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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师尊,三年死遁(91)

作者:梅听剑 时间:2024-09-19 08:33 标签:仙侠修真 情有独钟 年下 轻松 师徒 剧透

  紧接着,江荼唇角一压。
  忘了,屋内只有两张椅子。
  他已经猜到会发生什么了。
  但面子功夫还是要做。
  江荼拉开椅子,椅脚在地上拖出四道痕迹:“司巫请坐。”
  司巫却抬手拉开另一把椅子:“老夫不敢僭越,神君大人,请。”
  叶淮站在两把椅子之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后退一步,阻止了第二次轮回:“师尊与司巫大人,皆是叶淮长辈,请二位上座。”
  江荼便顺势拱手:“司巫大人,请吧。”
  司巫也拱手:“江长老请。”
  好不容易坐下。
  三人对着只有两盏的茶杯陷入又一轮沉默。
  叶淮为了阻止“我给你倒”“不,还是我给你倒”的悲剧重演,伸手端了茶壶,为二人斟茶。
  在茶水灌入茶碗升腾起的烟雾中,司巫的浑浊视线落在江荼脸上。
  江荼察觉到他的注视,微微抬眸,不避不让地对视过去。
  仙门之中,司巫掌管仙山之首昆仑虚,即便是其余首座见他,也要毕恭毕敬,司巫习惯了被人仰视,许久未曾有人敢与他这般平视。
  “老夫并不在意尊卑秩序,”司巫含混地笑了笑,“天地之间,神君为尊,神君之下,众生平等。”
  是吗?
  若真众生平等,何来上中下三界等级分明,又何来叶淮被当做炉鼎日日放血,多福村姐妹一生困于猩红骄辇?
  不过只是上位者的谎言。
  眼前这个老头,不正是上位者么?怪不得能面不改色说这些话。
  江荼仰头看了看他们漏风破烂的屋舍,意思很明显,只笑而不语。
  司巫并不在意冷场,一手撑着长杖,一手端起茶,呼出一口气将水雾吹散:“江长老似乎不以为然?”
  江荼不上他的套,平白落一个不敬司巫的罪名:“司巫大人,请有话直说吧。您是来找小徒叶淮的,不是么?”
  司巫“呵呵”一笑:“可神君大人,分明事事以江长老为先,老夫虽是来找神君大人,其实不也是来找江长老吗?”
  这小心眼的老头子。
  江荼也举杯,移到唇边,趁水雾弥漫时瞥了一眼叶淮,尔后微微勾唇:“小徒呆傻,做师父的总要给他把把关,否则平白无故掉进旁人的圈套里,我这傻徒弟还要乐呵地数钱呢。”
  司巫又是一声发笑。
  被指控“呆傻”的叶淮呼吸发紧,他再呆傻也总算发现气氛不对,忍不住悄悄看向江荼。
  江荼脸上挂着一抹微笑,但紧抿的唇线却似刀锋,凌厉而凛然,除了唇角,他再没有丝毫笑意,柳叶眼里肃杀之气四溢,好像下一秒就要敕令将司巫拖出去砍头那样剑拔弩张。
  叶淮突然感觉江荼现在的样子很像母兽护崽,而被护在身后的,毫无疑问就是他。
  可是江荼为何要对司巫这种态度?明明他对祁昭都好言相对。
  叶淮又悄悄看向司巫。
  司巫依旧将自己笼罩在白袍中,身形干枯佝偻,不像穿衣,反倒似衣物将他裹起,如即将入殓的尸体。
  唯独手中那一根天阶长杖,泛着生机勃勃的光辉。
  司巫似乎注意到叶淮的窥视,脸微侧向叶淮,话却对着江荼说:“有江长老为师,是神君大人的幸事。江长老与神君大人刚逃离空明山底不久,老夫本不该匆忙打扰,只是空明山祸事实在诡谲,引得苍生道震怒。”
  “二位在空明山底,可有遇见什么不该出现的人?”
  此言一出。
  江荼眉头颦蹙。
  不该出现的人?
  心底疑惑刚刚升起,眼角余光一瞥,注意到叶淮求助的视线,江荼又将捏着瓷茶杯的手松开。
  师徒默契无需多言,江荼递了一个眼神过去,叶淮便下定决心般开口:“晚辈在空明山底,见到一身着黑袍之人...”
  叶淮隐去许多私密内容,打死他也不敢在外人面前提及自己如何唤醒江荼,只挑了重点来说:“他强迫晚辈与他盟约...三年后,要覆灭灵墟山。”
  “...”司巫的长杖周围,漂浮灵光陡然颤动,司巫语气严肃,“此人不除,必成大患,神君大人可对他的身份有所猜测?”
  叶淮张了张嘴。
  猜测,当然是有的,他迟疑片刻:“他说自己早就该死,晚辈猜测他或许是——”
  哐当。
  白瓷茶杯翻倒,滚烫茶液泼洒而出,顺着桌面纹理一路淌到司巫面前,又淅淅沥沥蔓延过桌角,淅淅沥沥流到白袍上。
  江荼面色自如地抓了一块抹布,擦拭着桌面:“抱歉,手滑了。”
  紧接着,他缓缓起身,在叶淮惊恐的注视下,将抹布一寸一寸推到司巫身前。
  更多的茶水被这个动作带着滴下桌,司巫的白袍已经被浇得湿透。
  偏偏罪魁祸首语气无辜,脸上也神色不改:“抱歉,万望司巫大人饶恕。”
  他是故意打翻茶杯,更是故意将水都泼到司巫身上,在场三人都能看透,却无一人敢说破。
  曜暄是修真界罪人,平时连名字都不可直说,老狐狸想骗叶淮开口提曜暄,江荼偏要将狐狸尾巴上的毛都拔光。
  司巫也不生气,低沉地笑了笑:“江长老,可知自然之理?雏鸟要想飞翔,必须脱离父母庇护,亲历风雨。”
  “那司巫大人又是否听说过,雏鸟离巢,是为生计,而不是为了其他禽鸟谋出路,更不是什么王八乌龟都能掺一脚。”江荼唇角笑意更浓。
  他们表面说鸟,实则在就叶淮的所有权争论不休。
  “王八乌龟”司巫摇了摇头:“江长老又岂能将鸿鹄强压于冷巢中?不怕折断他的羽翼么?”
  ——你的徒弟生来是神君,苍生重任是他想丢便能丢下的么?不要太自私了,江荼。
  江荼随手将抹布推到一边,桌上水渍半干:“司巫大人为天下谋事,却未必知道鸿鹄于冷巢中依旧甘之如饴。”
  ——苍生不是你做要挟的筹码,收起你腐朽的论调吧,司巫。
  司巫沉默了。
  他并没有被说服,却看得出江荼不会让步。
  半晌,司巫缓缓道:“神君本该随我回到昆仑虚,但江长老爱徒心切,老夫也不愿横刀夺爱,但没有昆仑虚灵力辅助,三年后,神君若不能守护灵墟,苍生性命...”
  江荼冷冷打断他:“司巫大人若想做圣人,可以不必强拉上叶淮给您垫背。我自空明山底回后身子不适,不送客了。”
  叶淮猛地瞪大眼睛——
  逐客令下得冰冷无情,逐的还是修真界第一把交椅的司巫。
  他有些紧张,怕司巫发难。
  然而司巫只是点了点头:“江长老,好生休养。”
  说罢,他向江荼和叶淮分别行了一礼,缓缓向着屋外走去。
  行至门口,司巫突然停下脚步,他没有回头,白袍尽数与屋外白昼融在一起:“江长老,你根本没给祁昭下咒,不是么?”
  ——连一个祁昭,你都不忍心真用秘术操控他,若真有生灵涂炭那一日,你又真的能如自己所说,置身事外吗?
  江荼的目光更加森冷。
  但迎着叶淮困惑的神情,他并不打算解释。
  被司巫打扰了兴致,他对叶淮的盘问,也更加不适合说了。
  江荼有些无语,指腹摁了摁眉心:“休息吧,应该暂时不会有人来了。”
  叶淮点点头,又摇头:“师尊,您刚刚对司巫说,不必做圣人,可是...您救了祁家人,放过了祁弄溪,空明山此番能转危为安,都是您的功劳;当年来去山派,也是您以一己之力修补了天河结界。”
  “若我们可以不做圣人,为何您不抽身离去?”
  他将心中最隐秘的疑问,随着看似合理的话语一道问出。
  江荼怎会不知道。
  就像叶淮对江荼最细微的表情也读懂,这些年朝夕相处,江荼对他心思重的小徒弟,更加了如指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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