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2的报恩(152)
他和秦修迷路了。
他们此刻正位于牛角村后的深山老林里,说是深山老林,但这林子其实看起来非常无害,阳光通透,绿树成荫,可能也正是因为这林子长得特别迷惑人,他和秦修才低估了其危险性。
阿彻想起之前他们到牛角村时导游小哥的话,不禁后悔不迭。
“那林子去不得,诡异得很,就前年,有个地质考察队来考察,整队的人进去,最后一个都没出来。”
牛角村是华莲原住民的聚居地,村里人特别淳朴,也特别容易相信这些神鬼奇谈,说起来那是眼神直溜寒气,叫人不寒而栗。
秦修盘腿坐在毯子上,端着茶喝了一口,出于礼貌,他只是听着并没做声,但是阿彻看得出他是不信的。导游小哥明显不愿意踏足那林子,秦修开多高的价他都不愿带路,说是怕出了人命付不起责任。
这只是原因其一,其二是因为这村里的人谁也没听说过这附近有湖泊,泉水溪水瀑布水塘倒是不少,只有几个老人含糊不清地提起曾经在那片鬼气森森的林子的方向看到过奇怪的光。匿名信地图上指的黄金湖的入口就在林子里,这样一来,他和秦修就更有数了,那林子再蹊跷,他们也非去不可。
他们分头去村子里挨家挨户找愿意带路的勇夫,最后在村子中央的小广场碰头时,仍是一无所获。秦修扫了一眼广场四周的屋子,阿彻听见啪啪啪连续关窗的声音。
难得北极熊也有点头疼,坐在集会广场的石阶上,一只手撑着额头长久地不发一语,但是眼神依然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阿彻正准备说要不咱们自力更生算了,眼光忽然一顿,广场不远处一栋吊脚楼上有一扇窗户竟然还敞着。
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正在窗口那儿探望,阿彻顺着女孩略痴迷的视线一路扭头看去。没错,那视线落在秦修身上,准头十足。
小姑娘名叫小苗,是村里猎户的女儿,穿着原住民特有的服装,腰上还别着一把小弯刀,小跑下广场时手腕脖子上的银饰叮叮咣咣的,一看就特别机灵。秦修没亏待她,给了小苗厚厚一匝人民币,不过阿彻看小苗帮他们带路时坐在路边休息就无聊地拿人民币来折纸鹤,看得出来,人家图的压根不是这个。
小苗带他们翻山越岭,抵达牛角村的边界,一行人眼前豁然开朗,一线瀑布从山涧坠落,阿彻望着大山间这片罕见的山清水秀的凹地,也不由觉得导游小哥未免太夸大其词,小苗告诉他们考察队就是来研究这片区域的,说是叫卡什么漏斗……
“喀斯特漏斗。”秦修补全了她。
“对,就是这个!”小女孩直道。
阿彻好奇:“这地形有什么来头啊。”
秦修边走边道:“喀斯特地貌简单说就是岩石被水侵蚀后形成的沟壑丛生的地形,所谓喀斯特漏斗就是地表被地下河长期侵蚀,形成坍塌,就有了这样的漏斗状地形……”
小苗抬头看着秦修的眼神即羞涩又崇拜,阿彻看了一眼秦修的背影,整个高挑俊美的样子,很符合少女们对白马王子的想象,他在后面偷偷笑了笑,觉得在小女孩面前维持着冰山造型,又有点放不开的秦修显得尤其可爱。
到了林子的边界,小苗还自告奋勇要领他们再进一程,被秦修拒绝了。这种时候秦修总是能拒绝得特别冷酷。小苗挺不情愿地转身离去,中途还回头顾盼了几下,秦修的视线一直关照着小姑娘直到对方规规矩矩走远,他们才动身步入林子里。
秦修在前面带路,阿彻四下打望,这林子一点也不像村里人描述的那么鬼气森森,阳光很通透,看上去和普通的保护林区没什么两样,可走了一个钟头,他老觉得哪里不对:“咱们不会迷路了吧?”
秦修走在前面,头也没回:“只要能看见太阳,人就不可能迷路。”
“太阳没了呢?”
“太阳没了还有星星,那就更不可能迷路。”
“我看昨晚月亮很大啊,你看得见星星吗?”反正我看不见……
“就算看不见星星,我们还有指南针,”秦修边走边掏出指南针看了看,现在是早上十点,指南针的指针当然是永远指着南方的,所以照指南针看,现在太阳的位置应该在……西南方?他低声骂了声“奸商”,把指南针封印进了背包。
“秦修……”沈彻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又怎么?”秦修皱眉转身,见卷毛青年蹲在地上,抬头一脸惊悚地看着他。
他倒回去低头一看,地上是一串脚印,只看了一眼他整个人就不好了——那是他们的脚印。
脚印在这个地方出现,说明他们一直在原地打转,这林子果然有问题。秦修看了看四周,当机立断:“我们先出去。”
照理说有脚印他们至少能沿路返回,可是怪就怪在这儿,当他们沿着脚印试图折返时,却发现脚印莫名断掉了,或者应当说,从脚印看起来,他们仿佛不是从林子入口的水沟进来的,而是突然空降进林子中央的。
乌云黑压压地飘过来,阿彻开始觉得有点毛骨悚然了。
秦修蹲下来仔细看地上的脚印,站起来,审视着脚印道:“没关系,这肯定是有原因的,我从来不信这世上有什么妖魔鬼怪。”
狗怪青年抖了抖两片耳朵:“……”
就在他们被困在林子里进退不能时,天公又不作美地下起了雨,两人只好先在树下避雨,秦修习惯性地拿相机拍了拍四周,希望能找出什么线索。就在这时,更诡异的事发生了。
阿彻见秦修低头查看照片,看着看着忽然猛地抬头看向前方,然后又埋下头似是在确认,那神情跟见了鬼似的。他正想问怎么了,秦修又举起相机朝同一个方向连拍了几张。
阿彻凑过去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那棵树呢?!”就在他们正前方的巨大槐树,照片上竟然根本不存在!
两个人很是惊骇了一阵,谁都没有做声。不过秦修很快就镇定下来,看了眼身边还在目瞪口呆的卷毛青年:“怎么了?害怕了?”
阿彻眉头锁得死紧:“这太不符合情理了……”
“别人这么说我还能理解,你有什么资格做出这副表情?”秦修已经完全不在意了,淡淡地一挑眉,“你自己不就是个不符合情理的存在?”说罢朝一副“这么说也是啊”表情的狗青年举了举手里的单反相机,“既然数码产品比人眼看得更真实,那就有办法了。”
用相机探路这招很凑效,起码他们没有再走重复的路线,只是这样探起路来速度毕竟有限。入夜后阿彻选了处空地扎起帐篷,秦修一个人坐在不远处一块大岩石上,像在冥思苦想,雨淅淅沥沥很快就把他淋湿了。
帐篷是轻便型的,主要是方便背在身后,自然就不能和在塞伦盖蒂用的那种舒适的大帐篷相提并论,两个人挤在里面吃压缩饼干,胳膊都伸不开。
阿彻很费力地转了个身,问秦修:“你刚刚在琢磨什……汪!”
一大团白烟从帐篷下面噗地溢出去。秦修扭过头隔着肩膀瞄一眼身后一堆衣服里可怜巴拉的大金毛:“我琢磨的就是这个。”说完坐起来,将自己的睡袋挪到逼仄的帐篷中央,“不过至少我可以睡得舒服一点了。”
阿彻见秦修自顾自地躺下,双手枕在脑后睡得特别舒展,再看自己被挤到角落的睡袋……
秦修感到腰上一沉,半撑起身子看着把下巴搁在他腰上的狗东西:“你去睡袋里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