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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是病秧子了(92)

作者:贺端阳 时间:2023-06-30 11:21 标签:年下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朝堂之上

  说到这儿,他闭了闭眼,声音里多了几分感叹,“怪不得那内侍说大哥离开都城前进宫谢恩的时候曾与圣上秉烛夜谈,原来是因着这个缘故。”
  “你当日说,那个贼想找的东西极有可能就是幕后黑手起杀心的原因,所以就是这封诏书?”
  陈禁看着云稚的脸,慢慢从瞧见那份诏书的惊讶中回过神来,他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更清醒一点,“世子在都城三年都相安无事,偏偏在离开都城前,圣上给了他这封诏书,想要借云家除掉淮安王,而淮安王不知从哪得知了这个消息,万万不可能让这封诏书到达幽州……”
  陈禁话说了一半突然顿住,下意识抬头往云稚脸上看去。
  云稚却好像没有察觉,自然而然地接过了他的话:“所以他对大哥起了杀心,一路监控行踪,并告知给平州的李徊,指使他在大哥进入平州地界时动手。
  大哥死后,他们发现尸身上并没有这封诏书,消息传回都城后,就安排人假装成贼来到这里想偷走诏书销毁痕迹……听起来确实完整而又合理。”
  陈禁点了点头,刚想再说点什么,瞧见云稚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又难免有些奇怪:“你是觉得还有什么问题?”
  “我只是在想……”云稚垂眸看了眼握在掌心的诏书,“大哥为什么不把诏书带回幽州?”
  陈禁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或许是世子觉得这东西太紧要,怕半路出问题……毕竟这东西如果被旁人发现,不管是圣上,世子,亦或是整个侯府都会十分麻烦。”
  “是挺紧要的……就这么薄薄一小块,就搭上我大哥的性命……”云稚冷笑一声,又将那诏书摊开重新看了看上面的内容,突然抬头看向陈禁,“你说,若我爹收到这封诏书,会怎么做?”
  陈禁自幼就进了侯府,被云邺当成半子一般养大,又早早进了军中,习惯的是执行指令,从不多问,却是第一次要揣测云邺的心思,以至于第一时间只觉得茫然,半晌之后才轻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那……”云稚又道,“要是我爹听了这诏书上的旨意,起兵南下讨伐萧铎,你觉得结果会是怎样?”
  “我和萧铎虽然没直接打过照面,却也听说他能征善战本事了得,半年时间就能平复西南,现在又把持朝政手握兵权。除非其他地方的总管能响应,不然仅靠咱们幽州很难得胜……”陈禁思索着开口,“而且一旦侯爷率兵南下的消息传出,北边那几个小国一定会趁虚而入,到时候咱们顾此失彼分身乏术,最后只剩下一场空了。”
  “看来先前没白跟着秦将军学兵法……”云稚笑了一声,回过身看了看满屋子被他们翻得更显狼藉的书册,“大概大哥读了太多的书,又身体虚弱了些,让很多人都忘了,他是镇远侯世子,最懂得云家使命的人。”
  陈禁仿佛从云稚话里听出了什么,又仿佛没有,正当他恍惚间,云稚已经脱掉了身上那件沾了许多灰尘的外衫,又从衣箱里拿了件簇新的换上,不由一怔:“折腾了一整夜,你不休息一会还要出去?”
  云稚就着盆里的冷水洗了脸,再抬头时,除了泛红的眼睛和眼下的微青,再看不出一夜未睡的痕迹,他对着镜子重新束了发,随口应了一声:“出去……”
  陈禁诧异:“去哪?”
  云稚从铜镜里和他目光相对,缓缓答道:“进宫……”


第七十六章
  都城的冬日潮湿而又阴沉,哪怕雨已经停了,天空还是灰蒙蒙的,太阳被掩藏于云雾之后,只勉强散发出一点光晕,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
  云稚仰头看了看天色,面无表情地扣上兜帽,朝着前来引路的内侍点了点头:“劳烦……”
  内侍正好是上次那个,听完这句话,有些奇怪地往云稚脸上看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这云小公子今天好像有哪里不一样。
  察觉到内侍的迟疑,云稚微蹙眉:“我的牌子有问题?”
  迎上那双泛着红血丝的眼睛,内侍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转过身在前面引路的同时也终于想明白到底是哪里不一样——
  今天的云小公子虽然看起来略显憔悴,却不知为何带了一股迫人的气势,简直不像一个尚未弱冠的少年。
  云稚自然不会知道那内侍在想什么,也并不在乎。他安静地走在后面,抬眼环视着四周气势恢宏的宫殿。
  世人皆知住在这皇城里的人尊贵,可在云稚眼里,这里更像是一个巨大的牢笼,所有被困在其中的人都将无法再挣脱。不管你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内侍,又或者是高高在上的天子。
  云稚想着,摇了摇头,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那内侍听见笑声不由一怔,却未敢再多言,只用余光往云稚脸上瞥了一眼,跟着就提了脚步尽快地把人引到了乾元殿。
  入了冬殿内的门窗都仔细封过,殿门外还挂了厚厚的棉帘,哪怕点了许多烛火,仍比先前要昏暗的多。
  袁璟端坐于书案前,听见脚步声放下手里的笔,抬头看着跟在赵礼身后行礼的云稚:“快免礼吧。朕听说你回了都城,还想着哪日召你过来,看来你与朕倒是心意相通。”
  云稚抬起头,往袁璟书案上看了一眼——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袁璟在批阅奏本,虽然是萧铎先行审过的。
  他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帘,一开口声音低哑:“若不是怕冒犯圣上,云稚昨夜就会来。”
  袁璟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回答,视线从云稚脸上扫过,微微皱眉:“朕瞧着你这脸色不怎么好,颠簸劳顿这么多日,有什么要紧事不能等休息好了再说……是在平州查到了什么?”
  “是查到了些东西……”云稚咬着牙慢慢开口,“我刚到平州不久,就得知了李徊突发急病而亡的消息,因着他与我爹的交情,便赶去了他府上吊唁,机缘巧合抓到了一个叫做李良的人,经过拷问……
  他招认了当日曾替李徊安置郑家的死士,六七年来一直养在那个山贼巢穴里,直到我大哥出事……”
  “所以是李徊指使那伙死士刺杀了云卿……”袁璟放下手里的笔,沉默了一会,最后摇了摇头,“虽然他死得突然,也不是你亲手所杀,但云卿的仇也算是报了。”
  云稚向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袁璟:“陛下真的觉得,李徊死了,我大哥的仇就算是报了吗?”
  袁璟似乎被他身上带着的那股不经掩饰的煞气惊住,半天才敲了敲桌案:“你有什么话直说,朕念你年少,不计较方才的失礼。”
  “昨日回府收拾东西的时候,我无意中在大哥的书房里找到了一样东西……”
  云稚从怀里摸出那份跟袁璟身上的常服是同样颜色同样质地的诏书,微躬身递到书案前,“这上面的内容惊心骇目,云稚不敢妄自揣测,只能冒昧进宫来问问圣上,这上面的内容是真的还是有人胆大妄为敢伪造诏书?”
  袁璟往云稚手里瞥了一眼,立时变了脸色,他伸手从云稚手里接过诏书,只扫了一眼就满眼的难以置信:“你说你是从云卿的书房里找到的?”
  “是,就夹在角落里一本书里。”云稚看着袁璟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巧的是,就在大哥死后没几日家里便闹了贼,因着大哥素来节俭。所以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那贼只把大哥的书房翻了个一团糟便离去。他大概也没想到,大哥会把这么紧要的东西藏在那么不显眼的地方。”
  袁璟看着手里的诏书,闭了闭眼:“这诏书确实是朕所写。”
  云稚喉头哽了哽,似乎在强力压抑着什么,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么冲:“所以圣上一早就知道我大哥是因何而死。”
  “是朕……”袁璟深吸了一口气,“是朕害死了云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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