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2的报恩(109)
“这里以前应该有一棵大树,被寄生了,”秦修拍了拍环绕的榕树树干,仰头道,“这些榕树寄生在宿主的树干上,后来宿主死了,树心腐烂后就空了,留下了中央的空地,看起来死之前那棵树一定也长得很高了。”
阿彻站在树心抬头望去,阳光穿透树叶的缝隙,看上去就像那种教堂顶上洒下的圣光。
“说起教堂,这个不算什么,”秦修丢了包饼干给他,中午两个人就这样简单地解决了,“什么时候我带你去红杉国家公园,那里最老的红杉有上千岁了,人站在那些巨树下,感觉就像巨人靴子上的蚂蚁,最高的那些巨杉,树冠都在云雾的上方。”秦修说着,眼神里有种迷离的向往,“哥特式教堂之所以有高尖顶的设计,就是为了让教徒们感到敬畏,但是看过这些巨杉,你就会觉得什么科隆大教堂,沙特尔大教堂都不算什么。”
阿彻被秦修一席话勾起了兴致:“你有照片吗?”
秦修咬着饼干,顿了一下:“……我还没去过呢。”
阿彻看着两手拿着饼干袋像只害羞的松鼠一样的秦修,心里有点好笑,说得有板有眼的,搞了半天都是纸上谈兵啊。不过有你那句“我带你去”就够了,因为我知道你不是说说而已。
两个人吃完收拾好垃圾跨出树心,秦修忽然竖起食指比了个噤声的动作,仔细听了两秒立马脱兔般蹿出去:“快!好像是浣熊!”
他们没找着浣熊一家,却惊喜地发现一只狐狸,金黄色的狐狸尾巴在草丛中一荡而过,秦修手拿相机跟在狐狸后面,阿彻见他小心得都快趴在地上学猫了,可惜还是跟丢了。
秦修直起身正有点沮丧,肩膀被一拍,卷毛青年竖着狗耳朵,小声说:“这边。”
蹑手蹑脚拨开草丛往深处走去,啪嗒啪嗒的汲水声越来越近,顺着沈彻领路的方向,秦修果然看见那只金色的小狐狸,正在水塘边喝水,不禁惊喜不已,悄悄蹲下来,只从草丛中露出脑袋和相机,开始等待最好的时机。
阿彻也蹲在一旁打量着偌大的水塘,合着对岸茂密的树林和水塘边丰茂的水草,这里看上去就像《动物世界》里的大沼泽。他听见嘎嘎的叫声,没一会儿一对鸭子从水塘那头优哉游哉恩恩爱爱地游过来,阿彻差点没笑尿,闹哪样啊你们在这儿扮鸳鸯?看样子是一对不晓得怎么逃到这里来的鸭子夫妇。小狐狸似乎肚子饿了,站在水塘边巴巴地望着两只鸭子。
秦修拍了几张小狐狸,感到沈彻戳他的背,卷毛青年指了指对岸,秦修举起相机定睛一看,浣熊一家子终于也现身了!
荒地就是这些在大都市里迷失的动物们的天堂,水塘是天堂中的天堂,阿彻心想。一家浣熊,一只小狐狸,一对鸭子夫妇,对不能去巨杉国家公园,不能去非洲大草原,不能去喜马拉雅山的他和秦修来说,真是意外的完美。
秦修完全沉浸在水塘的小小世界里,浣熊兄弟们在水边嬉戏,小狐狸嘴馋地望着吃不到口的鸭子夫妇……他可以有足够的时间去等待下一个美好的镜头,下一个,再下一个。好久没这么酣畅淋漓了,果然还是应该听沈彻的,这么一想才恍然想起来,他在这草丛中也不晓得匍匐了有多久,从刚刚起就没听见沈彻的动静,连忙一转头——
隔着几缕草,卷毛青年安静地趴他身边,水塘边的蚊子很多,秦修看着那一头卷毛里狗耳朵不时抖动两下,驱赶着蚊子,除外沈彻整个人几乎一动没动。
以前他和助理去野外拍摄,每一次到最后都只剩下他一个人,因为他一专注就容易忘记时间,常常一整个下午骑在树上,趴在草丛里,蹲在洞里,身边的助理不是怨声载道就是动来动去不得安生。有一次他在树上等拍懒猴,想叫树下的助理递个手电上来,低头一看,哪儿还有助理,地上只有“我回老家了”五个字。
沈彻,你怎么能这么安静呢?一点都不像金毛……
阿彻正望着远处的风景出神,忽然一愣,惊讶地低下头,秦修的手在他手上紧紧地握了一下,又悄悄拿开。
他看着复又投入到拍摄中的秦修,不知道秦修的脑子里有什么计划。抬头眺望,在荒地的尽头是一座座正拔地而起的高楼,塔吊的吊臂鳞次栉比,在这座宁静水塘的上方它们看上去那么不真实,像是一座海市蜃楼。
施工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这片生机勃勃了十年的荒地应该快要走到尽头了吧,阿彻心想。
夕阳西下,远处传来轰然的爆破声。
第79章
整整一个礼拜,阿彻天天都陪秦修前往那片荒地拍摄,秦修把相片冲洗出来,两个人盘腿坐在地上,一张张挑选照片。
秦修瞥一眼尾巴甩来甩去每一张都爱不释手的卷毛青年,就不该指望这家伙能挑出个什么来。他拿起一张照片,眯缝着眼端详:“怎么办,主人拍的每张我都好爱……”
“你怎么又来了,”沈彻板着脸放下照片,“咱们可是有约法三章的。”
秦修也不理他,冷淡淡地抬手看表。
阿彻正要说你看什么表啊我跟你说正经的,张口刚说了个“你”,就“噗”的一声。
秦修看着傻眼地蹲坐在一堆衣服里的大金毛,瞅着手表点点头:“很好,九个小时一秒不差。”
“汪汪!”狗东西气呼呼地冲他叫着。
秦冰山继续挑着照片,时而托腮做苦恼状:“怎么办,主人拍的这张也一级棒……”
你个坏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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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伟大遗产》摄影大赛自启动伊始就陆续收到不少作品,因为数量太大,会有一个初步的海选阶段,由各赛区主办方推荐的资深摄影师和摄影编辑组成的初选评委团将明显不达标的照片直接淘汰。
尹泽北去主编办公室时正好路过初选的会议室,会议室的门半敞着,里面信封丢了满满一桌,连地上都是,几个年轻编辑趴在会议桌上显得很疲惫,有两个他认识的摄影协会的摄影师直接摊在椅子上揉着太阳穴。海选是吃力不讨好的工作,因为大赛没什么门槛,参赛作品如雪片般飞来,但绝大部分都是需要淘汰的幼稚作品。网络投稿审核起来倒是快,但是邮寄作品数量也很庞大,且往往多来自有一定经验的摄影师,他们更热爱胶片摄影。
尹泽北耸耸肩走去主编办公室,和主编就出版摄影作品集的问题谈了三个多钟头,离开主编室时都已经晚上七点了,会议室里居然还灯光大亮,他有些纳闷地停下脚步。和方才一群人兴致索然的场景不同,此刻两名摄影师和三个编辑围在会议桌一角,正热切地探讨着什么。
尹泽北有些奇怪,是对参赛照片有争议吗?可是海选的要求并不高,达到及格线就能过,应该都是过就过,不过就不过,不会存在争议点的吧。
正好一个编辑看见尹泽北在外面,连忙喊道:“大师你来得正好,快来帮我们参考一下!”
尹泽北对有争议的照片也很感兴趣,走进来接过一名摄影师递来的照片,低头一看,也不由意外地挑起眉毛。
难怪……
女编辑在耳边说道:“他投的类别是自然生物,可这明显不符合要求啊。而且这照片格局显得有点太小气了,这种照片放在城市杂志里还OK,和《伟大遗产》的风格差了十万八千里。”
摄影协会的男摄影师却不认同:“我觉得这照片拍得很好,很动情很有故事,虽然放自然类有些不合适,放人文也有些勉强,但是既然摄影师的功底是没有问题的,我觉得我们可以给他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