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深处有为家 中(122)
可他身后的柏珍却张嘴道:“有!
宪宗皇帝就笑了:“这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啊?”
“没有。”袁彬还是摇头。
柏珍还是喊:“有!”
宪宗皇帝大乐:“来来来,坐下慢慢说。”
他说的“坐下”指的是袁彬,而怀恩太监就让人给袁彬搬了椅子:“袁老大人,您坐。”
袁彬就坐下了说话,他这身份,加上身体有伤,每次来如果长时间奏对的话,宪宗皇帝就会赐座给他。
可是皇帝跟袁彬都坐着,其他人都站着,尤其是跟着袁彬一起来的柏珍,心里就不舒服了。
自觉自己在皇上跟前也是特殊的位置,结果却发现皇上对自.... 还真是公事公办。
万安看到这一幕,咬了咬后牙槽,柏珍在皇上跟前竟然连个位置都没有,还怎么给皇长子争元储之位啊?
袁彬坐下之后,就跟宪宗皇帝说了:“老臣并没有察觉到不妥,一切都很正常,想必在座的两位阁老也是如此觉得吧?”
袁彬看向了在另一边就坐,一直没有出声的刘定之阁老与商辂阁老。
“不错,我二人并没有察觉到不妥。”两位阁老简直异口同声,且一点也不怕。
想要作弊的是皇上,为了一个人才,这种爱才之心可以体谅,但是他们没让皇上作弊成功。
那个人才也有自己的骄傲,人家考中了探花!
且朝廷抡才大典,是多严肃的事情,关乎到那一届的进士们的前程,岂能马虎?
而万安刚才说的那些事情,都是小事,谁还没个亲朋姑舅的?如果要算起来的话,那大家都有嫌疑。
尤其是柏珍,他女儿入宫为妃,外孙子是皇长子,却将两个庶女嫁给了富商,要聘礼五万两白银,没见他们家添置些什么贵重物品,那银子,哪儿去了?
真要追究,第一个就是柏家!
“老臣不仅没觉得不妥,反而认为锦衣卫该整顿了。“袁彬淡定的道:“免得有人,私设刑堂,诓骗劫掠朝廷命官,肆意用刑逼供!”
第315章 卖惨告御状
原本,宪宗皇帝只是将此事当成臣子之间的相互争斗罢了,文武官员一直就是不和的,做皇帝的嘛,讲究的是平衡之道,要是文臣武将都亲如一家,他这龙椅也坐不稳了
这就是朱家皇朝历代皇帝们的思想。
或者说,只有少数皇帝才喜欢看到文武祥和,很多都想着的是帝王之道。
只是在听了袁彬的话后,立刻就脸色不好的看向了袁彬身后的柏珍:“怎么回事?”
他允许文武不和,允许锦衣卫张牙舞爪,但是不允许锦衣卫擅自做主,在没有他的吩咐下,抓人,甚至是刑讯!
还是抓他看好的人,私自刑讯!
连锦衣卫的指挥使都不敢这么干。
袁彬直接就说了,柏珍的所作所为。
他虽然没亲眼所见,可柏珍这段日子越来越过分的行为,他也是知道的,只不过皇上没说什么,他也就没多管闲事。
以为留着柏珍是给万通当磨刀石。
只是柏珍太过分了。
锦衣卫好不容易有了点好名声,他努力了这么多年,他竟然敢... 环报复他,他就不是袁彬!
正说着呢,六部尚书到了。
科举舞弊案已经给了大明很多教训了,所以在听说了之后,他们都来了。
就连司礼监都来了王世贞这位掌印的大太监。
王世贞是最早使用太监“秉笔”一词者,《龛山堂别集》云:“中挡之久贵,无过于萧敬者。年二十余则已侍英宗为太监,成化中入司礼,自是数废数起,凡四秉笔四掌印,几五十年而退休,礼数视大臣,凡为太监近七十年。九十一而后死。
因为这个时候还没有秉笔太监一词,嘉靖的时候才有专门的秉笔太监。
在明代文献中,最早冠之司礼监秉笔太监者是冯保。
《明史》载:“冯保,深州人,嘉靖中为司礼秉笔太监,隆庆元年提督东厂,兼掌御马监事。”
所以司礼监掌印太监,现在还不叫秉笔太监,但是有“内相”之称了。
王世贞乃是英宗皇帝留下给儿子使唤的一个称职的内监。
宪宗皇帝对他也很礼遇,因为王世贞这个人不贪权,不敛财,是个真正的清心寡欲之人。
加上资历深厚,少有不服气的,他跟怀恩太监倒是很谈得来。
这次来也是因为此次事情太大了,他不得不到场,万一有司礼监的人的事情呢。
众人到齐后,也开始了扯皮。
文官集团当然不承认他们作弊了,而万安那一伙人坚持要查,那商辂他们就要证据了。
总不能你说什么是什么吧?
宪宗皇帝觉得不严重的事情,可愣是让万安跟柏珍他们闹腾了起来,心里也不舒服了。
自己的金口玉言不被人当成一回事了。
万安察觉出了皇上的不愉,但是他以为是这件事情让皇,上不高兴了,也是,谁当皇帝的时候,闹出科举舞弊案能高兴的了啊?
于是更加卖力了。
加上跟他一伙的人心思也不都各不相同。
有的是想攀上皇长子这棵大树,将来也好背靠大树好乘凉,混个从龙之功啥的,子孙后代都不用愁了。
有的是想凭借这一个惊天大案升官发财的,毕竟上头下去了几个,他们才有机会上去嘛。
也有想博得一个传世美名的,估计这种人就是家里不缺钱,自己不缺官,唯一缺少的就是名声,流芳百世大家都乐意,目标就是做方孝孺。
方孝孺尽管被绝了十族,可他在文人的心目中,是流芳百世了。
这些人聚在一起,也是一股势力了,尤其是颇有夺储苗头的时候。
你说你有理,我说我有理,双方就差打起来了。
而中间派则是趋向于取证,证据说话比什么都好使。
关键是这证据仅仅是猜测,可是某些关系也的确存在。
万通的确是只搜检了吴有为;吴有为也的确是嫁妹给了锦衣卫。
但是要他们拿出真凭实据吧,一个个又支支吾吾的全靠猜测了。
就在这个时候,万通来了,带着吴有为。
吴有为是靠人抬进来的!
那一身造型吓坏了众人,尤其是宪宗皇帝,他前些日子刚跟吴有为聊过天,知道了许多以前自己不知道的事,对吴有为的印象更好了,结果这才几日没见,整个人都变了个样子。
“这是怎么了?”宪宗皇帝当时就怒了:“谁干的?”
“柏珍,柏大人!”万通咬牙切齿的道:“臣找到吴侍读的时候,吴侍读就是这个样子了,他被关在了最后一个牢房里,而柏珍大人只带我们去了四号牢房,他私设的一间刑讯室。
万通也傻眼了,他是让柏珍不择手段的取证,可没让柏珍将人弄成这样,这在人前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
柏珍也不高兴了:“不是我!皇上,臣真的没有,没把他怎么样!
“你还敢说?”吴佣“气弱”但是“愤怒”的道:“你说我会试作弊,我说没有,你就叫人刑讯与我,不管招不招供,先一百皮鞭沾盐水抽打,随后什么拶手指、梳洗的都要用一遍,甚至是鼠宴、蛇笼的都要给我上!若不是我师父来得及时,我就要被你害死了!”
“皇上!”看到学生如此惨状,商辂受不了了:“吴佣好歹也是朝廷的官员,翰林院的六品侍读,柏珍如此行径,是想重复洪武朝时期的冤案吗?”
“皇上啊!”刘定之也开口了:“不招供就用刑,柏大人这是非要坐实科举舞弊案啊,皇上初初登基的时候开了恩科,随后二年的时候开了一科,如今这才是成化年第三科,就出了事,还是非要查的子虚乌有之事,柏珍大人,你到底是想干什么?锦衣卫不是御史台,可以风闻奏事,哪怕是浴室们,也该有个证据,而不是全靠猜测。
可是宪宗皇帝却看向了万通,万通轻轻地摇了摇头,宪宗皇帝舒了口气。
他当时的确有给吴有为放水的意思,特意让万通去给吴有为做搜检也是想有个人照顾一下吴有为,这事儿是君臣私下里说的,没别人知道。
至于两位阁老,则是因为皇帝点了吴有为的名字,才特别关注这个考生,只是这个考生不用他们提醒也不用他们照顾,人自己考上来了。
加上商辂当时是隐姓埋名跟人打交道的,跟吴有为认识好几年了,知道吴有为的才华,考个探花郎也算是实至名归。
不过随后,宪宗皇帝就注意到了一点:“是你师。父... 救了你?”
“是啊!”吴有为脸大的道:“师父他老人家不想见俗人,就把臣放到了最里头的牢房里,使了个障眼法,让人看不到臣,要不是忠明来了。臣.... 还不知道要在那牢房里待多久... 皇上啊!臣冤枉!臣没有会试作弊!”
“那你嫁妹子给锦衣卫干什么?”柏珍咆哮道:“还嫁女儿给锦衣卫!你是不是提前贿赂锦衣卫了?”
“放肆!”柏珍这么说,不等吴有为反驳,袁彬不干了:“柏珍,别忘了你的身份,你也是锦、衣、卫!”
嫁妹子、女儿给锦衣卫就是贿赂,那以后锦衣卫还能不能娶上媳妇了?
谁还敢嫁女给锦衣卫啊?
锦衣卫上下几千口子人,起码一半都得打光棍。
这不是要绝了他们锦衣卫的后么?
因为按照明朝的制度,乃是父传子、子传孙的,没了媳妇儿就等于没了儿子,没了儿子那职位就得没人接手,那么就得外招人员来顶替.....
这怎么可以?
“如果嫁妹子、女儿给锦衣卫,也算贿赂的话,你柏珍还嫁了两个女儿给江南富商,据说聘礼就各要白银五万两。”袁彬阴沉沉的看着柏珍:“本官现在要查一查,你柏珍是不是官商勾结.. 你那十万两银子,没动吧?”
柏珍当时就噎住了,他那十万两银子都给大外孙子铺路了,家里如今就剩下两万两在库房摆阔,其他的都花掉了。
“大人,我们谈论的是科举舞弊案,您何必扯上什么聘礼?”万安关键时刻出声道:“柏大人家的千金聘礼几何,不也都是给女儿陪送回去了么?”
男方给的聘礼多少,女方陪送回去多少,都是有讲究的,大不了就说柏家陪送给女儿不就得了?
想查清楚可以去南方调查柏家女儿的嫁妆啊!
柏家没有陪送女儿多少真金白银,但是柏家有个女儿在宫里是皇妃,柏妃赏赐了不少东西下去,也算是给庶妹添妆了。
那些东西都是出自宫中,可能在宫里稀松平常,但是在外面就是天价了。
因为进贡的东西是不许外流的,比如说瓷器,进贡的瓷器就是单独烧制的,选上了就是进贡的,选不上的或者稍微有点瑕疵的,都要当场就砸碎深埋,一个碎片都不许拿出去。
这就是皇家的规矩。
不说别的,从宫里赏赐下来的两箱斗彩瓷器,就够那两个富商卖个一 一两万银子的了。
当然,只要他们能拉的下脸卖自家新娶的媳妇儿的嫁妆。
不过可以说瓷器碎^了,偷拿出去卖也可以,反正五万两白银,两个富商总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来迎亲可以夹带一些私货,过关的时候,只要报出柏府的名声,就能免检、免税的走。
这些内里的糟烂,是个人都知道,只是没说破而已。
但是柏珍突然跳出来咬人,非要弄个科举舞弊案出来,那大家肯定不干啊。
“万侍郎倒是对我锦衣卫指挥佥事家的事情,知道的很清楚啊?”袁彬不愧老而弥坚,立刻就朝万安喷了:“听说万侍郎家里美妾如云,不知道万侍郎这点薪俸够养活全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