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迢迢(74)
团子尚未落地,就已经感应到了来自前方的危险,它愤怒地仰起头,发出了一声稚嫩的咆哮。
“吼!”
最前方的鬼影停了下来,似乎在判断新出现的对手。
同为精神体,它的身高接近两米,团子才不过猫崽一般大小,鬼影停滞了一下,开始继续前进。
在它眼里,无论是秦时还是团子,大约都不配成为它们的对手。
这个认知让秦时心里充满愤怒,热血蒸腾,脑袋胀痛的快要爆裂开来。就在这种强烈的冲击之下,秦时忽然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异样的感觉。
他像是与团子合二为一,通过团子低矮的视角看到了前方飘动的鬼影。
他的愤怒,团子的愤怒,在这一瞬间像是叠加在了一起、融合在了一起。由愤怒衍生的力量在他们的身体里左冲右突。
秦时和团子同时仰起头,发出痛苦的嘶吼。
吼叫声中,明亮的月光仿佛都黯淡了一霎。漫天月华仿佛都集中到了团子的身上。幼虎的身形骤然间暴涨,眨眼之间拉伸成了一头成年猛虎的形象。
成年白虎银白色的皮毛泛着月光一般莹润的光彩,遍布着深色的条纹,额头的王字威风凛凛。一双冰蓝色的眼睛充满了暴虐嗜血的杀意。
它是神兽的后裔,天生的王者,优雅和凶悍都深藏在骨子里。只是压低头颅向前走出两步,阵法之外的鬼影已经迟疑地停了下来,露出了惊骇的神情。
贺知年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他上前两步,想要拉住状态明显有些失控的秦时。
但秦时的身形却猛然间向前一冲,避开了贺知年的双手。错身而过的瞬间,贺知年注意到秦时的双眼之中闪动着不大正常的亮光。
凶悍、冷酷。
像野兽盯着猎物的目光。
贺知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如果眼前这人不是秦时,那他又会是谁?!
秦时意识有些混乱,皮囊之下仿佛有无数的气泡升起来,在他的脑海里噼里啪啦地炸开。每一个细胞都仿佛蓄满了澎湃的力量,他快要被这股力量给逼疯了。
白虎与他意识相通,它仰天怒吼,身形猛然跃起,闪电一般扑向了离它最近的鬼影。
鬼影发出尖利的啸叫,不及转身就被白虎扑倒在了脚下。
贺知年只是眨了一下眼,鬼影已经被白虎撕碎,变成一团团光斑,惊慌失措地四下逃逸,来不及逃远就被白虎再次捕捉,毫不留情地吞吃下肚。
白虎转头扑向下一个鬼影。它的动作快如闪电,鬼影哪怕没有实体,也无法与它的速度相比。
它扑住了第二个鬼影,三下两下撕得粉碎。
鬼影们四散逃开,却又舍不得放弃食物,它们在远处聚拢,畏畏缩缩地打量着凶悍的白虎。
白虎所在的位置已在阵法之外,它用前爪刨了刨脚下的土地,正要跃起,身形却打了个踉跄,头摔倒在地,倏忽之间又收缩成了之前那个猫崽的体型。
它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很快,它泛着白光的身体就凭空消失了。
秦时头痛欲裂。
他看到团子回到了意识海,在那里团成了小小的一团,闭着眼睛陷入了沉睡。
吞噬掉鬼影逸散的能量之后,团子本该变得更有力才对。但由于之前秦时的精神力失控,导致团子出现了血脉暴动的异象。
精神力消耗太多,让他和团子都陷入了近乎虚脱的状态之中。
秦时意识模糊,远处虚无缥缈的呜呜风声,也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丝丝缕缕的往他的脑海里钻。
他心里莫名其妙的滋生出一种迫切的感觉,好像有什么对他来说极重要的东西,或者什么人,正在那几个人影的后面,等着他去发现。
下一秒,一个念头闪电一般击中了他:妖怪聚集的地方,也是容易出现空间错乱的地方,只有在这样的地方,才存在回去的可能性。
秦时的心脏开始砰直跳。
如果可以回去,谁愿意留在这里,留在这样一个为了活下去不得不拼死拼活的地方,被妖怪追杀、被同类出卖……而且是不断地出卖,好容易来到了自己人的关卡之外,却没人觉得他是“自己人”,他仍然被拒之门外,在别人的漠视中拼死拼活……
这个世界,真是糟透了,没有一丝一毫值得他留恋的地方。
或许是回家的欲\望太过强烈,秦时整个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力量拽进了自己的回忆里。
秦时呼吸急促,提着刀一步一步朝着阵法的边缘走去。
走出几步,忽觉自己的手臂被什么东西拽住了。秦时脚步一顿,神智稍稍恢复了些许,他看看前方飘荡在夜空里的模糊的身影,转过头看了看拉着他的人。
贺知年拽着他的手臂,另外一只手按住太阳穴,脸上流露出痛苦挣扎的神色,“秦时……别,别走……”
秦时呆呆望着他,瞳孔涣散,他知道他在说话,却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远处传来的呜呜的叫声似乎更鲜明了。
秦时听到那风声一样的声音里有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在温柔地呼唤他,“回来吧……快回来……”
恰在此时,一声清亮的啼鸣在极近的地方响起,如闪电般破开了秦时脑海中的一团混沌。翻涌在他脑海里的种种或真或假的画面,也如烈日下的积雪一般飞快地消融了。
秦时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阵法的边缘。他浑身酸软的像是刚刚跑完了一场马拉松,但神智却渐渐清醒。
远处,半明半暗的影子还在阵法之外随风飘荡,但那种耳语一般蛊惑人心的声音却消失不见了。
秦时捂住脑袋,觉得这种莫名其妙的钝痛,像是不知情的时候挨了一闷棍似的。他垂眸,看到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探出了一颗黄茸茸的小脑袋,正眨巴着一双黑豆似的眼睛,严肃地盯着他看。
是小黄豆。
秦时松了口气,猜到自己刚才的状态不对,是小黄豆把他从那种不受控的状态中唤醒了。
秦时想抬手摸一摸小黄豆,才发现他的一只手还被贺知年拽在手里。而贺知年的状态要比他更糟一些,脸都白了。
“你没事吧?”秦时心里直犯嘀咕,也不知两个人哪一个受伤更重一些,他直接被忽悠傻了,贺知年神智清醒,但人却好像在强忍着什么痛苦似的。
贺知年见他清醒过来,眉头松开,轻叹道:“多亏了小黄豆。刚才那种情况……以前发生过吗?”
秦时摇头。
到底怎么回事,他也说不清,感觉类似于一种……潜能被激发的状态。
贺知年想起刚才他仿佛被什么东西附身的样子,心里就有些发毛,暗暗决定等回去了找人好好问一问。
秦时有些后怕地摸了摸小黄豆,“我没事了。谢谢乖乖。”
小黄豆蹭蹭他的手,从口袋里扑腾出来,顺着他的前襟爬到了肩膀上,神气活现地拍了拍短短的小翅膀,啾啾叫了起来。
小重明鸟的叫声急促有力,干脆利落地切开了混沌的夜色。
秦时回头,就见紧跟在他们身后的林家兄弟也都是一副大梦初醒的模样。
有两个商队的护卫,甚至已经走到了离他很近的地方。两个人面面相觑,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间离开大部队,朝着外围的方向走。
秦时抹一把额头的冷汗,“怎么你没受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