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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是病秧子了(16)

作者:贺端阳 时间:2023-06-30 11:21 标签:年下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朝堂之上

  “不是娘亲去都城,是我,娘亲陪我!”云枢说完又有些低落,“小叔叔,我听说都城很远,那我去了之后是不是就再也不能回家了,爹爹当初也是……”
  云稚单手抱着云枢,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将人按在自己肩上:“不会……”
  他的语气十分温柔,声音里甚至还带着点笑。但只要有人站在他面前就会发现,那张刚病愈还有些苍白的脸上一丁点笑意都没有。
  “有小叔叔在,你哪都不用去。”
  半个时辰后,在大营的陈禁快马加鞭地赶回了侯府。
  云稚正坐在房里喝茶。
  屋里摆了几个炭盆,散发着和室外迥然不同的暖意,他身上只穿了件素色的单衣,病愈之后瘦了许多,显得衣衫格外宽大,面色看起来还有些憔悴,举手投足间的闲适和怡然倒和先前没什么差别。
  陈禁匆匆忙忙地推门进来瞧见这副画面,暗暗松了口气。
  转过年军中事务不少,虽然只是个小小校尉,他却也忙得焦头烂额,算起来也有十余日没回过侯府,上次来这人还躺在病榻上,现在看起来倒是终于痊愈了。
  陈禁随手脱掉还沾染着凉意的披风,大咧咧地坐到对面,不见外地给自己也倒了杯茶,还没喝到嘴里,就听见云稚凉凉开口:“我生病这段时间,陈校尉长了不少本事。”
  陈禁手顿在半空,下意识抬头。
  云稚手里端着茶盏,漫不经心地吹开茶里的浮沫,眼眸低垂,嘴角微扬,看起来心情还不错,显得方才那句没头没尾的话只是句调侃。
  但在称谓上刻意加重的语气又让人多少有些没底。
  陈禁到底没把那口茶喝到嘴里,把茶盏放回桌上,挺直了腰背,让自己坐得更端正:“匆忙让人叫我回来,有急事儿?”
  云稚瞥他一眼,也不回答,嘴角仍旧噙着笑意,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
  陈禁莫名觉得汗毛倒立,盯着云稚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公子,咱可从来都是有话直说的。”
  “好啊,有话直说……”云稚放下茶盏,手臂环在胸前,面上的笑消失的无影无踪,“那就先来说说,枢儿去都城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为了这事儿……”陈禁松了口气,但瞥见云稚的神情,面色又变得犹豫起来,“不是我有意隐瞒,你也知道军中这时候事儿多,我也是这几日才听到消息,还没来得及和你说……”
  “陈禁……”云稚向后靠在椅背上,轻轻敲了敲桌子,“别说废话。”
  “好……”陈禁长叹一声,“这事儿其实你也清楚,京中那位淮安王忌惮各位总管的兵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先前世子在京中,他自恃有要挟侯爷的筹码,眼下……”
  说到这儿,他看了看云稚,见他神情无异,才继续说下去:“总之就是前几天圣旨到了,内容你也能猜到,先是安抚劝慰一番,之后就拐弯抹角地说什么为了彰显圣恩,要侯爷再送个近亲去都城。
  那淮安王的目的是挟制,也是试探,别说侯爷从来就没有过那样的心思。即使有也不可能在这时候表露,抗旨是决计不可能的,所以……”
  “所以在我和枢儿之间考虑了一下,选择让才五岁的枢儿去……”云稚自嘲地笑了一声,“是不是我这场病太久了,让咱们府里开始默认我比枢儿还需要保护和关照。”
  “其实侯爷一直没表态,但少夫人的脾气秉性你也知道,你还在养病,她当然……”
  陈禁道,“淮安王只要不想逼急云家,就不可能为难枢儿。更何况还有少夫人在,去了都城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陈禁,你该清楚……”云稚微抬头,看着陈禁的眼睛,“我先前也以为只要有云家在,就算大哥执意留任在都城,我也能保他安然无恙。”
  自云稚那一日浑身是血地倒在家门口,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提及云稷,话说出口,他自己也有刹那恍惚,垂下眼眸倒了杯茶。
  “世子那是……”
  陈禁知道哪怕已经报了仇他对云稷的死仍旧耿耿于怀,下意识出口安慰,话说了一半,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世子的死和都城有关,那伙人不是山贼?!”
  “你先前不是也觉得奇怪,圣上安排的亲卫怎么会死得如此容易,一击毙命,毫无反抗之力……”云稚指尖摩挲着手里的茶盏,抬头看他,“从军中出来的山贼我们都见识过,身手是有,也不过是欺负普通百姓的水准,这伙人可远远不止。”
  陈禁微微皱眉,瞬间想起那一日见过的云稚身上的伤。
  那些伤虽不致命,也看得出来是经历了一番血战——要知道云稚自幼习武,师出名家,十余岁便入了军中,整日在校场上摸爬滚打还不算,每有仗要打,镇远侯必定会带他一起,素来都是作为先锋上疆场厮杀,这么多年来虽然受过不少伤,却鲜少有那般狼狈的时候。
  陈禁当时也有过短暂的疑惑,之后因为云稚一直病着。虽然常常来探望,但也没再谈起,只想着到底是独自一人,寡不敌众难免吃亏。
  眼下回想起来,又觉得不仅如此。
  云稚瞧见他的神情,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继续说下去:“那日我带回十六个人头,其中有十五个是我亲手杀的,还有一个,是自己服毒。”
  陈禁眯了眯眼——一个山贼,死士的做派?
  “除此之外我还发现,他们所有劫走的东西,都好好的堆在那里,不管是金银还是粮草,甚至包括大哥那件狐裘……”云稚说着话,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就好像他们虽然抢了东西,其实根本不需要。”
  陈禁顺着看过去,认出那是一块玉佩——云稷从小戴在身上的那块。
  话说到这份上,再说这伙人只是普通山贼未免太过牵强。
  “所以你怀疑,是有人指使了这伙人,在世子回家的必经之路上,伪装成山贼刺杀了他?”陈禁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世子素来谨慎,从没听说过他与谁有什么矛盾,还是说,这幕后指使其实是冲着云家……”
  “我不知道。”
  云稚摇了摇头,垂眸看着手里的玉佩。
  那玉佩玉质上乘,却有一条十分碍眼的裂痕。
  “所以即使没有这道圣旨,我本来也打算去趟都城。”他缓缓道,“我要弄清楚大哥这三年都经历了什么,他回程的安排都有谁知晓,又是谁因为什么原因突然对他起了杀心。”
  “我要让所有害死大哥的人,都去给他陪葬。”
  他说这话的时候,面色平和,没有一丁点的波澜,一双眼底却隐隐泛起一丝猩红,和那一日在雪原上说要让那十六个贼人偿命时一模一样。
  不管要多久,也不管要付出多少代价,他终是会做到的。
  既然这样,劝慰的话也不必再说。
  陈禁慢慢握紧拳头,点头:“我陪你一起去。”
  “去不去的以后再商量,眼下最紧要的不是这个……”云稚将玉佩收回怀里,看了他一眼,“你要是真想做点什么,不如帮我说服大嫂?”
  “少夫人的话,恕我有心无力……”陈禁顿了顿,“不然你去求夫人,她的话少夫人还是听的。”
  云稚似乎是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我去趟军中。”


第十三章
  因为一直卧病在床,云稚也有月余不曾到过军中。
  这里素来不会受外界的影响,哪怕是镇远侯府的波折也和这里无关,一切还和过往一样,所有人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正是日常训练的时间,校场上汇聚了不少人,云稚远远地过来,一眼就认出众人之中那道清瘦的身影,看着她骑着骏马飞驰而过,利落地搭弓射箭,而后正中靶心。
  云稚忽然想起来,幼时某一次跟着大哥来大营,也见过差不多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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