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狱[无限](182)
“现在咱们只能祈祷他坚持住,只要在副本结束前保留神志,他就还能离开这里。”
若紫闻言埋头将他的伤口处理好,她记得自己在第一个副本的时候也遇到过相似的情况,那时的她被种下了异化的种子,被复刻的异化只会持续到副本结束的最后一刻,如果贺同舟能撑到离开副本……
“我和他引开了追兵,但他在加速异化后失控了,还跑到了那群人的车库。”
江雾看向一旁大敞开门的车厢,见连阙依旧坐在光脑前:“不过也算他走运,我们刚好撞见了几个市民异化,赶在了那只章鱼找到之前。”
“或许不是运气。”
光脑上的画面随着连阙指尖的推移扫过整片区域,他的目光却越加暗沉。
“地下管道太深,想通过这个找到它几乎不可能。”
江雾还未说话,将几名异化人处理好的时云山在一旁洗净双手,见他还在翻看地图便知道了他在找什么:
“他既然能将它引开,或许就是找到了解决的办法,你应该相信他。还是说……”
“是那管异化针剂。”
连阙终于抬起头,眼底是暴风雨前夕的暗流汹涌:“博士在出城前留下了一管异化针剂,我把针剂藏了起来,他却在刚刚趁我不注意偷拿走了。”
“就是博士刚刚意识清醒的时候说的异化针剂?”
“那怎么了?”长尾自车顶垂下,垂头查看尾巴上伤口的沈逆轻嗤道:“他当年不就是打下针剂才终止了异化蔓延,又没有失去意识。”
“这里只是副本。”小鱼的目光扫过在车下不远处或在处理伤口,或在安抚市民的十九狱众人:“重要的是活着的人离开,不是吗?”
远处的市民再次传来一阵骚动,几人循声望去,原本散坐在路边休息的众人竟不知为何围在了一处,小鱼见状蹙眉跑去,就连闲坐在车顶的沈逆也紧随着一同来到人堆旁。
“我知道你担心他,但是你也看到了,地底的东西不是以我们现在的能力可以抗衡的。”时云山想起博士的话,在离开前斟酌后说道:“如果温律能在异化中保留神志……”
“我认识他是在一切结束后,或许该说是……他死之后。”
连阙看着时云山诧异停下脚步,只点到为止地说道:“但在那时,他的身上没有任何异化痕迹。”
时云山的瞳孔骤缩。
小鱼和海妖都曾说过,温律在这场异化中为控制异化自身陷入了感染。
这些自称来自后世的人都知道,温律的的确确发生了变异,甚至长达几年之久。
人类已知的异化中,保留神志可以在某种程度上控制异化的蔓延,但即便是这样,几年的时间足以让身体的异化经历无数次爆发期,就算没有蔓延至全身,身体也必定会出现大面积异化污染。
异化不可逆转、只能切断一切感染源,否则即便是保留意识的人,也极有可能在死后被异化“二次污染”,除非……
他在临死前,切断了身上所有的感染源。
时云山猛然回头看向身后,连阙却已经过他的身侧,向着围聚的人群走去。
……
“她已经……”
众人围聚的中心,进行过施救的人亦无奈摇了摇头。
“不!”
女人明显不愿相信这样的结果,将女孩抱在怀中失声痛哭。
“她头上的伤……你即使这样也,哎……”
女孩在水下挣扎时撞到了地下的岩壁,众人无奈叹息着离开,最后只剩下三三两两的人和长跪在地的女人。
连阙心下亦是一片沉闷,他曾记得在众人驱逐他们的时候,正是那孩子发声希望他们留下。
他沉眸看向人群后正观察着这一幕的沈逆。
每个人都在叹息一个生命即将离去,但刚刚那样的情况,若紫小鱼赶来倒是寻常,沈逆却并非是会关注他人的人,又为什么会被这样的变故吸引。
似察觉到了连阙的视线,正饶有兴味观察着一切的沈逆转头迎上了他的目光。
连阙在他的眼底捕捉到一闪即逝的狡黠。
他再次将目光转回二人身上,生命垂危的孩子、痛苦绝望的母亲……
疑惑丛生间,他忽然窥见女人袖口处一晃而过的亮光。
折射的光点极其微弱,却让连阙的神色当即肃穆。
下一瞬,女人竟将藏在袖下的东西悄悄扎向奄奄一息的女孩。
就在她手中的东西即将刺入女孩手臂前,她的手腕却突然被一股力道攥紧。
握住手腕的手明明瘦削而带着病态的苍白,竟让她的手无法再进半寸。
众人这才惊觉被她攥在掌心的竟是被豹男他们遗落的异化针剂!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人群失声惊怒的话并未让女人冷静下来,她挣不脱桎梏便目眦欲裂地看向说话的人:
“我只要我的女儿活着。”
女人猩红的双眼让众人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只有她面前弥留的女孩似因痛苦与依赖低喃着向她伸出手:“妈妈。”
“我不管她变成什么。”女人在这一声呼唤中泪如雨下,目光却充满了决绝:“她才三岁,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
“变成异化人失去了神智……也算是活着吗?”
“你不能看着她死,难道就要我们跟着一起陪葬?!”
“不说她异化会不会伤害到我们,你也看到博士的异化体通过吞噬变成什么样了,这个时候不能让新的异化人成为他的养料……”
……
十九狱的众人与市民意见难得出奇的一致。
在一旁惬意欣赏着这一幕的沈逆随着她的话将视线落向连阙,像是在期待他会如何决断。
连阙却只是在女人戒备的目光中将视线落向生命垂危目光却依旧清澈懵懂的小女孩。
“你这样做有问过她的想法吗?”
他的话音刚落,一旁的胖子忙附和着对小女孩说道:“对,刚刚的章鱼……还有那些黑色的虫子,你想变成它们那副样子吗?”
他的话似乎让小女孩回忆起了可怕的片段,艰难地摇了摇头。
她的反应让众人松了口气,孩子的母亲却因他这样诱导的问话越加愤怒,她挣不开连阙的桎梏,便干脆想转过手中的针头刺向自己:
“她还是个孩子她懂什么!”
众人看出她竟因无法挣脱打算异化自身再感染孩子,情绪也随之越发愤怒。
就在双方僵持间,女人忽觉衣角被拉住,那力道极轻却还是让她低下了头。
“如果我变成那样,也会伤害其他人吗?”
稚嫩的声音让女人怔在原地,吵嚷的众人竟也一时间变得静默,只有女孩虚弱的声音:“如果是这样,那就不要了。”
她的声音明明很轻很轻,在此刻的静谧中却显得清晰无比。
众人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尽管他们的目的就是阻止女孩异化,但每个人扪心自问,又有几个人会因异化后可能伤害其他人而放弃渺茫的生存概率。
然而此刻就在他们面前,三岁的女孩在生死的选择之际问出的却是——如果她因为想活下去而异化,是否会伤害到其他人。
针剂自女人的手中滑落,她最终还是滑跪在地死死抱住女儿失声痛哭起来。
在女孩渐渐消散的生息中,有人脱帽静立、有人垂目颔首。
时间的叠加总是会让我们自以为懂得了许多道理,但人的一生不过数载,即便千帆过境归来时也未必能有寻回这般本心的纯粹。
女孩的离开让众人间的气氛变得低迷,博士异化后的危机暂时解除,被强行带到这里的十九狱众人也在短暂的休息后打算离开。
“你受伤了。”
若紫察觉连阙手臂的擦伤,忙取出药想帮他处理伤口,谁知她的指尖还未触及连阙的衣角,眼前的人竟已错身向厢货车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