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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僧不破戒(43)

作者:冢祭 时间:2019-01-22 21:49 标签:甜文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自己爱儿忽然行色匆匆离开,季音童岂有不担心的道理,所以暗地跟在身后而来,不料听到这番奇怪的对话。说来她之前已觉怀明墨对虚生态度怪异,思及数月来武林大事,忽有个怪诞的想法,心中不免一惊,悄声往回走。
  总在闯荡江湖的人,压根不习惯清闲度日,午膳后没多久季博儒闲来无事便出了门,说是要去官道茶棚打探消息。女大管不住,再说季博儒做事甚有分寸,季先生从来随她所为。季铎瑞原也想出驿站调查莲心慧姬的踪迹,可又很是担心爱妻安危,只得作罢等回山庄在做打算。
  难得清闲的午后,怀明墨浑身裹的严实,披着鹅绒大氅躺在廊下太师椅上,状似悠哉地闭目养神。郑丰年则护在一旁,趁无事的间隙打拳练剑。
  季先生名扬武林,即使出门再有所变装掩饰,仍是会遇到一些对她熟识的人,不得已要与人寒暄应付几句。等到空下来时,竟快是晚膳时分,好在季博儒还没回来,她尚有时间能和怀明墨单独闲谈两句。
  “母亲找我有事?”当怀明墨从马厩回到驿站,路过边门隐约闻到季先生的淡雅的脂粉味后,就已猜到季先生定会找自己问个明白。
  季先生把怀明墨扶起,见他面色了然,温言道:“外面天寒地凉,我们到你屋里说。”
  怀明墨轻笑道:“也好。”
  郑丰年为玄机阁办事,又属怀明墨左膀右臂的心腹,本不用避忌,只是他顾虑到万一有人闯来会坏事,遂道:“属下在外守候。”
  季先生眼见怀明墨面有犹豫,轻笑拍他后背,肯定道:“你三叔这人性子时有顽劣,有些事暂且不让他知晓比较好,省得一时忍不住气,无事去寻人麻烦。”把怀明墨拉到较为暖和的桌边,季先生在郑丰年关门前道:“要看到季三爷来,提前敲两下门。”
  静默不过片刻,怀明墨下定主意道:“母亲是为虚生而来?”
  “你既为他而扰,我怎能不为他来。”季先生目光直对上怀明墨的黑眸。
  怀明墨觉察到季先生的视线,颇为不自在,像是常年在黑暗中自己,忽地曝露在光明下。季先生没想为难怀明墨,见他面露难色,果断移开视线,随意翻阅桌上杂记,笑道:“你要不想说,便不说。母亲只是担心你,怕有些事你陷入太多会有危险。”
  眼中闪过一丝惊惶难过,怀明墨垂目摇头道:“儿子明白,母亲想知道什么,直问就是。”
  季先生抓住怀明墨冰凉的手,不徐不疾地问:“虚生除去妙僧的身份,他是谁?”
  “儿子想知。”怀明墨面露苦笑,无奈道:“又不知。”
  “你怀疑他就会香盗?”怀明墨的手猛地一颤,被抓住的手无意识地抗拒想抽回。季先生遂他愿松了手,软声软语道:“我几次观察过虚生,他的武功不差,可顶多算江湖二流。你为何会怀疑他是香盗?”
  怀明墨又是一阵沉思,兀地抬眼似是豁出去般,全盘道:“母亲知道我眼盲,因而其他感觉都会异于常人。我曾与香盗交过手,期间免不得会有接触。虚生和尚的手与香盗极像,而他周身散发的气息和香盗几乎一模一样。兴许这都是巧合,可是三叔曾说过,香盗用奇香,或是为掩饰自己身份也未可知。放眼武林,会与香盗有诸多相似处,除了虚生,还有谁?”
  想起枯草庐那夺人眼目的苍山雪景图,及那满屋琳琅的器玉,季先生初到时,也是颇为惊讶。听得怀明墨这般说,倒觉得解释过去,转念一想,更困惑道:“你既然对他有所怀疑,何故还替他瞒着。前晚,你明明可以当我们的面戳穿。纵然香盗本事再大,想要从四大派手中脱逃,并非容易的事。”
  适才还有难色的面容,渐浮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红晕,他略有支吾道:“儿子不确定,不敢随意污蔑。倘若是儿子弄错,大肆宣扬,岂不是给虚生添烦。”
  瞧着爱子举动古怪,季先生略一思索,不由想起季铎瑞的戏话,忍不住啧舌道:“那个乌鸦嘴。”
  原不该有的挂记思念,怀明墨对自己心思总视而不见,闻得季先生颇为败坏口气的低语,就像被猛一记被响地铜钟声,令怀明墨的心猛然一颤。他不禁双手紧握,苍白地解释:“我是不想三大派因误会与少林结怨……”
  季先生不忍道:“于情不和,于纲常不和。姐姐她……”
  怀明墨松开双手,伸手覆住季先生手背,笑得惨淡,艰难道:“儿子明白,不敢做出有辱门楣的事。”
  “此事尚在调查中,况且香盗也是被人利用。若是查出香盗确无参与陷害一事,能不向世人道出他身份,就帮他瞒着吧。”话点到为之即可,季先生转了话锋,眸中瞬显厉色,“但是明墨,如果香盗是筹划之人,那隐世山庄就无法放过他了。这般歹毒污蔑,故意诬陷季家欺君,明显是要至季家于死地,姑息不得。”
  怀明墨心里明白香盗要是主谋的后果,亦早有决断,只是他始终坚信香盗为人,露些许笑意,“儿子知道怎做。”
  季先生看着怀明墨的笑出了神,捏了捏他的脸,笑道:“从没见过你这样笑,看来你真的很信他呢。”
  “我闻过他的琴音,品过他的清茶,摸描过他的字,与他对弈过。”怀明墨眸中熠熠生辉,像是暗中最闪烁的明星,带着些许的骄傲,“我不信他是个毒辣的小人,也许算不上光正大,但一定是个君子。”
  季先生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感慨道:“我兴许要谢这幕后主谋,让香盗来一回。”
  怀明墨满是不解,凝思许久犹不得答案,“母亲何故此言?”
  季先生轻笑并没作答,像是做下决定长叹道:“在查清真相前,你若信他,母亲不阻止你与他多往来。你随心去做,就记得多留个神。毕竟香盗那身内力,你未必是他对手,万一有日真相大白,谨防他发狠出手。”
  “儿子谨记。”
  少林离驿站快马来回不过半日脚程,辛里赶到无妄崖正值酉时刚过,理应是灯火通明时,无妄崖却是昏暗得令人寒颤。辛里来过无妄崖多次,第一次觉得这原来是块如斯孤寂的地方,烈风如刀刮在人脸上生疼,万籁俱寂的黑夜让人无法喘息,常人在这生活半月怕是受不住,很难想象虚生竟能度过二十载。
  辛里是弃马用轻功赶回的驿站,几乎是用尽功力,用不到两个半时辰就赶到驿站。此时已是后半夜,怀明墨依旧未就寝,郑丰年知道不见辛里,怀明墨是无法入睡的,所以也没多劝。
  大半夜瞧见辛里灰白的面色,不由得把郑丰年也吓一大跳,急忙问:“发生事,你怎么脸色这么差?”
  怀明墨因彻夜不眠,脸色不太好,乍听到郑丰年的口气,登时被吓起身,双手撑太师椅扶手,焦急开口:“是出事了吗?虚生有没有事?”
  辛里运气稍作调息,连忙解释:“不是,我没见到虚生师傅。”
  郑丰年在旁干看着急,烦躁咂舌道:“你话别说一半,快把话说完,到底无妄崖那发生了什么?”
  一路赶回累得已是口干舌燥,辛里急吞半壶凉茶,和缓语气道:“枯草庐中一片狼藉,有被翻乱的痕迹,也有泄愤而被人故意砸乱的迹象。我不知道虚生师傅去了哪。”
  “子规呢?你可以问他。”怀明墨忧心虚生的安危,已然丧失平常冷静,连辛里气息郁结悲闷也没发现,“虚生不在,他总是在的,难道他也不知道虚生去向?”
  “子规死了。”辛里悲悯道:“枯草庐旁牡丹台被毁,现今是他的墓。”
  消息许是太突如其来,怀明墨怔了许久,蓦地颓唐坐下,半张嘴说不出片语来。
  前儿还鲜活的身影,突然说没就没了,郑丰年也唏嘘不已,道:“还只是个稚子,谁下的狠心。”
  辛里笃定道:“是谁还不知,但我确信不是虚生所为。”
  “他护子规之心,人尽皆知。莫说取子规性命,他啊,是舍不得伤子规一丝毫毛的。”怀明墨渐平复乱如麻的心绪,微眯眼眸,冷声道:“稚子无辜遭毒手,此人实在狠毒。辛里,你立即派人去查。”
  辛里点头开口:“属下定会嘱咐下去。”说罢他又道出猜测,“估计这事上,莲心慧姬也逃不脱干系。”
  怀明墨回想枯草庐发生种种,心像是被飘洒落雪覆盖,温热不在,伤感道:“虚生不会再回枯草庐了。”
  郑丰年道:“离开少林,虚生和尚会去哪里?”
  辛里摇头开口:“妙僧朋友众多,武林识得他的人却少。以后想寻他的踪迹,怕是更难。”脑中忽地灵光一现,辛里帮怀明墨身后塞了两个鹅绒软枕,又给他披盖了条锦缎厚被,“据探子汇报,六皇子似有意邀虚生师傅进京,而且多情公子似乎常出没在永乐城。今早六皇子的车马才离开的柳县,会不会虚生师傅一起上京去了?”
  怀明墨支起身,凡与虚生有关的事,他总是方寸大乱。辛里深知劝说无用,无奈摇头间就听怀明墨吩咐:“你过几个时辰,天色微熹就去雇辆车马。”
  “季先生那怕会有异议。”
  “母亲那我自会劝服。”怀明墨倒没郑丰年的顾虑,“郑大哥,你命人让骆辰和臧丽赶来。京城是非地,又多是非人,恐怕难有安宁日。”
  郑丰年想再争辩,见辛里摇头制止,只得作罢,“我再派人去通知万通先生,一来让他早做准备,二来如果虚生师傅入京,他好尽早打探去处。”
  辛里见怀明墨神色稍安,才进言:“明天要赶路,阁主眯一会儿吧。”
  “女杀手组织得尽快查出,眼下诸事调查都遇瓶颈。如果我没猜错,这个组织或是个突破口。”怀明墨又絮絮吩咐下令了好些事,这才安了心瞌眼小歇。
  这一觉怀明墨睡得不安稳,反复梦到虚晃的人影,或是遇袭受伤,又是哀愁悲哭,既熟悉却陌生,熟悉是因在梦中他依旧知道是虚生,但因没摸过五官,不知长相。怀明墨浅眠不到一个时辰,顿时被梦中情景吓醒。他的额头布满汗珠,发丝粘腻在脸颊脖颈,满身的冷汗,像是只受到惊吓的小兽。
  次日一早,怀明墨特意陪着季先生用早膳,当季先生听闻怀明墨要去京城时,没半句阻止的话语,只说:“京师风云复杂,你需多加小心。”


第44章第44章
  永乐城是北孟国最大的城池,永乐长安是这常年的景象,每日都有形形色色的人往来于城门,武林的侠士,外乡的商贾,异邦的旅人总是络绎不绝。住在城门附近的百姓见惯怪异打扮的路人,而这一日宣平门出现的两人却让人移不开目。
  京城的和尚数不胜数,可衣着讲究又精致,相貌俊美的和尚,大概碰不到第二人。城中的剑客不计其数,但着身红衣,执一柄短剑的冷艳女剑客,恐怕难再找出一个来。
  而这两个夺人眼眸的人,偏是同时出现在城楼下,一前一后进了永乐城,两人周身散出森冷的气息,相比寒冬腊月的天,更令人哆嗦寒颤。
  显然这两人不好得罪,瞧见的百姓虽有好奇,却不敢无事生非在背后嘀咕。
  沉香扫视的目光如利刃,惊吓得路过偷瞟的人纷纷垂下眼眸,眼见没人再敢观察虚生,才低声道:“宫先生飞书已到,楼主稍等片刻,等下就有人接应引路。”
  虚生不喜在扎眼人多的地方,不等属下来接,径直沿着中央大街慢行。
  “楼主,这是要去哪?”沉香发现虚生并非前往满庭芳所在的平乐坊,担心派来的人会找不到他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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