执拗的孩子,愈挫愈勇,愈伤愈重,被这份并不成熟的感情榨干了心里的快乐与阳光。周宏远怜惜她,总会出言宽慰,“别想这些了,快学习吧,还有开学考试呢。”感情的事情,从来不以一方的意志为转移,梅婷别无他法,只得低着头做题,只是做着做着,泪水就“啪嗒啪嗒”地往下落,打湿了练习册,几乎每一页都是皱皱巴巴。
江河对梅婷发达的泪腺既厌恶又不屑。女朋友哭了,多半是要哄的,可哄一个渐生厌恶的人,总是违背自己的内心的。所以江河对梅亭的憎恶日益滋长,两个人的关系也愈发畸形。
短短几日,梅婷便无数次痛苦地发誓,再也不跟江河在一起了,可没过几天又总是撑不住江河的道歉,或是干脆自己率先投了降,主动跑去跟江波道歉。梅亭每次跟周宏远说起要分手的事情,都是周宏远最欣慰的时候。因为失恋是刺激梅婷学习的秘方良药、不二法门。可这样的时间往往只能持续不到一天,一天过后,梅婷又回到了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过了正月十五,省实验正式开学,他们班儿算是无缝衔接,每个人都疲惫不堪,有口难言。开学考的题目不算特别难,却仍是正儿八经的大考,分考场,密封改卷儿,全校一起排成绩。
发下来成绩,老于按照惯例又是一顿批判、考得好的,一定要批判,否则得意忘形,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考的不好的,更是要批判,否则认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继续优哉游哉呢。正如“歇后语”说的,老于开会——又臭又长。周宏远竖起耳朵,听着窗外的动静,数着一个又一个放学的班级。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了,学校里的人几乎都走光了,只剩下三三两两的小情侣,还在乌漆嘛黑的一片的小树林中窃窃私语。
周宏远无意染指这片爱的圣地,可他实在饿得很,着急回家吃饭,只得抄了近路,从小树林穿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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