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迢迢(139)
水盆中水波微微晃动,一个男人的声音有些不安的问道:“师兄,我看到他们回驿馆了。还要让人继续盯着吗?”
被称为“师兄”的男人想了想,“不必再盯着了。明日一早我们就走。”
师弟在他对面坐下,视线往书案上扫了一眼,发现师兄已经将信笺叠了起来。他压低声音问道:“师兄,你……你没认错人吧?”
师兄抬眸,淡淡扫了他一眼,“怎么这么问?”
“我就是觉着,也未免太巧了。”师弟迟疑了一下,“我们刚到西宁,前脚住进驿馆,后脚就遇见了姓魏的。”
师兄微微一笑,“巧还不好?这说明老天都在帮我们。”
师弟不吭声了。
“你不要胡思乱想,”师兄说:“让你做什么,你照做就是。”
说到最后,神情间已经微微有些不耐烦了。师弟大约也看出来了,老老实实的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大约还是不放心,他又问道:“师兄,你说姓魏的就一个人,军中的那些人也帮不上什么忙,他真能收了法器?”
“错不了。”师兄皱了皱眉,“魏舟这人,抓个把小妖还行,法术只能说凑活。他能收了法器,是因为封妖阵已经被毁坏了。他这是赶了个巧,否则就凭他……”
师兄哼了一声,眉宇间尽是不屑之色。
驿馆里。
魏舟面沉似水。
贺知年垂头忍笑。
秦时抱着小黄豆不大自在的往后挪了一下。这位师兄的话一下就戳中了他的心虚。
他,他也曾在心里嘀咕过,怀疑魏舟的法术很菜……该不会魏舟其实也都知道吧?!
第27章 裂缝
魏神仙这会儿没空搭理他们的小心思, 他都快被这师兄弟的对话气死了。
什么叫“抓个把小妖还行,法术只能说凑活”?!
什么叫“他这是赶了个巧”?!
魏舟暗暗磨牙之际,就听师兄弟的对话又换了话题。
“我这双眼睛, 再不会看错的!”师弟语气颇为热切, “千真万确就是小重明鸟,毛色嫩黄, 目有双瞳,身量也就这么大……”
说着大约比划了一下, 又道:“师兄,咱们得想个办法把它搞来。这么大的重明鸟,放在琼华楼,至少也能卖千金之数。”
魏舟,“……”
听到这话, 魏舟忽然就不生气了。
他往后一靠,挑着眉梢去看秦时。
秦时都快气炸了。
他家小黄豆这是碍着谁了?这命苦的, 都要赶上黄连了。还没出生就被姑获鸟从爸妈身边给偷了出来, 险些没能正常孵化。等孵化出来了, 又是一路风餐露宿的, 连口安生饭也没吃到过。
好了,总算平安无事的长到了半斤重,又有不开眼的毛贼来惦记!
“敢把主意打到我儿子头上, ”秦时磨着后槽牙, 恶狠狠的说道:“老子捏死他!”
“唧!”小黄豆给它爹捧场。小脑袋一仰, 脑袋上一撮翎毛神气活现的抖了抖。
贺知年在他肩上拍了一下,伸出一根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又指了指水盆,“听他们说完。”
秦时忍气去听, 果然师兄弟俩还在说小黄豆,只是话题已经从怎么抢变成了抢到以后怎么调\教的问题上。
小重明鸟尚未出壳就对外界的环境有所感知,而且天性中就有辨别恶念的能力。尤其已经认主的幼鸟,轻易不会再改认新的主人。
这种情况下,抢到幼鸟的人为了扭转幼鸟的个性,往往会使出许多匪夷所思的招数对其进行调\教。但凡调\教,无非就是顺从了就给口吃的,不顺从就打骂一顿。能被捕获的幼鸟本就罕见,能熬过这种折磨的,更是少之又少。
秦时只是想象一下这些人拎着小黄豆毒打的画面,就已经气得两眼充血,抱着小黄豆的两只手都哆嗦起来了。
师兄弟俩畅想了一下拿小黄豆卖高价的事,又转头去商议要怎么设埋伏才好。说来说去,无非就是他们人手没有那么多,魏舟又有樊锵这些军士同行,只怕贸贸然下个埋伏,反而打不过人家,偷鸡不成蚀把米。
师兄这个时候,脸上也露出几分在意来,“不可莽撞,那些当兵的不好对付。得好好盘算盘算……这姓魏的运气倒还不错。”
师弟赞同的附和,又道,“不如就回村里去安排安排。反正他们出了西宁城,十有八\九也是要走野羊坡的。”
师兄就跟要抬杠师弟回了一句,“他们有当兵的同行,若是那些当兵的要赶时间,不走野羊坡呢?”
师弟嘿嘿一笑,“那有什么,咱们就让他们不得不走野羊坡好了。”
师兄也没问他具体要怎么筹划,微微一笑,“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做。若是需要人手,你找藤伯。”
师弟答应一声,信心满满的说道:“师兄你就瞧着吧。”
师兄抬起头又说了一句什么,但这个时候水面忽然晃动起来,仿佛湖面上起了风浪似的,将那些平整的画面摇碎了。
烛光重新亮了起来,水面上唯余细波荡漾,先前那些匪夷所思的景象都消失不见了。他们周围重新恢复了普通客房的模样。
秦时深吸一口气,“这帮杀千刀的!”
一边骂,一边手底下又撸了小黄豆两把。其实刚听到师兄弟的对话时,他是真的快气炸了,但被贺知年这么一打岔,愤怒的那个峰值就悄默声的过去了。他这会儿虽然还在生气,但理智已经回笼,开始琢磨更加实际的问题了。
“听说过了野羊坡就只有一个村子,”秦时很快就把前因后果跟柳溪曾经对他们的提醒联系起来了,“埋伏不必说,肯定就是在村子里了。”
贺知年蹙眉,“这俩人既然说了要让咱们不得不走野羊坡,那另外一条路上只怕是要出事。”
魏舟也点头,“这事我们不要插手,我们也管不了。去跟老樊说一声,让他去想办法。”
贺知年答应了一声,“等他回来我去说。”
魏舟又道:“这些人知道我是追云观弟子,还敢把主意打到我头上……甚至还知道我来关外的目的。这事不简单。”
至于法器在他身上,反而不算什么了。既然知道他来干什么,这会儿见他全须全尾地往回走,自然能猜到他任务已经顺利完成了。
贺知年也对追云观起了疑心,“都有谁知道你要出门的事?”
魏舟被人怀疑到了师门,有点儿不大爽。他的行程只有自己人知道,别人这样怀疑也是很正常的,就是他自己,贺知年提问之前,也在轮番琢磨几个知情人里头谁的嫌疑最大。
“我师父闭关修行有一年多了,其他几位师兄有的出门游历,有的被师父安排去了其他道观,与道友们切磋学习。如今我们观里的大事小事都是六师兄在管着。”
魏舟心里虽然不爽,但也知道这种事是必须要搞清楚的,因此回答问题的时候,也尽量说清楚,免得别人起疑。
“还有七师兄、八师兄,这两人年纪比我还小一些,每天跟着五师兄修炼学习。我在观里的时候偶尔也给他们上上课……观里就是这情况。镇妖司的命令到了观里,都是直接传给了六师兄,由他来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