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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龙勿用(26)

作者:世间怀花客 时间:2021-03-26 09:45 标签:东方玄幻

  沈渊颤抖地念:“白则……”
  白龙似乎听见有人呼唤,甩动了两下龙尾,却没有回头。
  西北的天终于平了三分,而东南地陷,长风灌着浪,他要去填。
  ——且以龙身,暂筑长堤。
  沈渊红着眼嘶喊:“白则!你给我停下!”
  刹那间,风起云涌,长河重落,金眸的黑蛟腾起冲入空中。
  黑的浓如墨,白的淡若霜,身前身后是这诡谲的赤天黑海、苦雨凄风,像是佛祖的炼狱被搬到了人间,众生滚落在铜炉中。
  遥远遥远的地方,有个熟悉而苍老的声音喝道:“胡闹!”
  东海潮前,沈渊追上白则的时候,白龙正欲提身扎入长河,被他狠狠撞开。
  渗出的龙血凝成珠,洒向大海。
  沸腾的海水滚滚袭来。
  “你疯了!”黑蛟喊道,“你下去了,还有命活吗?!”
  第一次以真身相见,竟是在这样一个荒唐凶险的时候。白则疼昏了头,浑浑噩噩地想,这就是蛟吗,好漂亮。
  “地陷东南……”白则吃力道,“东海会吞下整个扬州……”
  “那也轮不到你来挡!”
  白则被凶得愣了愣,恍惚间,那道漂亮的黑影闪过眼前,海水一阵浪打来,白茫茫的水花盖过了一切颜色。
  长河之间,滚烫的海水前,黑蛟横身而卧,以身为堤、为崖。
  为白则,也为百年的债。两样都该他赎了。
  虽滋味如噬心剔骨,他受得甘愿。
  渺远的小调已听不见了,只有“潜龙出渊”的回音,还在心口摇荡。
  “哼。”谁在嘲笑,“不自量力。”
  转瞬间,浪又来了,排山倒海、不留余地。
  白龙想都没想,身向下,一头栽进末日长河,在浪倒下的前一刻,用龙身压住了沈渊。
  沈渊的瞳孔猛地放大,他反应过来,立刻把白则往里推。
  一龙一蛟纠缠,锋利滚烫的浪打在了沈渊的脊背上。
  这次轮到白则痛呼:“沈渊!”
  他被紧紧护在另一侧,大浪没伤到他分毫,可那炽热的痛,隔再远也感受得到。
  他心都要裂了,恨不得千千万万的浪全打在自己身上。
  沈渊嘶嘶地喘了口气,“你滚远点……”
  “我不要!”白龙抱住他,金色的眼,眼眶却通红,“你想都别想!”
  “你想死在这?”沈渊骂他,又没了办法,“听话……”
  白则哀求:“就这一次,我就不听话这一次。你不走,至少让我陪着你。”
  “你……”
  这一句话才刚冒出个头,大浪重掀,这一下,齐齐砸在两个人身上。
  呲啦,是谁的麟卷起来了。
  “白则……”
  太疼了,白则分不清是谁在叫他,昔日亲切温柔的海水变得那么烫、那么尖,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啊。
  意识快模糊不清了,冷热交替着,他的脑海里浮上一个念头:当年沈渊被剥皮抽筋时,是不是比这更痛?
  “白则……”那声音又叫他,无奈着,心疼着,“我的孩儿……”
  “你又何苦……”
  黑夜终于被熬过去了,赤天慢慢褪去血色,层层叠叠的乌云唰然散去,繁星、皓月、东方破晓的曙光,淡去也升起。
  雨停了,真的停了。
  天平、地平,东南一角的陆架重抬,冰凉海水退潮一般从四野下坠,长河又是长河,海又是海了。
  浑浊的水下再没疼痛,白龙脱了力,感觉一切都在向他远去,困意席卷上来,他快撑不住了。
  真身难以维持,白衣的公子静静躺在水中央,忽然笑了笑。
  黑蛟支起血肉模糊的脊背,人身支离破碎,抱起他,按进怀里。
  “天好亮堂。”白则看着水波之上的晴天,喃喃道。
  “嗯。”沈渊闭上眼,“雨停了。”
  东海深处,龙宫一片死寂。
  沉水镜里倒映出白则苍白难看的脸,扶在镜侧的女人无声落泪,泪珠滴在镜面,搅动一圈圈涟漪。
  几步外,龙王背对大殿,扶手而立,背影肃然而沉痛,竟给人一种十分、十分苍老的感觉。
  “为什么……”龙后泣不成声,手指虚虚地抚过白则的面,“为什么你会这么傻……你知不知道那蛟……”
  殿外静待天罚的龙王摇摇头,低哑地说了一句:“孽缘。”
  “百年前赤睢抽下那只蛟的筋埋入他体内时,可曾预料到百年后……”
  叹罢一抚衣袖,沉水镜沉水,镜里的白龙仍留在人间。


第28章
  大盛新启二年入夏,东南近海一带,大雨连绵一月,江水泛洪,海潮倒灌,洪水终成决堤之势,淹没房楼阡陌万顷。
  六月初五,扬州大水。
  那一晚滚滚凄风惨尽人间,幸存下来的人都异口同声地说,在天上看见了龙。
  是漆夜暴雨之中,赤天浓云之间,一条白龙破云而下,直直坠进江水里。
  更有许多人说,不仅有龙,还有一只浑黑的金眸大蛟。蛟龙缠斗,才叫水漫过观音山。
  又纷纷争言道,既相斗,必有输赢。该是白龙更胜一筹,压过了黑蛟邪气,才让雨停在破晓时分,邪魔溃退奔逃,人间守得云开。
  凡人愚昧无知,却懂得分世间生灵为三六九等,仙人妖魔叠作塔,轻的清,重的浊,界限分明规矩。
  所谓罪孽,自然都有所加诸。
  那是六月初六,洪水退去,晴空日朗。夏至已在雨里度过,再两日,就是大暑。
  浑浊咸腥的江水里浮满朽木乱草,一只伤痕累累的手从水下伸出来,拨开障碍,往岸边去。
  近了损毁的河堤,那手扣住泥土往下撑,哗啦地,水里拖出两个人的身体,一个抱着另一个,费尽力气爬上岸。
  白则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衣裳,此时已被浊水和黏血浸透了,脏污得看不清原来的颜色。他半睁着眼望向沈渊,颤巍巍地伸出手,勾住了对方的一片衣角。
  沈渊也垂首看他,大概是累的,黑沉沉的瞳孔有些涣散,无法聚焦似的,眼前重影一片。
  “做什么?”说着握住白则的手指,嗓音嘶哑,“怕我把你扔在这走了?”
  白则闻言低低地笑,说:“你走不动了,我知道的。”
  沈渊轻哼一声,凉凉问:“你还开心上了?”
  “没有……”白则越说声音越弱,“我开心的是……这是第一次和你一起,看见外面的天光……”
  这话说得叫人心紧,十几个字,一腔孤勇与天真揉碎成团搅在一起,又纯又痛。沈渊张了张干裂的嘴唇,说不出回应的话来。
  破晓的白蒙过去,头顶天空的颜色渐渐趋向雨过天晴的浅青,一群鸟雀从缕缕细云下掠过,白则轻轻啊了一声。
  “我还没仔细瞧过陆上的鸟,它们怎么这样小……抓在手里,是不是就飞不走了……”
  嗓子哑得厉害,说到最后全成了气音,听不清楚。沈渊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快疼死了,捂住他的嘴,小声劝道:“别说了,省点力气。”
  白则的眼睛微微弯起来,是在笑。
  阳光洒下来,温暖热辣,水汽轰隆隆地蒸腾开去了,空气里有种闷闷的潮湿,催人发昏。
  “别睡过去。”沈渊说,“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找我们了,别睡。”
  可我太累了,白则想,就眯一下下吧。
  沈渊看出了他的意图,强行拉开他合上的眼,指尖却也虚软无力。
  “再坚持一会,乖……”
  那双快要干涸的眼里因为刺激流出两行生理性的眼泪,沈渊低下头一一吻净了,抬眼却见他哭得更凶。
  胸膛起伏,手掌下吐息急促。
  “哭什么……”沈渊眯眼看他,越来越难看清了,“傻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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