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与仙人扫落花(301)
背后的人呼吸声变得极为压抑,卫风大步往前走,这块分神溃散得越来越厉害,没有墨玉镯和冥阴骨,他只能硬撑着化作雾气,带着玄之衍藏进了下一层密牢的某处法阵中。
“你没事吧?”玄之衍被他放下来,扶住他快要凝聚不成型的胳膊。
卫风摇了摇头,轻嗤一声道:“不过是吞了太多元神,我休息片刻将他们炼化就行,放心,肯定能救你出去。”
玄之衍忍不住道:“你少逞能,你这元神明明快要散了。”
“放心,散不了,这和界乡外那具躯壳一样都是分神,我本体元神有神器护着。”卫风混不在意道。
玄之衍于是不再说话了。
见他沉默,卫风忍不住开口问道:“沈庾信……他怎么死的?”
玄之衍眼眶骤然一红,眼底迸发出了浓烈的恨意和愤怒,咬牙道:“生死楼这群畜生!师父生前跟邬和致不对付,他们得了邬和致的授意便故意折磨他……因为他和邬和致互换过元神,他们便……”
玄之衍死死咬住牙根,“他们便生生将他的元神剥离碎开,剖开元丹,一遍一遍地……后来他们想让我的元神和灵兽的元神炼化融合,师父拼死阻拦,说愿意代我……被生生折磨得元神散尽。”
“那你这脸呢?”卫风又问。
“有些人……恶心至极,看中了我这张脸想收做炉鼎,师父便先一步将我这脸毁了种上兽皮,这半边没融合好,便烂了。”玄之衍自嘲道:“就这样才逃过一劫。”
卫风强压下心中怒意,沉声道:“待你元神恢复,脸也会一并恢复,你的腿我会帮你想办法。”
玄之衍抬起眼来,“你能来救我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不必再如此费心。”
“你我之间还——”卫风被自己噎了一下,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不是为你,我是为了乌拓,他为了你差点将腿跑断才找到我,我是他主人,总不能让他失望。”
玄之衍看着他,显然不信他这鬼扯的理由。
卫风被他看得有些恼,“玄之衍,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
玄之衍猝不及防被他一吼,皱眉道:“我怎么不是了?”
“是个男人就别啰嗦什么恩什么情的,赶紧好起来给你师父报仇,找到曲丰羽。”卫风没好气地捶了他肩膀一下。
玄之衍险些被他捶得背过气去,捂着肩膀咬牙道:“我肩膀、有伤。”
“哦。”卫风不尴不尬地收了手,“对不住。”
玄之衍笑了一声。
卫风紧绷的后背骤然一松,也跟着他笑,“你这张脸真丑。”
“你先照照镜子再说这话。”
“我这叫威武。”
“哈。”
“……”
“……谢了。”
“客气。”
第205章 生死无咎(二)
都渊城某处府邸。
房间内, 只有一男一女。
“一听说能解生死契,焚台殿的兄弟们大多都愿意追随我前来。”金盈袖手中把玩着两个拳头大小的骷髅头,“不过许多都被拦在了界乡外,按照你说的办法, 能被带进来的也就百余人, 修为都在金仙往上,安全起见, 被我分散安排到了附近的城池。”
陆离雨点了点头, “百余人也足够了。”
“陆离雨, 我这回可是拼上了身家性命来的。”金盈袖斜着眼睛看他, “你若是敢联合这些人骗我,有你好果子吃。”
陆离雨懒洋洋笑道:“你大可放心,那姓江的虽说是毛头小子,但做事还算沉稳可靠,他需要人, 我们需要解契, 各取所需的合作不会有错。”
“你跟江向云假戏真做了?”金盈袖戏谑地看着他
“呵。”陆离雨轻笑了一声:“你我都是从八阁里出来的,你愿意找个人结道侣?”
金盈袖闻言脸都绿了三分, “你不如咒我去死。”
“咱们这种人, 跟情字无缘。”陆离雨嘿嘿笑了两声:“他手上有十重境, 给谁卖命不是卖?从他手里起码能拿回自由。”
金盈袖沉默了片刻。
“没事别去招惹那个江顾,此人心狠手辣不比我们少半分,眼里只有他那个怪物徒弟,最好也别碰。”陆离雨忠告她, “这两个人如出一辙的睚眦必报, 你小心一点。”
金盈袖看着他,忽然问道:“洛小园和白栾真的死了?”
“死得不能再死了。”陆离雨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尘, 猩红的眼睛里毫无波澜,“她非要跟楚观山对上的时候,就该预料到自己的结局。”
“楚观山也死了?”金盈袖有些不可置信。
“魂飞魄散,还是被外面那几个修为平平的毛头小子合力反杀。”陆离雨顿了顿,“我之前一直觉得他就像座我们永远都无法逾越的高山,结果最后死得轻易潦草,是不是很可笑?”
“说不定最后我们还不如他。”金盈袖说。
“呸,闭上你的乌鸦嘴吧。”陆离雨骂道:“我可是要活个万儿千八年飞升的。”
“活一万年都飞升不了,还不如直接死了。”金盈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陆离雨哈哈大笑。
——
另一处院落里,林飞白小心地摘下了腰间的灵宠袋。
扈惊尘在旁边好奇地看着,“林哥,你还养了灵宠?”
他一直都和林飞白待在一起,并没有发现他召出过灵宠,不过林飞白的性子一直很温和,养些灵宠也不奇怪。
“不是灵宠。”林飞白解开了袋口,目光陡然温柔下来,“是我的妻子。”
一阵白光闪过,房间里多了个女子的身影,正是周家圣女周听然,扈惊尘在来望月的飞舟上偶尔见过她几次,但她现在却和之前意气风发的模样大不相同。
周听然如今已经形容枯槁,身上的灵力稀薄几近于无,她对着扈惊尘微微颔首,便被林飞白扶到了床上,“听然,你受苦了。”
周听然摇了摇头,声音微弱低哑,“是我连累了你。”
“道侣之间没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反倒是我,没能力保护你。”林飞白给她喂了几颗丹药。
“我们现在是在哪里?你不是出来探索神殿吗?”周听然问。
“说来话长,不过我们现在暂时安全了。”林飞白握住了她的手,“你再坚持一段时间,等解开生死契,我便带你回平泽。”
周听然闻言,眼底泛起了水光,迟疑道:“真的能回平泽吗?”
“当然了。”林飞白笑道:“回去你还是周家的小圣女,到时候我便让父亲去周家提亲,我们轰轰烈烈大办一场结道侣的仪式,你不是喜欢凡人聚居的城池吗,到时候我们便去隐居,再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可好?”
周听然也跟着他笑了起来,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神采,“好。”
扈惊尘见他们夫妻二人温声低语,忍不住想起了自己隐居深山的父母,若不是他被望月的这些人强行带来,现在他们一家三口应该还在深山中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不知道他爹娘如今怎么样了……
在望月经历了如此多的波折,到底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又无亲长庇护,他心中酸涩悲凉,自己默默退出了房间,走到了院落中偏僻的角落里,拿出了一直挂在胸前的玉佩。
在望月见识过诸多法宝与神器之后,这玉佩并不是多么好的法器,可当时已经是他爹娘能拿出来的最好的法器,他们几乎将全身家当都给了自己,可惜大多数早已经为了保命被他损毁。
扈惊尘攥着玉佩,默默红了眼眶,“娘……”
他也想回家了。
“啧。”一声嘲弄的笑声忽然从头顶响起。
扈惊尘猛地抬起头,手中长剑出鞘指向了对方,看清了对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