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气好的话你能找到晔火的数据，”裴老注视着模型，花白的胡子都被照出蓝色的光：“同样是信号源，晔火一定优先待在曲星河附近，”
　　“运气不好呢？”赫连长老问。
　　裴老眼皮都不掀一下，指着实时星图说：“看到这些'蛛网'了没有，理论上来说人工智能绝对理性，一定会按最优方式来处理问题，但它核心区受损天知道会怎么做，万一来个鱼死网破谁也不好说。”
　　“再进一次时空裂隙，皇帝的精神力海也扛不住。”
　　赫连云的脸色变了变，霍骁却完全没有反应，他面无表情地望着那颗蓝色的星球。
　　曲星河，朕来带你回家。
　　**
　　数千台高级机甲组成的敢死军脱离战场，像长夜里的萤火虫一样，在联军主力的掩护下飞向古地球。
　　蔚蓝的星球看上去平和包容，人类在大自然面前显得无比渺小，然而眼前一切都只是人造的。
　　他们运气不好，主神第一时间就察觉到这些机甲，地面火力瞬间加大，防空系统拉开了环环相扣的巨大电磁网，笼罩这些机甲试图将它们切割成齑粉！
　　被削中的机甲在天空中爆成数朵烟花，残骸暴雨般落下，但仍有更多机甲化形成飞梭状，顺利地从电网中穿进去，进入大气层后直接就迎来了数万枚地对空导弹！
　　这些都是通过选拔的帝国和联盟的精锐特种兵，经历过与暗盟对抗的大小上千场战役，积累了极为丰富的战斗经验。
　　“主神需要通过网络下达命令，于是它控制了整个星网和暗网平台，把多余的基站全都毁去，也就暴露了它自己的那条线。”
　　“除了阿瑞斯以外，暗盟的战术几乎都是它提供的，严谨有余灵活性不足，加上它本身不上战场，信息具有后置性，指令跟执行间存在很大差异。”
　　这是霍骁出战前给其他人分析的战局细况。
　　“A组吸引火力系统的攻击，尽可能把远程精准炮弹带离突围区，B组、C组降落到定位点后从外壳开始进行爆破，防护修补系统会第一时间赶来，D组搭建反信号扰乱设备并清场，务必保证地面人员不受干扰，”
　　“E、F组探测核心区方位，找到主神的星网基建塔，连接进网络中找到晔火的信号源，信号不同于精神力海，你们没办法把它带出来，直接通过军用设备发到实验所去，那边已经做好接收准备了。”
　　“G组高空指挥同时监测附近空间指数，事急从权，有什么问题全权负责指挥。”他顿了顿，又说：“——元帅要救，你们的性命同样重要，战场上坚持到最后一刻，但也别做无谓的牺牲。”
　　他只字没有提自己，将士们关心地问：“陛下，那您呢？”
　　交替爆炸的炮火仿佛鬼哭狼嚎，麒麟干净利落地绕开星级导弹，反重力装置开启，身穿帝国军用作战服的霍骁在狂风中像利箭一样落下。
　　他落到地面上，麒麟碎成万道金光转而化作一把凌厉的军刀。霍骁缓缓起身，毫无表情的望向一碧如洗的天空——
　　“朕会一会这台光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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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实世界里敢死军根据指挥有条不紊地发动进攻，而霍骁所处的精神力海则完全不一样。
　　这是另外一个世界。
　　青年身后是一座高耸且华美的哥德式大教堂，旁边有一座洁白的坟墓，苹果树上结满了甜美果实，和煦阳光从头顶上空洒下，仿佛世间一切都那么美好宁静。
　　唯独脚下没有影子。
　　“霍骁。”
　　教堂中走出一个穿着白色军服戴军装帽的人，身形清瘦颀长，虽然隔得远看不清容颜，想也知道是照着画中人的模样现身的。
　　霍骁的心脏蓦地缩紧了，握着漆黑军刀的手指骨节都泛青白。
　　“——曲星河呢？”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的。
　　元帅年轻时是那种具攻击性的凌厉美，而这人笑起来唇角处有两个浅浅的梨涡，显得柔软许多。
　　古人类把精神力海称作潜意识或直觉，新人类产生后，受AO信息素影响精神力逐渐形成一个独特的小世界。
　　入侵是相互的，主神三番两次地干扰霍骁的精神力海，无疑也给了霍骁反向入侵的机会。
　　皇帝陛下的高精神阈值继承自母后，而萧蔷皇后曾经历过改造手术，精神力海也是其中一项。
　　从古地球新人类计划首次提出，经历近万年的适应与进化，到霍骁时终于基本实现精神力高操控的可能。
　　但一切都太晚了，无论精神力操控还是复活技术，主神都无法将它们用于它的机主——欧文·迪·西里尔。
　　它转而把希望寄托在时空技术，却只往前推了一百来年就被元帅一举粉碎。
　　“他与我同在。”主神说。
　　它的语气无喜无悲，老旧的机器思维和漫长到难以衡量的岁月，让它在处理情绪上更为迟钝，拟人反应甚至比不过河神、太监这种A级光脑。
　　他走过绿草坪，温暖的风吹来，在青年身边绕了一圈然后才远去。
　　精神力海里没有风，这是凤凰的信号。霍骁抬起手来，仿佛无数次揉着那只光球，指尖是微微发热的感觉，皇帝冰冷的表情都柔和了几分。
　　“西里尔知道你想杀'他'么。”他问。
　　这一刀太精准，正中要害，迟钝如主神都抬高了声音：“我没有杀他！”
　　“你让曲星河经历和西里尔博士同样被政府背叛、过河拆桥的事，却没预料到他和西里尔做出了完全不同的选择，”
　　霍骁随手从草地里摘了几朵娇嫩的小白花，他一手握着漆黑的军刀，另一手把花轻轻放在雪白的十字架前。
　　“你把朕拉回到4079年，想借朕的手杀了元帅。朕跟他前前后后两百年的账算也算不清，只要曲星河坚持自由联盟的立场，朕动手是迟早的事。”
　　主神也走到坟墓旁边，他只是一个立体投影，身体微微有些半透明。
　　“我不想杀他。”它坚持道，“明明能享受更自由的国度，为什么还要为无能的政府做事？这是愚忠。”
　　“还有你，皇帝陛下，帝国少了皇帝什么都干不成，就跟没断奶的孩子似的，你以为你的子民就永远不会背叛吗？他们只是习惯被这种方式统治不想改变罢了，给阿瑞斯更多的时间他就能彻底取代你——”
　　“人民的意志不一定永远是对的，政府更不是，但这不是你掀起屠杀的理由。”霍骁打断它，转过身面朝着立体投影，“曲星河为的不是政府而是整个自由联盟的百姓，朕也一样。”
　　“没有谁是永远的君主，”精神力凝结的军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无数高阶武士从教堂后冲出来，密密麻麻的黑色如同蝗虫过境！
　　“——人类绝不是可供你操控和实验的对象！”
　　军刀以雷霆万钧之势力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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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下五千米处漆黑一片，基站底下纵横交错结构复杂，就跟主机的心脏一样。
　　E组的战士拴着绳索一点点下挪，他们戴起了作战服上的氧气面罩，但因气压变化过大身体还是承受极重负担。
　　“把U型导电口给我。”队长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他们不能用高科技系统，在主神的主机星球上任何高科技都随时可能遭到入侵，地面炮火声不断，大地都在颤动，这些人潜身在地底随时可能被掩埋。
　　坚持的唯一理由的就是信念。
　　自由联盟的三军统帅，或许人民对他的印象多是能练兵、能打仗、坚持民主政权，是个天才型的军事家，他任职期间军权和行政权相互监督制约，是联盟当初立宪时最理想的状态。
　　他本人非常低调，民众能了解到的无非是学生时期的一些轶事，以及星网上动不动就掀起一阵讨论的绯闻。
　　相比起帝国成天被布宫推到台前的皇帝陛下，元帅大人平日简直跟隐身一样。
　　然而联盟的士兵对他感情十分深厚。
　　无论是军事战略还是技术改进，元帅的主张都是牺牲一人以利国家，用最少的牺牲换取最大的战利。换位首长这么要求将士们未必心服口服，但这人是曲星河情况就大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