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星际种田养神明(233)

　　如今他才意识到，祁白川的痛苦，是自己造成的。
　　祁白川本该死在这场空难里，但是他是自己窥探命运后找到的变数。自己为了改变命运，干涉时间去救了他。然而“干涉时间”本就是一个放肆的行为，他需要小心控制愿力，才不至于被移出现在的时间点。
　　长时间的流血，让祁白川的身体不住地颤抖，这宛如刑罚一般折磨着他的身体与意志。
　　“啊……”
　　嘶哑的声带在愿力的治疗下，发出阵阵哀鸣。
　　“让我……”
　　“让我死……”
　　申邈呼吸一窒。
　　【“命运安排我来这里，又让我与您相遇，这一切想想就很美妙。您救我于危难之中，而我，也注定前来拯救一位走向虚弱的神明——我靠！原来是这么帅的史诗向发展吗？那我要是成功了，岂不就是青史留名？！”】
　　这并不美妙。
　　祁白川是真的全心全意信任着他。而自己现在在做什么？为了一个未来，让他在死亡线上来回拉扯，正在折磨着他！
　　他甚至有些想要不顾一切输出愿力，只要能让祁白川脱离这份痛苦，恢复健康就行。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抱住了祁白川的身体。
　　“谁……”
　　祁白川的伤势让他说不出完整的词语，只有鲜血还在不断流出。申邈要维持愿力的输出，甚至无法脱身去寻找一些绷带之类的疗伤用具。
　　而且，即便有，他也不会使用。因为掌控着愿力的他并不需要这些多余的工具。
　　他现在非常后悔自己什么都做不到，明明不想看到祁白川为此痛苦，却不得不亲自推动这件事！
　　“水……？”
　　“哭……了？”
　　申邈默默加大了愿力的输出。他已经忍受不下去了。不希望看到祁白川如此痛苦！
　　开始恢复的身体支撑着祁白川的精神，然而他却没有关注自己身上的状况，而是道，“你在为我哭吗？”
　　“真好，有人会为我哭……这样死了也不会有遗憾了……啊。”
　　“我快要……死了吗？”
　　申邈深吸一口气。
　　“你不会死。”
　　越是这么说，他心中的负罪感越重。
　　“可我不觉得……再活下去有什么意义了。”
　　“不，这是有意义的。”
　　话音未落，空中终于传来了引擎的声音——搜救队来了！
　　为了不对这个时间做出太大的干涉，申邈只能不舍地放下怀中的祁白川，隐去身形。
　　至此，本该全部遇难无一幸存的飞船事故，奇迹般地出现了一位幸存者。
　　他被发现后，迅速接入了各种急救设施来紧急抢救。最终抢救非常成功，只要好好疗养，他的伤势便都能恢复。
　　只是……遇上了这样可怕灾难，他的精神似乎是受到了冲击。
　　没有一个医生敢判断那样状态的他是“正常人”。即便他的身体各项指标都是正常的。但是种种迹象表明，因为遭遇了灾难，在极度的痛苦下，他封闭了自己精神，以空洞的双眼，麻木地看着身周所有人。
　　奇迹般生还的孙子让祁老爷子有了个上主流媒体的谈资，他喜欢这样的“奇迹”，为了表示自己的关心，特地安排了最好的医疗资源，安排单独的疗养间病房。
　　可是这都没能让祁白川恢复正常的精神状态。
　　当祁白川被救下的时候，申邈一路跟随，并不断补充愿力给祁白川。
　　似乎是因为之前没有控制好愿力的输出，他的身形变成了半透明，这更方便他将自己隐藏起来了。
　　现在的祁白川情况很不妙，即便在治疗和愿力的双重作用下，他的身体机能迅速恢复。然而申邈看得到，他的情绪之中，只有浓重的求死欲。
　　一点求生欲都没有。
　　祁白川真的不想活下来。而自己却强行干涉时间，干涉命运，让他承受这样的痛苦后，重新活了过来。
　　如今的祁白川，被半软禁在医院的单人病房。
　　除了最初的时候祁家人有来看几眼，后来只有饭点的时候才会有护士带着餐食进来，收拾垃圾离开——毕竟祁白川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健康，并不需要过多的观测了，只需要偶尔巡房看一眼就行。
　　申邈坐在床边，看着眼前的祁白川，叹了口气。
　　“你为什么不高兴？”
　　几天下来，过分安静的祁白川已经知道屋内有个其他人察觉不到的“人”。他似乎在自己被搜救队发现之前就出现了，现在更是一直待在自己的旁边。
　　“我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但是亲自执行的时候，才体会到其中的无理取闹和痛苦。”
　　申邈一直安静地陪伴着祁白川，就像祁白川陪伴着他那般。
　　“既然都做了，为了结果，就不要过分在意过程了。”祁白川懒懒地说完，闭上眼，躺回了床上。
　　求生欲极低的祁白川，一切行动都压缩到了极低的水平，每天偶尔跟神明说两句话后，就会闭目休息。若不是有护士盯着他的一日三餐，恐怕这个年轻人会自己饿死在床上。
　　看着这样的祁白川，申邈一边觉得痛苦的同时，也知道了自己该做什么了。
　　他需要给现在的祁白川，创造一个“生”的理由。
　　这个计划既然已经开始，那便没有回头路了。他将祁白川救了下来，便要助祁白川走上之后的征程。所有的歉意和悔意，等结束了，再一桩桩一件件地告诉他吧！
　　“我说过，你还不能死。”申邈淡淡地开口。
　　“凭什么？”
　　不是“为什么”而是“凭什么？”，这样的细节处，足以看出祁白川对生还的抗拒。
　　“你有一份使命在身。”申邈的声音非常沉重，“你是不是在思考为什么是你活了下来？”
　　“你似乎在救我，不让我死。”祁白川有气无力地道。
　　“这是为了这个世界的未来。”申邈道，“你的命运是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所以你不能死在这里。因为你是最独特也是最关键的——”
　　“——命运之子。”
　　复述祁白川挂在嘴边的那些话并不难，但是说出来后，申邈感觉自己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这段时间似乎就是唯一的“命运节点”，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但若是结束了，他会跟祁白川好好道歉的。
　　不过现在的祁白川，会相信这些天马行空的话语吗——虽然基本都是他本人嘴里念叨的。
　　“……原来如此。”
　　少年空洞的眼神有了些许的变化。
　　看到这里，申邈也有些讶异。他印象里的祁白川，并不是一个会轻易相信他人话语的人。
　　“你相信我？”
　　“自称是神，对我说了这么一大堆复杂的事情，反过来问我信不信？”少年笑着摇摇头，“我只是选择相信一位会因为我的痛苦而落泪的人。”
　　在祁白川说出这话的一瞬间，这段“干涉”似乎就结束了。周围空间的排斥感陡然加大，申邈能感觉到自己存在过的痕迹，正在被“时间”抹除掉。
　　他不是该出现在这段时间里的人。他属于未来。
　　而“祁白川活下来”，已经成为了一件既定事实，迎来了命运改变的开幕。
　　病房之中，祁白川沉默地看着床尾。
　　应该有个人坐在那里才对。但仔细想想，好像又什么都没有。这间单人病房就是一间特殊的牢房，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个人。
　　可他为什么总觉得自己好像和谁对话过？
　　就在昨天，他还觉得活在这个世上只有痛苦可言，目睹了所有人的死去，让他觉得跟着大部队一起走了也不错。
　　可是现在，为什么他感觉，自己不是很想死了呢？
　　“因为我有特殊的使命，才从那样的灾难里活了下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