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崩百年,朕成了暴君的白月光(37)
他伸手将桌上的宣纸拿起来,揉吧揉吧,成了一个团,塞进衣袖内侧的口袋中,眼不见为净。
秦玄枵看见秦铎也的小动作,眉毛一挑,倚着桌案将身子一斜,懒散地靠在桌案上,仰头看向秦铎也。
这个角度,年轻的皇帝眉眼并不显得阴沉,还能看出少年人的样子,仰面的动作让他的头发散落在桌案上。
秦铎也看得眼皮子直跳。
头发头发!头发蘸到砚台的墨里了!
秦玄枵浑然不知,自顾自凹出了一个最帅气的姿势,声音拖长。
“嘴上说着不喜,但还不是将朕的御笔墨卷私藏起来了。”
秦铎也:“......”
他觉得早膳的油可能放多了。
“再胡言乱语,塞你嘴里。”秦铎也凉飕飕地威胁。
秦玄枵闭了嘴。
勾弘扬恰到好处地瞅准了这一段空白的、不会打扰到皇帝雅兴的时机,从殿门口来报。
门下省将今日上午的奏折送来了。
秦铎也下意识地想催促皇帝批改奏折,话刚开了个头,忽然想起,这不是他家的孩子。
那他教导的意义何在呢?
在秦铎也愣怔的功夫,秦玄枵已经差人将桌案和奏折摆好,又将属于秦铎也的坐榻放在了自己的旁边。
“爱卿,过来坐。”秦玄枵支着脑袋看秦铎也。
秦铎也站在不远处,看着前几日一样的摆设,还是一张桌案,两张坐榻。桌案上、桌案下摞了高高的一堆的奏折。
灯火融融,砚台上还有上次留下的红色猫儿未洗去,无甚偏差。
但还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秦铎也望着年轻的皇帝。
那双本是鹰视狼顾的凤眸此刻在望过来的时候,浸染了一些融在暖光中的情绪。
秦铎也知道,他们二人都有所求,所以均是心照不宣地对昨夜关于“身份”的话题避之不谈。
秦玄枵亲口承认不是先帝之子,但此刻他稳坐在皇位上,而秦铎也因为信息掌握不足,无法得知究竟这件事其中的秘密是什么。
他想重铸秦家的江山,就必须先按捺下来,借着现在交易之后的身份便利,和皇帝的纵容,在其身边虚与委蛇。
他也知道,秦玄枵对他的人,或者说对他的身体有莫名其妙的欲望,且明知道自己所忠的是秦姓的大魏,所以假装没有身份的争执,用皇帝之便利留住自己,贪恋一时的温存。
也不知道这份欲望中藏着几分真心,可供利用。
他们二人现在在一个巧妙的平衡之中,互相纠缠拉扯,系于危崖边,摇摇欲坠,这跟平衡只需要在一边放上一片轻飘飘的尾羽,便可顷刻失衡。
羽毛究竟落在何处,而两边的筹码又是否会随着时间的推进而加减,不得而知。
谁死谁活,或是均葬身悬崖,亦不得而知。
所以说他厌恶勾心斗角。
秦铎也静静地想着,光和影在他的眼前飞舞。
上辈子他不得不勾心斗角,因为他要从傀儡的身份中挣扎出来,将命数掌握在自己手中。
上辈子工于心计的那几年,是为了活下去。
那这辈子呢?
为了活着?不是,他活得好好的。
为了权势?胡说,他从没向往过权势。
那是为了什么?
秦铎也一时顿住了,他发现找不出答案来。
忽然眼睛被人从身后蒙住,一片令人心安的黑暗将他眼中原本纷乱错杂光和影全部驱散,温热的气息笼罩而来。
“爱卿怎么愣在这?刚刚朕喊了你好几声。”秦玄枵的声音贴着耳畔传来,磨得秦铎也耳根酥麻。
他眨了眨眼,睫毛擦过遮在眼前的手心,传过微弱的滞涩感。
身后的呼吸忽然重了几分,秦铎也还没来得及反应,眼前的手掌就移开了。
“帮朕磨墨,好么?”
秦铎也点了点头,随着秦玄枵走过去,在坐榻上坐好,伸手将袖子折起,露出劲瘦的手腕,他一手拖腕,另一手拿起墨条,将砚台中的猫儿抹去。
如果没有身份的冲突横亘其中,那现在的场景该有多么温馨。
他可以亦师亦友,于潜移默化中教导出一个明辨是非、任人唯贤的好君王。
可惜。
秦铎也侧过头,看向秦玄枵,对方难得安静,垂眸打开一本奏折。
更可惜的是,这么好一个孩子,怎么就不是他秦家的孩子呢?
能不能让魏荒帝那不是他家的,然后这小孩忍辱负重夺回秦家江山啊!
现在的状况很折磨,他若是教导,则为自己培养敌人,若是不教,对不起天下百姓。
罢了,且先教着,若有机会,他也该应那双星共临之天象,做个乱权的权臣,试着将秦玄枵架空,接个真正的秦家宗室回来培养。
等宗室到了年岁,他就将皇位和他手中掌的权全部交给那位皇帝。
跟他上辈子的敌人很像,唯一不同的是,他绝无私心,也绝对有这个能力做到这一切。
“爱卿一直看着朕,是想......?”秦玄枵忽地凑过来,将他的手包裹在掌中,略弯下眉眼,浓稠的暧昧流淌在凤眸中,在烛火的映衬下愈发显得夺目,像是摄人心魄的妖,故意将字句咬的缓慢且别有深意。
秦铎也被这明晃晃赤条条不加掩饰的目光注视,都不用过脑子想,就知道这混蛋是什么意思。
他敛眸一笑,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接上话,“想看奏折。”
秦玄枵被泼了一头冷水,却也没恼,更没退缩,反而又将手指顺着秦铎也的胳膊向上滑,一路攀上肩膀,轻轻地在脖颈上流连,接着将手张开,彻底将略有些纤弱的脖颈握在掌中。
“想看奏折呀?”秦玄枵的声音轻轻的,握着颈部将人带到身前,在秦铎也耳边,轻声,“取悦朕。”
灼热的呼吸连带着低沉的声音一同钻进耳中,秦铎也不禁轻轻拧了眉。
秦玄枵的牙尖咬上了耳垂,舌上湿濡的温热也贴在其上。
不知为何,秦铎也觉得自己今日耳根比往常敏感许多,此刻又红又热,还情不自禁地轻哼了声。
这一声,极大地满足了秦玄枵的掌控心理,但也激起了更深更晦暗的欲念。
他的手臂紧了紧,将人彻底拢在怀里,声音更低,“那我们,去榻上?”
秦铎也猛地清醒,一把将人推开,抽出自己的衣袖。
“荒唐。”他声音微哑,呵斥,“你脑子里除了这等□□之事,别无其他了么!”
秦玄枵面上轻佻的笑未变,他从桌上拎起本奏折,勾唇:“那这奏折,爱卿可就看不成了哦。”
秦铎也冷笑一声:“谁稀罕。”
说罢,转身,故意做出要走的姿态。
秦玄枵看人毫无留恋地放弃了奏折也不愿纵着他,心中紧了紧。
罢了,就当昨日将人欺负狠了的补偿吧。
秦玄枵连忙站起来,伸手扣住了秦铎也的手腕。
“爱卿,别走。”秦玄枵将人拉回来,趁机从后背将秦铎也抱住,嘴上仍强撑着不依不饶,“一本奏折而已,这次先放过你,下次朕必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秦玄枵却看不见,秦铎也背对着他,面上嘴角微微翘起。
成了。
有一必有二三。
有了今日的突破口,此后的奏折,看起来可就方便许多了。
目的达成,秦铎也就顺势随着秦玄枵坐回坐榻上,从那堆奏折中取出了一本来看。
是司农处的奏章,秦铎也对朝会上大司农的汇报有印象。
他将奏折摊开来,接着看下去。
奏章上先写了司农处将司天监推演星图得出的暴雨之事分列成缴文依次下达各郡,庄稼防雨的准备和补贴也一并下发,末尾又详细列出了三十六个郡城郡守的回禀情况。
秦铎也细细将奏折浏览过一遍,习惯性地提起朱笔,在奏章上圈点批注。
笔墨殆尽后,他又抬头去找砚台,非常趁手,砚台被人推到了伸手可达的位置。
秦铎也伸手轻轻在砚台中点上朱墨,忽然耳边听见一声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